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随波只觉得抵在咽喉前的剑尖传来阵阵凉意,看着张氏那因着羞怒而涨红的脸凄然道:“你杀了我吧,这样死了也好,从此,我就不用再和含波一样,被人见了就指指点点,整天被骂你娘偷人杀死了你爹、你们是你娘偷人生的野种了。只可惜从此以后,只留可怜的含波一个人要面对世人的辱骂欧打了,再也没人会护着她1
曲随波说完,就闭上双眼,眼角滴下两滴眼泪。
张氏听了这番话,顿时觉得字字如刀,冷冰冰的插在自己的心窝里。顿时,张氏脸色变的煞白,觉得浑身无力。点在曲随波颌下的长剑再也拿捏不稳,手一抖,当啷一声,长剑掉在了地上。
曲随波觉得喉间一疼,有丝丝寒意渗入,心里暗道“不好,这女人真的狠心下手了?罢了!罢了!这般令人屈辱不堪的身世,真的死了也好,免得活着一生遭人耻笑。只是可怜妹妹了,从此以后就要独自面对世人的冷言羞辱了。”
当长剑落地之声入耳,曲随波睁眼再看时,只见张氏双手掩面,踉踉跄跄的转身就跑。跑了没几步,脚下一绊,就地摔倒在地,伏在地上掩面而泣。
曲随波见张氏跌倒在地,不顾跌得灰头土脸,哭得是双肩耸动,全身颤抖,显得很是哀恸。心里不由得一呆。
“我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过了?再怎说,她也是自己这个身体的生身之母,自己说的虽然是实话,可着实有些太狠了!毕竟自己不是真正的七岁孩子!而是地球新世纪上活了三十多岁的灵魂,如此对待生身之母,着实有点不应该啊1
于是,曲随波移步上前,来到张氏身前,拍了拍她耸动的肩膀道:“哎…那个…你别哭了好不好?算我不对好了,是我不该口不择言乱说话,我给你赔个不是好了!行不行啊?噫…你怎么越哭越上劲了?要不…你真的杀了我出气行不?”
曲随波见自己越劝,张氏哭的越伤心,不禁感到无语。
“算了,我也别劝了,反正她自幼看自个不顺眼,还骂自己是孽种,我还是走吧,离她远远的,眼不见,心就不烦了,哭上一会儿,自然就没事了。”
于是,曲随波站起身来,期期艾艾的说:“那您慢慢哭,我先回去了,免得我奶奶和妹妹担心,我先走了碍”
说完,背上柴火扭身就走,就好像做了什么羞于见人的坏事一般,转身落荒而逃!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张氏的声音:“曲随波,你给我站祝”
曲随波听了,身子一顿,止住了脚步,有些不耐烦的转身道:“我已经给你赔礼道歉了,你还要怎样?有完没完了?”
张氏听了,站起身来,抬起哭的梨花带雨似的粉脸,期期艾艾的问:“那个…我想问一下,那个…含波还好么?她过的怎么样?”
曲随波听了,叹口气道:“那个…你别嫌我说话太直碍你走了之后,我爹又死了,我们整天活在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里。尤其是村里的孩子,整天成群结队的跟着骂,骂得可难听了。因为这事,我没少和人打架。今年春天,因为这些,和村里人打了一架,奶奶因为有人当面羞辱含波就和人拼命,差点一头撞死,自那以后身体一直不好,含波一个人不敢出院子,一出去,就被孩子们骂,至于骂什么…你懂得…”
张氏听了是心如刀绞,泪流满面的道:“都是我的错,害她活的如此难过。你能不能带她出来见见我?”
曲随波听了,冷冷的道:“这个要问我奶奶,我做不了主。”
张氏道:“你就不能不告诉她,偷偷带出来让我看看?”
曲随波听了冷笑道:“你说的真轻巧,我偷偷带她出来见你,要是被你抢走了、还不要了我奶奶的命?你想都别想好啦,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1
张氏见了急声道:“别急着走,我肯定不会带走她的,求求你了,让我见见她吧?”
曲随波苦笑道:“我不敢拿我奶奶的命来赌你会不会带走她。我爹已经因为你,把自己的命都填上了,我又怎敢相信你?再说你就是见了含波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要告诉她,你就是那个跟打死她爹之人跑了的亲娘?你又让她怎么面对你?你还是走吧!相见争如不见!见了你,只会让她更伤心,见了你,她要是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又该如何回答?万一有个闪失,对谁都不好1
张氏听了,如遭雷击,全身发抖,用拳头塞入口中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良久之后才挪开手道:“罢了,既然如此,我就不见她了,这里有些钱,你拿回去贴补家用,让含波过的好一点。”
曲随波听了,冷然道:“没必要,我不会要你的钱。我现在学会了采药,日子虽然清贫,却也能养活含波和奶奶。”
曲随波说完,转身就走。
张氏急忙赶上拦住道:“别拒绝,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含波的,你替她收下吧?”
曲随波道:“我不能收,奶奶会打我的。”
说完避开递过来的钱袋,继续往回走。
张氏见了,叹口气道:“钱袋我放地上了,拿不拿随你。”
说完弯腰把钱袋放在地上,捡起长剑,转身掩面低泣着离去。
曲随波没有停,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听到母亲张氏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才慢慢的转身,向张氏望去。
只见在冬季村外的小路上,张氏身着红衣的影子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冬季枯黄的旷野中。
曲随波心里很是复杂,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母亲。是该恨她?还是该按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说法来原谅她?可是他觉得自己做不到!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死去的父亲曲放,病不离身的奶奶,还有受尽人冷眼、活在世人辱骂中的妹妹含波。
他作为一个拥有现代人灵魂的假小孩,摊上这等事虽然难受,可也因为前世见多了,抵抗力强,再是觉得屈辱,也只能接受。可妹妹作为土生土长的原住民,这等事实在是令她难以承受,这将是她一生清洗不掉的耻辱,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曲随波转身继续往回走,脚步越来越慢,身上的柴火似乎越来越重。心里不停的挣扎着:“我是不是应该回头拿起这钱呢?拿…还是不拿…”
拿还是不拿这可是个大问题,这个念头再也止不住的在他心里翻滚着,反复出现。他不清楚,自己倒底是拿…还是不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