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嫂忙过了赵金苹的婚事后,找她做媒的人就开始越来越多了起来。女儿赵春梅就怂恿母亲在自己的镇上开一家婚介所,说店铺由女婿金苗根来包租,价格可以便宜一点,如果让水镜嫂出面,人家不给面子,租金肯定会贵许多。水镜嫂自己也正在动这门心思,两人一拍即合,于是女婿通过自己的关系租下二间门面房做婚介所,并替岳母设计了门面图案,办好营业执照。开业那天,鼓乐喧天、鞭炮齐鸣好一番热闹场面。水镜嫂把镇上有脸有面的人都请来了,在饭店里好好招待了一顿。婚介所由水镜嫂自己经营,由女婿帮她撑着腰,这生意一开始就红火非常。赵春梅也把女儿托付到幼儿园去过来帮忙,水镜嫂又找来二个能说会道的漂亮女孩子当帮手。
赵春梅这几天胃口很差,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又吐出来。水镜嫂就开始怀疑女儿是否又怀孕了?赵春梅说自己对避孕措施把关把得挺严密的,应该不会是怀孕的了。水镜嫂于是就劝女儿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真的是怀孕了。
金苗根现在是镇里的办公室主任,镇里今年按照上级指示,对全镇所有村庄的计划生育落实工作开始严抓。金苗根这个班子随时被安排进行动组,晚上也经常出去“请”一些违反计划生育的人。
赵春梅对自己这个时候的怀孕非常苦恼。说心里话,婆婆一直很希望赵春梅能够替金家生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子来替金家传宗接代。金苗根本也是一根独苗苗,但金苗根自从妻子赵春梅第一胎替他生下了女儿开始,金苗根心里就落下了阴影。他现在是公务员,不能带头违规违法。而且政策层面金苗根是公务员须做表率,只能生一胎。也就是说,不管金苗根夫妇多么希望自己有个男孩子,但政策已经不容许金苗根再有念想。赵春梅把检验单递给母亲看,显得异常激动说:“我真该死,偏偏这个时候怀孕了,这不是给苗根添乱是什么。”
水镜嫂一时也做不了主,只好建议女儿回去先同丈夫商量后再定。赵春梅说:“我以为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原来是这么个馊主意,你说了不也是白说的吗?苗根目前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他在镇里当领导,知道了自己老婆肚子里有了孩子,还不是要气死掉。”
水镜嫂就说:“那你干脆就把他先做掉好了,免得大家都心里发慌。”
赵春梅听了,就对母亲说:“你急什么呀,现在还刚刚怀上,我总得回家去与家人商量后再来做出决定,毛里毛糙地把他弄下来,万一金家需要把他留下来,这责任谁来负?”
水镜嫂说:“你当这么容易吗,又不是买小菜,苗根现在只要在这个位子上坐一天,你想把他生下来,就会比登天还难?”
母亲的话无疑也是很有道理的,现在谁不把生小孩的事当小事来看待。再说,一个公务员又岂能明目张胆地去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呢。赵春梅心情低落到极点,无心呆在婚介所替母亲守店,就告别母亲回家去。她想,这件事八成还是要去医院把胎儿打掉的。
赵春梅夫妇一直与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公公是从乡镇企业局领导岗位上退休的老干部,婆婆是镇中心小学人民教师,已退休多年,两人一直闲居在家。
儿媳妇今天这么早就回家,婆婆就在心里有些嘀咕:她是不是到家里有事。婆婆看赵春梅脸色凝重,于是猜想春梅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家休息来了。婆婆就问春梅:“春梅,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要早点去看医生,不能光回家来。”
春梅笑对婆婆说:“妈,您别想多了,我没有什么病呀,我去看医生干嘛。”
婆婆就走到春梅身边,把老花镜推了推:“你脸色确实不好,既然不是病那应该是被你妈奚落了还是自己做错什么事情啦?”
