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傍晚临近的时候渐渐小了。
最后一群吊丧者消失在殡仪馆里，可没过几分钟，他们就都匆匆地跑了出来。
这是闹市的中心，入夜后还在这里逗留是不明智的。因为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盗贼们就会从黑夜中出现，干着那些古老的勾当。
更何况，印记城本身就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城市，所以比盗贼更糟糕的事情还多的是。
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殡仪馆的前门：一个人形，他的眼睛带着灼烧般的红翳，手里拿着一只笨重的粗麻布口袋，另一只手垂在身旁，锋利的爪子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即便隔着一条街，万事皆三觉得自己还是能闻到那股腐肉的恶臭。“看起来像是莫婚事，”万事皆三悄悄对实诚人说道：“这种污秽的生物能吸光你的血肉。我敢打赌这些坏蛋把自己伪装成尸首，等没人的时候就从棺材里爬出来，把你们万亡会的财宝都偷光，装在那个袋子里运走。”
“话不能这么说，先生。”实诚人轻轻地推开一把横在其脖颈前的刀刃，那位末日卫士团的泰夫林已经被万事皆三雇佣，成为了他此次前来印记城专属的推销员。
“那包里装的不是偷来的财宝，而是我们要去的那家商店的通行证。”说着，他走到窗户边挥挥手，轻声喊道：“这儿，魔魂尸—尤斯泰斯，我想饭菜还热着吧？”
虽然距离很远，但尤斯泰斯还是听到了实诚人的话语，他们两者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方式。它撇撇嘴，发出宛如骨头摩擦般的咝咝声，于是实诚人走下楼，接它去了。
尤斯泰斯上楼之后，将麻袋打开，拿出了那些他的地精朋友口中的“通行证”：一些城里最卑微、最肮脏的阶层尸体，都是由收尸人从印记城各条大街小巷里找来的。
其中，有被呕吐物噎死的半兽人，在酒馆里打架闹事而被人杀死的小矮妖，还有那些不小心走错巷子的主位面老们——欢迎来到印记城，一帮可怜且无知的“巴老”……
出乎意料的是，魔魂尸尤斯泰斯带着的口袋居然是个空间用品。别看外表看着不大，可里面却内有乾坤。万事皆三的两个恶魔保镖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升起了做些恶事的念头。
“哦，哦，哦，别那么想，更不要付诸于行动。”实诚人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这个地精走到那两个恶魔面前，竖起自己的一根手指，摇了摇。
刹那间，这栋公寓楼的就好像活过来一样，包括万事皆三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压力加之于己身。
“大幻术师？”
万事皆三的眼神一凝，他看到自己两个恶魔保镖身后各自站着一个若有若无的朦胧身躯，那个地精使出了非常高明的魅影杀手。虽然他也很想知道自己背后有没有类似的身影，但是却没办法开口询问自己的保镖，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他们多半死定了这个事实。
“万事万物终有一死——”
尤斯泰斯“咯咯”笑着说道，这句话让分别隶属于密韵者和末日卫士团的两名商业推销员也感到非常认可，只是它随即话锋之一转表明了自己万亡会成员的身份。
“——唯一的区别就是，每场死亡能够带来的价值有少有多，需要仔细甄别。”
实诚人“啪啪”鼓掌，表示赞同。
“这些尸体都是在黑巷里发现的。我把它们剖开，尽可能多地填进去一些燃素煤。殡仪馆里别的不多，就是这东西足够富裕。然后，我又用劣质的威士忌给它们灌了灌缝，伪装成醉酒死亡。这种死法不仅很不体面，还容易被人忽视。”尤斯泰斯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生意经”讲了出来，不过考虑到在场众人“生者”的身份，确实也没有谁能够跟它抢生意。
“好了，老伙计，”实诚人打断了它的絮叨，“跟往常一样，一具尸体三十个银角子，再加上你的人工成本和物料费用，一具尸体我算你五十个银角子。你拿来了二十具尸体，我给你一千银角子，或者干脆一百灾币。”
尤斯泰斯耸了耸肩膀说道：“价格还算公道，你不打算宰一次这帮家伙么？毕竟，他们看起来可都不像是‘老鸟’，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那与你无关。”实诚人说。
万事皆三看了一眼这位地精大幻术师，他似乎觉察出了什么，但是却没有点破，而他的两个恶魔保镖以及两位专属推销员也都没说话。
“好了，我们走吧，”目送尤斯泰斯离去，实诚人这才对万事皆三说道：“现在，让我们戴上这些‘通行证’去那家只在晚上开门的商店。还得麻烦你的两个大个子保镖，这些尸体我可扛不动，毕竟你看我的小身板。”
说着话，他还撸起灰色的袍子，展示了一下四舍五入之后基本等于没有的肱二头肌。
“只在晚上开门的商店，和舍米沙卡有关系么？”万事皆三挥了挥手，指示两个恶魔保镖恢复原本面貌，将那些“通行证”打包带走。他本人更关心实诚人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
“印记城在晚上还营业的商业场所，最大的就是那家命运之轮赌场，其它的也都和这家赌场背后的老板舍米沙卡有关联。可是据我所知，命运之轮似乎被永序之鳞商会控股了。你应当知晓陛下和那位之间的恩怨，去对方旗下的商店进行采购，你莫非是有什么特殊渠道不成？”
“特殊渠道？”
地精大幻术师摇了摇头。“实诚人不玩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任何特殊渠道都没有老老实实按规矩办事来得靠谱。而且，你知道的信息可能不大面，只在晚上开门的商店的确大多和那个混黑道的尤哥罗斯魔有关系，但是印记城里又不是只有一个顶着豺狼脑袋（注1）的邪魔。”
“那我们走吧，”听到这话，万事皆三顿时眼前一亮，他大概猜测到了实诚人说的那人是谁。
小书亭
事实上，虽然他已经很久不在印记城活动了，但是之前在印记城的时候，万事皆三可不仅仅是“老鸟”那么简单，他可是被“老鸟”们称为“强鸟”的存在——熟悉印记城的规矩与禁忌，更对于某些领域的隐秘有着过人的见识——对于印记城的各路名人，他可是有着广泛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