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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黄掌柜名辛力是齐昌县人,在村里读了几年私塾,父母亡后,跟奶奶养蚕长大,贩卖生蚕,后在金村镇开了东盛商行收购周边生蚕货源,和同村肖氏成婚生有一子一女,其子与张有义同庚,其女刚满月,黄辛力比老财小一旬,属相牛,26岁。正和伙计们在盘点垒垛,正值收购夏蚕旺季,见到老财的到来忙问候道:“张会长您还没用饭吧?请到后房,我弄几个菜喝一壶,有廷大婚后还没有聊过呢1

然后吩咐下伙计要仔细分清品质和数量以备明早发货,不容老财分说请进了后房,肖氏从内卧室出来见过老财,把桌上的大锅汤端到前堂,叫伙计先去买点鸡鸭牛羊肉美味,打点上等好酒,共做了六道菜,礼让老财一番去了卧室。辛力知道了老财的来意,请喝三盅后详细介绍了各厂定购生茧后,经过烘、煮、缫、落框、整理打包制成生丝,再织绸的全部过程,和老旧工艺流程一样但锅炉机械制丝技术先进,老财道:“需多少银钱?”

辛力道:“100台机一台锅炉5万元,还需新建厂地。”

老财道:“这倒是供不应求的买卖,只是时局乱呀1

辛力道:“是啊,打来拼去还不是坑苦了民众,荒废了庄稼打坏了店铺......当前上海大成和天津久记机械厂制造的铁木提花机比日本同类产品先进、便宜,当前不稳定的社会局面比较实用,不用电力,是介于传统木机和大型机械的过渡型布机,是人力发动之最进步的织机......这个占地不大,扩百十台,先收土丝织绸,您有印染技术何愁销路,待时局再建机械缫丝织绸......”

三更梆子响了起来,酒足的老财许了备好的满月红包,辛力说什么也不肯收下却推辞不过老财的执拗,老财起身告辞,辛力夫妇送出门外,一边往回走一边心中暗自笑道:“辛力年纪轻轻却有野心,知道的方方面面真不少,是个善于开拓的人,看来报纸读的不少呀1

路过灯火通明的鑫成赌场便走了进去,大堂伙计们忙道:“请张爷上楼用茶。”

老财摆了摆手,四下寻了一圈便又上了二楼,掌柜“鬼手二”左持手把壶右捻紫红珠,坦胸**迎了上来道:“张会长寻老二来了?1

老财知道鬼手二不会说实话,便道:“你只管房内泡娘们还能看到我家老二?”

鬼手二阴阳怪气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万一来运搂个金山银山岂不挡了人家财路。”

这鬼手二弟兄多,暗中与土匪勾结,贿赂官府拉帮结派,一般人不放在眼里,知道老财不是搅场而是实在为那败家的兄弟而恼,就任他转悠而去,反正找到与否和他无关,赚钱就行。

老二张为善自小浪荡嗜赌,被家父扒光衣服吊起来用马鞭打过多次,家父去世后无人管的了,在老财张罗下娶了付氏生有一子一女,前子夭折后抽上了大烟可谓五毒俱全,十多年败光了分家时钱财和土地,还把仅五岁女儿及付氏抵押赌场,被卖到了西去七十里外西云山下的米家峪,那里是穷乡僻野、土匪猖獗,老财得知后曾带着金村镇商团人枪企图赎回,可惜山高皇帝远,那土匪黑麻子搂的娇娘那肯放手,行踪不定,终因寻找无果而回,让老财悔恨莫及,本想让老二为善成婚后好生过日子,却害苦了付氏母女俩。

恼恨的老财知道为善不可救药,给了二亩地让他劳作但地契没有给他,再按月给些银钱,并立下规矩:地若荒芜月钱停供,饿死活该。岂不知为善偷鸡摸狗,他人碍于张会长面子隐忍不发而已,为善早转移到地下小赌场和小烟馆,一直浪荡混迹,天不亮就回上山村,偷找几个短工打理庄稼,貌似勤作不辏

老财回到商铺,有忠一直在等待并未休息,忙端上茶水道:“爹爹您去哪里了,我没有找到您。”

老财道:“什么事明天不能再说?”

有忠喏喏道:“今晚收到了卫城县白掌柜电报,您看......我也想早去卫城,成天在铺里竟干些杂事......”

老财看了电报书了信道:“你明晨拿些盘缠带上书信,坐火车去卫城汇祥商号白掌柜处,他给你打点好了,急需费用先从他哪里取,近月要来批新绸布,我信中邀他前来采购顺便我给他银票便是。”

有忠回到厢房睡觉去了,心想:再也不用听这老头子叨叨了,现在成了困笼之兽。

中秋节到了,黄昏时分老财家阵阵飘香,何珍正在烤制各种馅的月饼,韩氏张罗着做了一桌的酒菜,等待老财的归来。庄稼地的佃农们忙着秋收撒种,正值一年中最繁忙之际,郑春花娘三人忙得不可开交,按往日吴二牛也该回来帮忙了,幸亏承华这些天上午下午各来一个时辰帮衬,这会儿回茶铺招呼宿客牵马喂料去了。自从承华得了为清的高见抽空去帮衬吴秀,吴秀快乐得像是回到了孩童时代,郑春花也笑在心里,巩氏见到吴秀乖巧、懂事、玲丽,也不再那么执拗了。

天暗了下来,老财家华灯红烛,五口人其乐融融,有忠并没有回来,最近听白掌柜来提货时说,有忠用去了两千银元,说当了团附专司军需,要打通关系谋些财路,岂不知被青楼女子杨小环迷上了,正搂着喝春酒呢。

郑春花娘三刚疲惫地回到家,承华跑来报:“二牛叔出事了,过路人在茶铺说编号6318拉黄包车的扑倒在村北路旁不省人事,我爹赶去了,让我报信。”

郑春华瞬间瘫坐在炕上,吴秀姊妹哭作一团,郑春花勉强站起道:“秀妮和妹妹去喊你吴族爷爷们来,我和承华去村北。”

吴秀跌跌撞撞拉着妹妹去了,郑春花和承华赶到三里外的村北,见围着一些乡人,老淮头站起来说:“嘴唇发紫,脚也直了,人不行了。”

郑春花嚎啕大哭起来,老淮头让承华拉起郑春花,吩咐众人抬上黄包车拉回了残墙破院的家中,最后在众乡人的帮助下,用破席一卷捆扎好,埋于村西乱葬岗中,卒年三十岁。众人散去,娘三望着炕边吴二牛生前特意从金村买回来的牛皮纸已残破的那包月饼。死气沉沉中承华提来了汤菜白面馍说道:“没吃没喝都受不了啊,我爹让我送过来,劝劝你们还要过生活不是......”

说完含泪走出了屋门,郑春花站了起来说:“秀妮送送承华吧1

承华见到吴秀跟来,停步在残旧大门内,想着安慰几句,吴秀却像无助的孩童扑在承华宽阔的怀里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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