春梅就骗婆婆说:“今天我妈还没去过婚介所呢,妈,您别疑神疑鬼的了,您该干嘛就去干嘛去。”春梅把包往桌子上一放,就去房间休息去了。
婆婆偏偏是个认死理的人,思想一时转换不过来,但又不好继续说下去,再说现在说下去也没有用,春梅已经走进房间去了。
婆婆准备把烧好的开水灌到热水瓶里去,热水瓶就放在桌子上,她去拿热水瓶时把春梅的包带到地上,她俯身去捡包,春梅的包的拉链开着,包里的东西就散落出来丢在地上。婆婆捡好包,再去捡地上的东西,当她发现地上有一张医院的检查单时,还没好气地自言自语说:“这媳妇,总想瞒我一个老太婆做什么,我刚才说她病了,她还一个劲地否认,现在证据在这里了,看她还敢抵赖。”
她老头子正好从外面进来,看见自己老太婆又是自言自语又是盯着纸张在看,就问她刚才在同谁说话儿,说了些什么?
老太婆见老头子发问,赶紧就把纸张往包里塞回去道:“没什么,春梅下午身体不舒服,回家休息了。”
老头子就说:“她去过医院了吗,是感冒还是别的病,要紧不?”
老太婆说:“我刚才没有看仔细,你一来我就把单子放回去了,你想弄明白,你自己取出来看看吧。”
老头子说:“你这个老太婆是老糊涂了,既然知道检验单也有了,还不看仔细,媳妇回来就去房间,肯定是有问题的,你再拿出来让我瞧一下。”
老太婆把检验单再拿出来递给老头子说:“你看吧,我都懒得说你了,一个老头子,比我还细碎。”
“你瞧瞧,你赶紧过来瞧瞧,春梅她又怀孕了,你看检验结果:孕期五周,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说,春梅怀孕已经35天了。”
“让我再瞧瞧,你让我再仔细瞧瞧。”老太婆一把把检验单夺过去。
“老金,咱们梅子真的又怀孕了啊1老太婆喜笑眉开起来。
“那又怎么样,你空欢喜什么?”老头子一脸不屑地把检查单递了过去。
“天大好事呀,老金,说不定就是个大孙子呢?”老太婆还沉浸在快乐之中。
老头子叹了一口气道:“还是算了吧,不管男孩女娃,反正他都没福分来到咱们金家啰。”
“你这是什么话,不会是老糊涂了吧,春梅怀不上,那咱们无话可说,现在怀孕了,就是金家的骨肉。”
老头子没有再与老太婆争辩下去,就背着手走进自己的书房练字去了。
老太婆也不理会老头子了,她提着篮子去街上买菜去,晚上,她要买有营养一点的菜回来‘犒劳’自己的儿媳妇赵春梅。
金苗根下班回到家里,母亲一把拉过他的手,神神秘秘地说:“苗根,你们这么大的事情也好隐瞒我这个老太婆,你说,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春梅的意思。”
金苗根莫名其妙道:“什么主意啊意思啊,妈,你别这样好吗,什么事明说不就完了。”
母亲说:“根儿,春梅有喜的事你为什么瞒着我这么长时间,如果不是我今天偶然发现这个秘密,你们准备隐瞒我老太婆到什么时候埃”
金苗根大吃一惊,连忙把母亲从门口拉进来:“妈,你可别乱说,春梅什么时候怀孕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现在把他处理掉还来得及来不及。”
母亲后悔道:“你说什么话,你妈以为你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呢。”
苗根把春梅从被窝里拉起来:“别睡了,春梅我有话同你说。”
春梅说:“有话你就说,干嘛非把人家从被窝里拉出来,我又不是聋子。”
“春梅,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呀,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一个人偷偷地干。”
“苗根,你的话从何说起,我什么事情隐瞒起你来了?”
“你还嘴硬,这件事母亲都知道了,我作为你的丈夫却还蒙在鼓子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么不痛快,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一点。”
“那好,我问你,你怀孕五周了也没告诉我是什么道理?”
“就因为这件事呀?”春梅不慌反笑了。
“你还能笑出来,我都急死了,我问你,这件事除了爸妈还有谁知道?”
“当然不只你爸妈知道啦。”赵春梅故意卖关子。
“我可不管还有谁知道这件事,第一,你马上给我去处理掉;第二,母亲面前你自己去解释;第三,······。”
“别第三了,这件事我一个人无法做出决定,你要让我打掉,第一,你得必须通过双方父母的同意,如果你们都不要他,那么,我们就离婚,我把他生下来,不管女孩男娃他都得姓赵,你满意了吗,到头来,你做你的官老爷,我当我的小百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春梅你怎么不讲理起来了,这件事真的不是小事,我是认真同你说的,绝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根儿,你别激动,这件事,春梅说得对,除了我们的意见外,我同意春梅的父母也有权利参与进来,而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妈,这是我们夫妻的私事,你别掺和。”
“什么夫妻的事,这是金家里的大事,天大的事情,你没权利一个人做主。”
“妈,你怎么也不讲理了呢?你知道你儿子好不容易考上公务员,你是不是不想儿子工作了?”
