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全才这一阶段来一直很忙,平时去镇老人活动中心去转悠的时间已经被他用来经常去赵家拜访占用了。赵健的儿子取名赵金泉,是依照金全才的意思取的。金是孙子的真正姓氏,金全才不能把孙子的姓给忘记了。泉与全是同音,金全才说把泉字当孙子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很有纪念意义,一个‘泉’既是‘全’的意思,但比‘全’又更完美更清澈更有内涵。还有赵春梅肚子里的孩子是躲进果里园生产的,果园里不是有一个池塘,池塘的水都是由山上的泉水引过来,泉的意思也就最明白不过了。
赵双喜对自己的亲家经常往他家跑很是开心。一个金全才每次过来都不是空手来的,活蹦乱跳的鱼、新鲜的果蔬自不必说,鸡、鸭也拎着说带过来就带过来了。还有猪肉、牛肉、海鲜、山上的什么菌什么菇都是金全才手中的常提携物。赵双喜偏偏喜欢用荤菜来当下酒菜,一天没有个七荤八素菜填肚子心里就不踏实。过去靠水镜嫂一个人买总有漏买废单弃买的时候。现在,金全才经常带这些东西过来,自然赵双喜很高兴,赵双喜酒量不大,但却贪杯。水镜嫂出于礼貌,就说:“亲家呀,你过来就过来,怎么每次都要带这么多东西来干啥呀,我家老赵都吃得肚圆脑肥快变成水桶模样了,你看,连走路都摇摇摆摆起来了。”
金全才说:“这没什么,我到亲家家里来吃饭,还省掉了自己做饭的麻烦,我是过来你家蹭饭的。”
每件事情都有它的双面性,在得到美好一面的同时,有可能同时也会带来烦恼。金全才自从赵健夫妇有了孩子后就隔三差五往赵家跑,自然会引起赵健周围居民的注意。这些住户都是一些见多识广的村民,什么事也很难骗过他们的眼睛。随着赵健孩子一天天地长大,孩子也开始有模有样轮廓分明起来。黄露露为了带好孩子把自己在父亲厂里的工作也辞退了,虽然父亲说了,随时都可以让黄露露回去上班,但时间一长,黄露露就对工作失去了热情。与此同时,对孩子的喜欢和情谊与日俱增起来。这对赵家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对金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水镜嫂现在对金全才的拜访越来越开始担忧起来了,一个她已经隐隐感觉这孩子的脸形开始起了些许变化。赵健是个四方脸盘,腮帮子胀鼓鼓的,可这个孩子脸型是圆圆的;赵健眼睛细小,而这孩子眼睛却是大大的;赵健鼻梁中间有一块凸起来的骨头,虽然不是十分明显,但肉眼都能看得出来,孩子的鼻子的流水线却很流畅,一丝不苟地饱满。所有留在脸庞上的印记都与赵健本人格格不入,有人开玩笑说:“赵健呀,你这孩子也太优秀了呀,把你所有的缺点都抹去了把你所有的优点都继承下来了啊。”
说者无心,可听者却胆战心惊起来。赵健结结巴巴着说:“孩子确实很优秀,把我的优点都拿走了,这是好事、好事呀。”
村里有个认识金苗根的妇女,本来就一直怀疑这孩子不是赵健亲生的。因为,她的一个亲戚恰好在县人民医院里工作的医生,而赵健有一次去医院身体检查时又偏巧是这个人的亲戚做的检查,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就因为赵村有她的一位亲戚,于是这位医生就把赵健的名字给记住了。赵健自然那里知道自己检查身体的会被别人惦记着,这妇女本与水镜嫂也是无冤无仇的。可她早几年委托过水镜嫂办过一件事,水镜嫂没有给她办成,从此就对水镜嫂耿耿于怀。这妇女有个儿子因犯伤害罪被公安机关给抓了去,这妇女求告无门,有人就给她出主意说水镜嫂在镇上有关系,你既然没有别的门路,不妨去她那里去探一探口风。于是这妇女就带上礼品来找水镜嫂,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在水镜嫂面前哭诉起来。水镜嫂知道这件事是属于刑事案件,外人是不好插手的,自己女婿虽然就在镇上工作,但部门不同,肯定也不起什么作用的。她先把礼品退回给这位妇女,就试着带着这位妇女去找金苗根,看能不能让金苗根托熟人去与派出所的领导沟通沟通。