金苗根越说越气:“你们退休了没事干,可以多养花养鱼,儿子绝不干预,但儿子有儿子的权利和义务,儿子的事情必须由儿子自己来决定。”
“苗根,你也别激动,这事咱们一起坐下来商量好吗?现在大家先一起吃饭去。”老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三人面前:“天瘫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吃饭,都吃饭去。”
金苗根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饭,心里很是苦恼,这件事明显自己处于劣势。父亲的态度还不十分明确,但至少母亲和老婆已经组成统一战线,现在他必须争取到父亲的支持。这不是仅仅靠诉苦能够获得同情的。问题虽然棘手,但肯定必须要解决掉。
父亲现在是唯一比较冷静的一个人,只有争取到父亲的支持,这盘棋才有希望翻转过来,就算一时翻不过来,至少也能打个平手。
老金吃好饭让老太婆去把厨房收拾碗筷,春梅过来帮忙,婆婆一把把她推出门口:“你歇一边去吧,我老太婆这点活一个人能干完。”
苗根跟进父亲房间。老金问:“你有事?”
金苗根说:“还不是刚才的事,爸,您也是公务员岗位上退下来的,这件事我需要您的支持和帮助。”
老金说:“你的意思是·····?”
“很简单,马上让春梅去把孩子打掉。”金苗根坚定地说。
“有没有其他变通的办法呢?”老金问儿子。
“没有。”儿子斩钉截铁说。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老金进一步追问。
“除非······除非,爸我不想多说了。”金苗根咬着嘴唇。
“那说明还是有其他办法啰?”老金皮笑肉不笑。
“爸,您别逼儿子说出来,儿子不可能会同意的。”
“我来替你说吧,除非是以下两种情况,但对于你肯定是非常残忍的。第一,与春梅离婚;第二,你自己退出公务员队伍,我说得对不对?”
“知儿莫若父,爸爸,您真是智多星。”
“儿子,爸爸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爸,您说吧,儿子乐意听。”
“很好,你知道你妈此刻的心情,我也在想,你们都希望现在的我能够站在自己的这一边,因此,我现在的意见就显得十分重要。”
“爸,我需要您的支持。”
“那么,她们就不需要你父亲的支持?”
“她不明白事理,只有父亲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你别急着替我戴高帽头,如果你父亲也支持你老婆和你母亲,你准备怎么办?”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儿子就干脆辞职不干了。”
“到那时,你有勇气递辞职报告上去吗?”
“还能怎么样,难道等着人家过来罚款开除我吗?”
“你不愿意让春梅离开你?”
金苗根摇了摇头:“这可要比辞职困难多了。”
老金笑着说:“好了,我觉得事情总还不至于没有妥善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苗根说:“爸爸,你不能这样轻描淡写,事情是火烧眉毛呢。”
老金可并不认同儿子的观点:“你还嫩了点,这件事爸爸替你来想个万全的方法过来,你们谁也别去分心,春梅的胎儿暂时该保留下来,就这么简单。”
老金可比儿子狡猾得多,他何尝不希望自己有个孙子来传宗接代。当获得儿媳有了身孕以后,老金是在心里已偷偷地画了一百个“十字”他心里早已激动起来,但表面上却什么也没有变化。
老金虽然不露声色,他在察言观色,看一家人对此事的态度。他发现老太婆和儿媳妇都希望要这个孩子后,他自己就没必要再急着把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这当然有很大好处,第一,儿子肯定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千方百计都会把自己往他这边拉。第二,自己不表态,并不表示自己就没有态度,因此自己的任何一种态度都是很重要很致命的,好与坏的态度都起着巨大的决定作用。第三,自己的冷静使家庭的矛盾能够得到缓和。这样,虽然自己是站在儿媳妇和老太婆这边的,但也不至于让儿子心理崩溃。
老金一时半会那里有什么好的主意,但至少儿媳妇肚子里的胎儿总是暂时保住了,金梅想,如果现在谁敢提出把胎儿打掉的话,说不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不是婆婆,而是公公。
老金首先在家里宣告这件事,那就是春梅肚子里的孩子暂时保留,这件事除了家里人知道的外,任何人不能在外面告诉任何人。谁说漏出去,他就同谁急。
金苗根现在是唯一希望春梅早点把胎儿打掉的一方。父亲现在的态度也很暧昧,虽然金苗根对父亲的态度捉摸不透,但照父亲刚才宣布的话的行为来说,父亲也是极力想把这个胎儿保住的,至少目前还不会站在自己的一边替自己说话。
春梅其实本也是无所谓的,就是丈夫的强硬态度使她十分生气,于是她的态度也开始强硬起来。婆婆本就是一根筋搭在哪里,儿媳妇有了身孕,使老太婆心情大好,不管春梅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女孩,她都喜欢。自己只生育了一个孩子的孤独感使她苦闷了一辈子,虽然她是个有修养有文化素养又有见识的一位老人,思想也相对开放,但孤独时间长了,什么都起了变化。她不能强求自己的儿媳妇去生第二胎,但既然老天都在刻意帮助金家,她就什么也不管不顾的了。
现在,父亲的决定可苦了金苗根。金苗根本来无忧无虑的心里已经笼罩上了一层灰尘,抹不去也抖落不下来,他人在单位里上班下班,可心却不知飘荡到哪里去。同事明显看出金苗根精神状态不在同一个层面上,办公室的老陈经验老练,社会阅历也非常丰富,对金主任今天的工作注意力不集中感到有点不对劲。他对金苗根开玩笑说:“金主任,这几天你老是心神不定,是不是被老婆罚跪啦,有苦说不出来?”
金苗根知道老陈是开玩笑,就说:“老陈,你只猜对一半,是我罚老婆,不是她罚我。”说过两人就哈哈大笑。
老金的朋友老范的儿媳妇在县妇幼保健院工作,他因此需要这个朋友的帮助。当然,老金不能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就算是多年结交下来的老朋友,这样的心里话不该早说的还是不能说,老金首先找来有关孕妇的一些保健书籍来查看,这很重要,比如胎儿长到什么时候最稳定和最不稳定,长到什么时候才能鉴别出男婴还是女婴,过了什么时候就不能再打胎,什么引流最不伤身体,什么方法引流对孕妇伤害最轻,是人流有利还是药流有利。
老金把自己的心思放进肚子里去,他去找老朋友范云田。这范云田与他同事几十年,他是范云田的上级,范云田是他单位的会计,老金退休后第三年,老范也从单位里退休了。
范云田的儿媳妇小娟在妇幼保健院工作,老金不知道她在那里具体做什么工作,反正有这些消息就足够的了。他今天找老范就是要打听清楚他儿媳妇具体的工作,然后再做决定。老金家离老范家不远,二人虽然都是在县里同一个单位退休的,巧合的是二人又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年龄也相仿,工作单位又是同一个,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自然就成为好同事好朋友,几十年的关系铁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老金给老范昨晚上就打去了电话,让老范今天上午在家等他,因此,这趟老金没必要怕老范不在家。
老范知道老金喜欢喝浓茶,就提前给他先把茶煮在茶壶里,老范给茶壶里放了许多龙井,这是老金唯一的爱好。老金其他方面都很随和,但对茶叶的品质要求却很独特,他只认西湖龙井这一款,其他不管是什么茶,最高档次的茶他也不喝。这份独特爱好只有与他最要好的朋友才知道。
两人坐在真皮沙发上开始海聊。老金说:“咱俩退休这么多年一直都蜗居在家里无所事事,这老骨头呀眼看着就越来越酥脆下去了,这样继续下去是不行的。再近,我们镇里刚刚建造好一座公园,我昨天去走过了,草坪还在铺设,移栽的花木也很上档次,树木都是以香樟、金桂、广玉兰等常年绿叶为主,那里也有提供锻炼器材,全部搞好我也问过啦,大概还需要一个星期,也就是说等下个星期这个时候咱们就可以多一个活动场所可以去了,我早年学过的太极正好可以再练习练习。”
“全才,这几年你身体保养得还很好,头发也没有再白下去,你瞧我,年纪比你小三岁,却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你心态又好,在家养花养鸟,写字画画,还经常锻炼,我真的应该好好跟你学习了。”
“你身体也不错啊,你会唱又会跳,喉咙特别好,这些优点需要保持下去,说不定那一天还大有用处的呢。”
老范在老金的杯子里添上一点茶水接着说:“全才,你昨晚上打电话给我,我听你的声音好像与平时给我电话里有些不一样,但我又无法肯定哪里不一样,咱们也就是这样的关系了,你是否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是钱还是什么,一句话,是钱,我也就这么一点点退休金,但你都可以拿走,多了也没有。”
金全才轻拍着范松的膝盖说:“老范,你别急,我今天来不是向你借钱的,要借钱我也不会向你开口,你那点退休金还不如我得多,我就是想与你聚在一起聊聊。”
“你恐怕不仅仅只是找我聊聊这么简单吧,你今天有什么事情对我就直说,咱们没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云田,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我有个亲戚想向我打听妇幼保健上的一些事,你儿媳妇小娟不是还在妇幼保健院工作?我就想,这事只有小娟能帮得上她的忙。”金全才喝了一口茶水说。
“是的呀,小娟一直就在妇幼保健院里工作,你问她哪个方面的事情?”