金苗根听了妇女的诉说,就劝导她们几句,并说自己帮不上这个忙,他建议这位妇女去找刑辩律师。水镜嫂当时插话说:“苗根,你一定要替她出个主意,你自己帮不上,你肯定有朋友与派出所熟识的吧,你不也有个律师朋友的吗,你赶紧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像这么个情况应该怎么办。”
金苗根责怪岳母多嘴:“妈,您不知道就别乱出主意,律师也有分刑辩律师和民事律师,我可以帮您问一下,但对刑事案件找民事律师是没有什么作用的。”水镜嫂已经明白过来了,可这妇女哪里听得懂这些专业性极强的术语,回家后就认为金苗根不愿意帮她这个忙,也就把仇恨的种子播到这块本不属于金苗根开发的土地上去了。
水镜嫂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见怪不怪的了。她天天在这道上走遇上比这样的事情还棘手的事情多得去了,她早已经忘记了这个妇女的事。假如,这个妇女能够认识到找人帮忙是需要去考虑别人有没有这个能力,能不能真的帮得上帮不上该多好,可恰恰这个妇女小肚鸡肠,那么倒霉的肯定就是金苗根和水镜嫂这两个人的了。
这位妇女对赵健的孩子的怀疑是从与自己的亲戚对话过后就开始了的。但这妇女一时间还不能把这些怀疑胡乱在村子里说出来,她在找时机和证据。她知道现在的政府办事是讲究证据的,如果平白无故就去举报,不但不能把事情办好,说不定还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诬告罪也是要罚款坐牢的,她可不敢这样把自己陷进去。
赵健的孩子现在已经开始学走路了,孩子的脸蛋开始发生极大的变化。这位妇女平时是很少到水镜嫂家里来串门的,尤其是自己儿子被判刑后更是如此。自从那次她求水镜嫂替自己儿子办事没有办成后,她就没有再去过水镜嫂家,水金嫂平时又很少在家里,家里除了赵双喜一个人留守,别的人又都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忙活着。现在水镜嫂的儿媳妇生下了一个白胖儿子,这使她忽然想起她当医生亲戚的话,亲戚偷偷告诉过她的一件事:表姐,你村里是否有个叫赵健的年轻人?妇女就说,有啊,怎么你突然问这个人干什么,你难道与他认识?亲戚摇着头说:以前不认识现在有一点点认识了。妇女就说: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现在有一点点认识了。于是,亲戚就把赵健在医院检查的结果偷偷地告诉了表姐,并告诫她这是别人的,你可不能告诉任何无关的人。
妇女又去找亲戚,把赵健妻子生下一个健康男孩子的事告诉了亲戚。亲戚惊奇地说从医学角度上来说,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要么他的病已经彻底医治好了;第二,着孩子不是他亲生的。除了这两种,医学上没有第三种解释。
妇女怀疑不是亲生的可能性要比医治好不育的可能性要大许多。如果事实证明了自己的推断,那么事情就简单得多了。她又向亲戚请教这方面的知识,她亲戚对她说:要想百分之百肯定就只有对父子两人进行‘亲子鉴定’。现在医学上有一种医学技术叫‘dna’检测,只有对父子进行dna检测才能确定;还有一种,因为基因遗传的可能性,也可以从外表体征上来判断,但这个是没有理论依据的,也很不靠谱。因为,现在有一种说法是小孩子的外貌会随着抚养人的亲密接触起变化而起变化的。
这妇女不可能让赵健父子去做亲子鉴定,她没有这样的权利;但她可以对赵健的孩子进行容貌上的观察比对。她这一观察不要紧,再仔细一想马上就把这孩子与赵健的妹夫比对上了号。这使她欣喜若狂,如果事实证明自己的猜测是正确无误的话,那么自己就不能对这件事坐视不管了。她这一阶段天天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着,她寻思如何对这个孩子近距离进行观察,因此,她像以前一样经常到赵健家里来串门,无事有事找赵双喜和金全才来聊天。