“小娟下班,你私下替我问她一个问题,孕妇肚子里胎儿长到多少周后才能鉴别出胎儿的性别?”金全才尴尬地笑了笑又补充一句道:“我知道这个事不是我们爷们所应该问的,你也别问我要干什么,我也是受人之托嘛。”
“你想让她干什么,这是违反规定的,即使问小娟,她也不可能告诉我的,再说,小娟也没在b超科室上班,问她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埃”
“云田,你别先对我一口回绝,不管小娟在不在b超室做彩超,如果不是我最好的亲戚委托我,我也肯定不会答应人家是不是,小娟这里你问了再说。”
“好吧,你晚上等我电话吧。”看着老朋友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范云田连忙说。
“你不要打电话给我,这个事你问清楚后,我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
“也行,那其他还有什么我需要代劳的吗,没有了,咱们就喝茶。”
金全才又坐了半小时,把壶里的茶喝完,老范要接着泡,老金说:“留着明天吧。”
老金从范家出来,就又去菜市场转了一圈,可他并不掏钱买菜,他嫌自己菜会买贵了,他只问问价格,留下来的事情由老太婆自己去完成。老金回到家,老伴正准备出门买菜去,就问他一大早去哪里了,老金说,云田家里喝茶去了,老伴就没有再问,只是吩咐他上午别再出去了,她很快就会把菜买回来,午饭会做得很快的。
客厅里,老金把电视打开来看,电视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景剧他一点都不喜欢,他就转换到体育频道,电视里正在直播马拉松赛,又不是他喜欢的东西,他就胡乱摁着遥控器,把电视频道换了个遍,就把电视关掉了,回房间去练字。
中午先午睡一小时,然后老金就去镇里老人娱乐场所观看人家下象棋,他是懂象棋的,但棋艺不算很精,怕下不过人家,就很少下。老人娱乐场所也有人赌博,赌资很少,有打麻将赌钱的,也有用扑克牌玩着赌输赢的。这里的人老金几乎都认识,因此,老金过来,有人打招呼,也有人不与老金打招呼,老金并不在乎,他也是一个这样子的人,高兴了与谁都打招呼说笑一番,不开心时一个人谁也不理不睬。也没有人太在意老金的去留,老金也没什么知名度需要大家铭记于心。
老金耐性很好,在一旁观看别人下棋轻易不会去干扰。他也讨厌别人戳棋眼、坏规矩。虽然这一下提醒,有一方高兴起来,但另一方却会不乐意的,脾气好一点的给个警告:注意啦啊,观棋不语真君子。自然还有一句:观棋乱说烂小人。但人家前面的话已经包含后面的意思了,又何必多此一举。脾气暴躁的也许破口就骂:“算你能,你坐下来给我下盘试试?输了怎么样赢了又怎么样?”由吵嘴到动手,两败俱伤,何苦呢?