金全才本也是个老奸巨猾的老江湖了。他除了来亲戚家过勤了点外,至于其他的因素,他也没有向外界透露出一点的信息。
这妇女在了解到金全才是赵春梅的公公后就对赵健的这个孩子更加怀疑起来。听金全才的话,以前,他也是很少来赵村的,他以前也不太喜欢走亲戚。可这些话在这位妇女看来是十分虚伪的,金全才一定有心中的秘密不肯向外人透露出来。
这妇女开始学起做密探来是赵双喜和金全才所万万没有料到的。赵双喜是因为这妇女以前也曾经常来自己家串门而失去了提防心,而金全才是因为对这位妇女的不够了解,无法对她进行提防。水镜嫂本人是由于平日里都在忙自己的活,不能整天呆在家里不知道这妇女经常来自己的家,就算偶然发现了这位妇女,但自认为有恩于她,不至于被她‘恩将仇报’。
而赵健和黄露露自以为大家对这件事计划得天衣无缝而得意忘形,反而失去了警惕性。
这妇女现在学会了隐忍,她把自己的计划很好地掩藏起来。她在等待时机,等待赵家人自己把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
赵春梅有时候也会很想念自己的儿子,于是也会到赵村来活动。金全才走的时间多了也就把自己过去一直时刻提防着的心慢慢地放松了下来,但口风还是比较严实的。平时只要有外人在就绝口不提起孩子方面的事。
这妇女也开始频频来赵双喜家,平时带一些蔬菜瓜果来给赵双喜。赵双喜虽然家里并不缺这些东西中的任何一样东西,可赵双喜多年的村干部当下来,觉得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好奇奇怪怪的,这妇女对自己献殷勤,无非是想与自己搞好关系,这样对将来出狱的儿子会有很大的帮助。
赵春梅这天来娘家,刚好赵健夫妇带着孩子去黄露露娘家走亲戚。金全才因为是头天得到他们要走亲戚的消息,这天就不过来了。赵春梅是看着公公没有过赵村来才过来的,金全才没有告诉赵春梅赵健夫妇去走亲戚的事。赵春梅来娘家,家里就只有父亲一个人在。赵春梅就问父亲赵健和黄露露他们去哪里去了。赵双喜说:“黄露露娘家带信过来要他们过去一趟,他们就过去了,这件事你公公头天就知道了,他怎么没有告诉你一声。”
赵春梅就说,她来时也没有告诉公公自己今天要来赵村。这妇女手里拿着一个篮子进门听见了,就同春梅打招呼。
春梅看见她篮子里装着一些黄瓜和青菜等蔬菜就客气地退让不受。赵双喜说:“她也是你婶婶,经常送些东西过来的,又不是一次二次的了,你就让她放着吧,否则,你婶婶又要生气了。”
这妇女也笑着对春梅说:“侄女啊,我这都是自己家地里刚刚采摘的,新鲜的才送过来,自己家里人少吃不完,给你们带一点过来,如果你不受,分明就是瞧不起我。”
这妇女放下篮子就走了,赵双喜对女儿说,你弟弟他们要下午很晚才能回家,你中午给我剁手剁面吃好了,我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吃过你剁的手剁面了。
春梅就先到粉缸里去掏面粉,要想手剁面做得好吃,就必须提前对面粉进行‘醒粉’。赵双喜一个人坐下来抽烟,把整个房间弄得烟雾腾腾。赵春梅就对父亲提醒说:“爸,你看你,还没把烟戒了,现在家里有小孩,对他成长很不好的。”
赵双喜笑着说:“别听人家怎么说就怎么信,你爸抽了大半辈子的烟,可也不是没有什么事吗?”
春梅说:“您是大人,抵抗力强,金泉是小孩子,抵抗力弱,不一样的。”
赵双喜一边磕着烟筒一边说:“你们都一样大惊小怪,赵健黄露露也总是这么说我,他们说时你儿子也在,我都忍啦,实在想抽一口就往外面去再抽,现在,你儿子不是没在家吗,趁这个时候多抽一口你也怪我。”
春梅刚要接话,突然看见站在门口的刚才那个妇女,赶紧把话收回去:“婶,您怎么又回来了啊?”