这样的例子很多。金全才也做过这方面的和事佬,知道这里下棋都是下名气的,不赌钱但赌威信,下棋的人特好这名声,仿佛棋下赢了,人生就也赢了。
金全才从领导岗位上退休,心理素质相对普通工人高一点,但也只是副科级别,进到老年娱乐场所里来,他的这一点点优势就荡然无存了。这里科长处长一览一大把,甚至从局级、厅级、省级离退休的干部也时隐时现。但现在处在同一个熔炉里,只是早已‘好汉不提当年勇’罢了。金全才自然不会在人前说自己过去的事迹,班门弄斧的把戏是那些没多少脑子的人去把玩的。
范云田也知道这个休闲场所,他平时轻易不敢上这里来逛,不是他没有空余时间和多余的精力。只是他不喜欢凑这份热闹,自己地位太低,若遇见什么大官大吏什么的,虽然都是些过气了的“官”但不打招呼显得很没礼貌,打起招呼又怕别人笑话他一个劲地巴结。这个度他无法比金全才把控得好,金全才对任何人的态度不温不火的样子他范云田是做不到。
范云田并不是不热爱自己的老年生活,相反他自己的晚年生活还丰富多彩着呢。他除了不喜欢养花养鸟外,他可是很喜欢唱歌跳舞之类的活动的,他自己还整理出来一块土地来种些小青菜来闲情养趣。平时也喜欢喝点小酒,他不喜欢太静的生活,离开那些有“级别”的人后,他就生龙活虎起来。
金全才转过范云田的家,范云田照老样子烧西湖龙井来招待他。金全才也不客气,两人把一壶茶喝个底朝天,金全才就拍屁股走人。他已经得到了专业人员的准确信息,这使他心花怒放起来。金全才自己正在酝酿一个‘阴谋’,虽然这个阴谋也不算什么‘歹毒’但也很有点‘疯狂’,他不能把自己的计划过早泄露给任何一个人,甚至他认为过早泄露给别人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他不能不考虑周全就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别人,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计划能不能实施,万一‘实施’不了,不告诉别人,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一个人。但过早被人家知道可就不一样了,被人知晓就会给人留下‘把柄’,金全才是金全才,做事应该有个‘保险系数’。现在范云田也不知道金全才要这个信息有什么用,如果是金全才自己家人用,现在唯一能够用得到的除了他的儿媳妇,就没有其他人了。但他也清楚,金苗根老婆不可能再要一个孩子。因为,小金是公务员,而且又是负责计划生育工作的,这个“雷”他是不可能去触碰的。如果金家谁敢触碰这个“雷”不但金苗根别想在目前的岗位待下去,相反,金家还会身败名裂。这种“傻事”别说金苗根不敢做,就连他金全才也不会去想。但金全才现在的行为又分明是准备“踩雷”。“受人之托”这个词肯定是金全才自己“杜撰”的,金全才不肯说真话,说明金全才在下很大的一盘棋,他不能提前暴露自己的计划也是有可能的。金全才这点小伎俩又怎么能“骗过”范云田的眼睛。
好在范云田并不去点破他,他们的朋友是建立在长期的信赖上面的,现在金全才不肯说,那范云田就知道金全才不说的道理。
“随他去瞎折腾吧,不能说的事,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反正也帮不上他什么。”范云田心想:这种事,不知道反倒是好事。
赵春梅把自己怀孕后金家意见不统一的事告诉母亲水镜嫂。水镜嫂就问女儿:“梅子,你公公是什么意见?”
赵春梅说:“我公公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但他明确告诉我,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暂时不能去弄掉,需要怎么处理等他了解清楚后再告诉我。”
水镜嫂就说,他就没告诉你他需要了解什么情况,什么时间再通知你,这个事最怕的是时间,万一耽搁了,你想做都做不了,这可是‘人命关天’呀。
赵春梅笑着说:“妈,这个你不用急,我公公就是这个意思,他不会把时间拖得太久了的。”
水镜嫂被女儿的话听得稀里糊涂起来,搞不懂女儿以及她公公葫芦里买什么药,就很担心女儿听公公的话儿害了自己。赵春梅安慰母亲道:“妈,别的不说了,女儿有自己的打算,我公公还说了,我怀孕这件事在没有得到他的同意后,希望大家先保密下来。”
水镜嫂还是担心女儿的安危,就对春梅说:“你自己要清醒,这事早采取措施早安全。”
赵春梅说,这件事肯定不会出现自己安全事故的,母亲尽管放心。春梅再次告诉母亲,这件事需要她保密下来。
金苗根自从知道妻子怀孕的消息后至今闷闷不乐。他搞不明白父母和妻子都坚持不去打胎,这对他心理上是个巨大的压力。但他一时也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组织,父亲的话一直响在耳边:“谁都不许把事情泄露出去,否则,他与他没完。”
金苗根现在是孤掌难鸣,父亲这几天虽然也像平时一样养花养鸟,写字画画,但明显心情很好,从没听到过父亲唱歌的金苗根这几天已经好几次听到父亲走调的歌声了。母亲也一样眉开眼笑,说话喉咙比平时响许多,买菜的数量质量都明显与往日有所不同。还有,一下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妻子,这时候也与自己的意见不合起来。他们联合起来想干什么,这不明摆着与我金苗根作对,与国家政策作对,也就是与人民和政府来作对。
金苗根可不傻,他们这样的反抗无非是以卵击石,自取毁灭。可这些人都是他最亲的亲人,他不明白自己能不能说服他们,把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尽早地结束,时间拖得越长,临近的威胁就越大,困难也会随之越来越多。
金苗根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唯一的希望只能找自己的岳母去,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清楚,这不但关系到妻子的安危,也关系到自己的大好前途,他不能在人还没有到中年时就把自己的事业和青春白白地牺牲掉。
水镜嫂接到女婿的电话,不敢耽搁,就直接去了女婿约定的地方与之见面。金苗根也没有隐瞒,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水镜嫂一直听女婿把苦水倒完,才问女婿道:“苗根,妈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父亲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你只要告诉妈这个问题,你们接下来事情就比较好解决了。”
金苗根说:“妈,我确实至今不知道我父亲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我清楚了这一点,或许我自己也能分辨出我该怎么办。”
水镜嫂对女婿的这个回答非常不满:“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父亲在做什么,你让我怎么来给你出谋划策?”
金苗根忧伤道:“我父亲好像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但我又不能很明确,搞不好会让我身败名裂。”
水镜嫂吃了一惊,心想,女儿这件事处理不好确实要害了金苗根,连忙说:“苗根,我们现在说最多话都没有在点子上,这样吧,你同你父亲实实在在坐下来谈谈,了解你父亲真实的想法或者计划,我这边也同梅子好好谈一次,大家都弄明白后,最决定下一步计划。”
金全才被儿子堵在房间里。金苗根对父亲说:“爸爸,您别练字了,您儿子想好好同您再谈一谈有关春梅的事。”
父亲没有放下手中的笔,边写边说:“可以啊,父子两人有什么不好谈的。”
金苗根走到父亲前面道:“爸爸,我今天同您说,春梅的事不能拖,时间不等人,我心里很焦急的。”
金全才头也不抬一下:“你说得没错,时间不等人,你先说说自己的建议吧。”
“爸,趁现在春梅的肚子还看不出,我想尽快陪春梅去把她肚子的孩子打掉。”
“然后呢?”父亲放下笔看着他。
“然后让春梅先休息一段时间再去我岳母婚介所上班。”
“苗根,你所想的都是为了你自己,我觉得你很自私。”
“爸爸,这与自私是两码事。”
“可你爸认为你只是为了你自己的前途,没有将我们全家的整体利益考虑进去。苗根,你心太急了,父亲现在正在帮你想个万全的办法,想好了,父亲第一个会告诉你的,绝不为难你。”
“爸爸,除此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一个对任何人都有利的办法。”
“苗根,你给我点时间,不在乎这么急就下定论,如果还有其他可以变通的办法比这个更理想一点,我们为什么不去考虑呢。”