“春梅,婶忘记拿篮子回去了,我是来拿篮子的,你们父女在说些什么呀。”
“没说什么呀,婶,我把篮子还给您。”
春梅去找篮子,发现篮子什么时候被父亲挂到墙壁钉子上去了,就踮起脚尖去取。妇女眼尖看见春梅把整个肚脐这一块全都裸露了出来,肚子上的几条‘鱼尾纹’非常清晰地暴露在她眼前。
“婶婶走啦,春梅啊,你中午打算给你爸烧什么好吃的东西来?”
“我爸说,好久没吃到我的手剁面了,呐!粉都替他‘醒’上了。”
“你还需要什么就过婶家里来拿,婶家里好东西没有,青菜瓜果是有的。”
这女人风风火火地往自己家里赶去,今天上午,至少有二件事可以证明她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一个是刚才赵双喜与赵春梅的对话,曾经二次提到过‘你儿子’,开始她还怀疑是不是赵双喜说错了,把自己的孙子当成外孙,赵双喜年龄还不到六十岁,不应该老糊涂到这个层面。第二个证据是赵春梅刚才拿篮子裸露出来的肚子,这肚子里的‘鱼尾纹’分明是刚刚生育过孩子的有力证据。虽然这里面或许也有赵春梅在生产第一个孩子时留下来的,但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些东西不会那么清晰明显,事实胜于雄辩,不用说,赵健的孩子分明就是她赵春梅的。
这是十分有力的二个铁证,她需要回去同自己的丈夫商量着办。
她男人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没有什么本事使自己的家庭富裕起来。窝窝囊囊快过了大半辈子,除了在田头地尾弄些瓜果蔬菜外也挣不到几个辛苦钱,日子过得也紧巴巴的。现在,举报‘计划生育’是有奖励的,而且,政府对举报者进行严格保密。只要举报内容属实,那么举报那些违法的人和事对自己也是一笔不错的意外之财。妇女急匆匆地回到家里,她男人就坐在家里的一条板凳上面,嘴里抽着旱烟。
“钟杰,你知道我刚才听到了什么?”妇女嬉笑眉开的说。
“听到什么都与我无关,人家的事,好是人家的,不好更是别人的。”赵钟杰头也不抬一下,继续‘吧嗒,吧嗒’地抽他的烟。
“你这草包,就知道你没有本事,我的话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感兴趣。”妇女站到他面前说:“如果,我听到的东西对我们很有利呢,你难道也不想听一听。”
赵钟杰这才抬起头来:“什么屁事,别藏着掖着,赶紧说吧。”
女人这才俯在赵钟杰耳朵旁说:“赵健的儿子不是赵健生的。”
“什么,你听谁说的,这可是大事,你千万别听别人乱说,否则,水镜嫂可不是善茬,我们惹不起她。”
“哼!看把你吓的,我就知道你这点胆量。”
“这可不是胆量大小的问题,爱婷,不管你是从谁嘴里听来的,到此为止,你千万别把它传出去。”
“人家可是千辛万苦才获得的消息,也是老天有眼,让我苏爱婷不虚此行。”
“爱婷,你听我说,咱们小百姓一个,别自作主张,万事留一手,这样对我们自己都是有好处的。”
因为苏爱婷经常对丈夫说些要举报谁、谁的事,赵钟杰怕老婆会引火烧身,因此已经制止了她许多次。今天,苏爱婷从外面一进来就如此激动,他就怕苏爱婷又在打‘举报’的事,别的事赵钟杰都怕老婆引火烧身,举报计划生育的事是万万不行的。你举报了人家,弄不好就会使别人人财两空,万一别人知道了是你举报的,会放过你吗?这女人真没脑子,什么事都是目光短浅,不,简直就是鼠目寸光。
苏爱婷的举动令赵钟杰十分不安,且不说赵钟杰自己本人胆小怕事,对村中任何事情都不关心之外。他有个非常中庸的思想在作祟,赵钟杰一贯奉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和各自清扫门前雪,别管他人瓦上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妻子苏爱婷却是个十足的‘有仇不报非君子’的人。苏爱婷目光短浅、心胸狭隘又因为自己儿子被判了徒刑更是使她仇视比自己好的人家。赵钟杰的劝告对苏爱婷根本不起作用,苏爱婷也不指望丈夫的支持和协助。她只有自己偷偷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