“爸爸,我恳求您别替春梅和妈出馊主意了,春梅善良听话,我妈封建保守,只有您考虑周全。”
“苗根,你尽管放下包袱去工作,爸就你一个孩子,总不会刻意来害你吧,爸爸现在不能告诉你爸在做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爸为什么要这样做,以后你就会明白的。爸感谢你这几天还能坚持去上班,没有胡来,这是好样的,爸希望你接下来继续克服心理障碍,保持平常心来投入到工作上去,时间不早了,你抓紧去睡觉吧。”
老太婆自从知道赵春梅肚子里有小孩后,平时干什么事都来了劲。尤其是对儿媳妇的饮食、生活起居都十分上心起来。她本是退休教师并不迷信,但现在也渐渐地迷信起来了,她的迷信还不能公开,只能偷偷地在家里关起门来搞。而且她搞迷信活动这一套都避开一家子人的呀,趁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时才进行。她不知从哪里偷偷搞来一尊汉白玉观世音雕像,这雕像也并不惹人眼目,高只不过三四十厘米,她把她藏匿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平时用一块红绸布包起来。她每天都把她抱出来,放在一个高高的柜子上面,在观世音前面摆上一些水果糖果来祭拜,她也不管观世音菩萨会不会保佑自己儿媳妇会不会替她再生一个孙子出来。总之她只有这样虔诚地顶礼膜拜才能获得心灵慰藉。她怕家里人指指点点笑话她,因此,这些行为也只能偷偷摸摸进行。
她的另一种行为是自己心态的变化,这种变化其实是很明显的,一般人也会感觉到。这个就算别人知道了,她也不怕,因为谁也不能说她心态好起来,就一定与某件事挂上了钩,即使人家怀疑了,也没什么,只要自己不承认,谁也不可强迫你承认。
金全才就显得沉着稳重冷静得多,金全才表面上依然一如既往地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养花养鸟、打拳观棋、逛街聊天,看不出一点异样出来。
老伴的明显变化使金全才非常不满,他时时提醒她要沉着冷静,他怕她嘴巴不严,一高兴就把事情说漏出去,这是他最担心的一点。好在他的提醒对老太婆也起到一些作用,但金全才不敢保证老伴以后也能这样冷静。
赵春梅因为自己怀孕的事也从开始的快乐担忧发展到随时提心吊胆起来。金全才就建议她别去上班留在家里静养,这有几大好处,其一,可以避开别人的眼目,即使肚子里的胎儿疯长起来别人也无法看出来;其二,减少了与外界接触,风险就几乎下降到了零;其三,在婆婆的照顾下,饮食均匀合理起来,这对胎儿的健康大有裨益。综合起来,好处多多,金家又不缺赵春梅这点工资收入,因此,把个赵春梅养得白白胖胖自不必多说了。
这里最难受的还是金苗根本人,他可以说是每天都当度年来过。一家人联合起来保护春梅肚子里的胎儿使他明白,父母是不可能屈服于他的了。看来哪怕要牺牲自己的事业,父母也要得到这个孙子或者孙女。金苗根也没有看出自己的父亲的计划,也无法确定父亲有没有在实施他自己的计划,父亲把自己的计划隐藏得很好,什么破绽也没有暴露出来,金苗根也不好猜测。
妻子的肚皮确实在一天天鼓起来,金苗根想,自己不能再任由父母及妻子放肆下去了,否则,他几乎就要到了崩溃的地步了。
星期天金苗根把父亲再次拦在家里,对他说:“爸爸,您所谓的计划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您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您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您的计划就真的十分安全和有把握,没有害苦我吗?”
金全才笑着说:“小子,看来你确实已经焦头烂额了,这样吧,如果你父亲把这个计划透露给你,你能保证不向外人透露吗?”金苗根努力地点头。
“连你老婆也不会说?”金全才盯着儿子的脸。
“怎么,爸爸,您的计划连春梅也是不知道的吗?”金苗根一脸惊讶。
“这个计划,除了我本人,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子,爸爸您为何要独自一个去搞这个所谓的‘计划’呢,它的目的性是什么,可行性有多少,会不会遗留下后遗症?”
“哈哈,你放心,我不会这么低能,既然要实施这样的‘计划’当然需要有人做出牺牲。”
“我总算明白了,爸爸,您是拿儿子的事业来当赌注,就是为了所谓实施您的‘计划’。”
金苗根恨恨地说。
“你别性急,我所说的需要有人做出牺牲当然不是你,这点我可以明确告诉你。”
“除了我,伤害最大的就是春梅的了,爸爸这样的伤害您于心何忍?”
“苗根,你别疑神疑鬼,这样对你的精神没有一点帮助。”
“我真受不了,您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偷偷实施您的计划,又不告诉我们,难道您不怕万一您的计划失败了,我们又没有补救的方案,您就不考虑后果吗?”
“这些事情,你爸会不考虑进去吗,儿子,我老实同你说,这些小儿科你老爸一个人就能摆平。”
“好吧,爸爸,我所担心的是,时间一长,事情一旦败露,我们谁也不能免责。”
“相信你老爸一回吧,计划即使实施不了,也不会造成多大损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