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屠沉跟屠二等人才回来,在酒楼吃过饭后,又一同到樊梨梨的宅院去。
樊梨梨不明白为什么连屠郁跟钟迟几人都跟过来了,直到回家,才发现易凌诀跟琉溪知也在。
一进门,琉溪知迎上来,说道;“之前山火,没吓到嫂嫂吧?”
樊梨梨赶紧摇头,“我这里没事,倒是你们,大火有没有烧到你们那去?”
琉溪知安抚道:“我们那也没事,正好山火从后面沿着树林烧过去了。”
两人说完,屠沉走上来,按住樊梨梨的肩。
“先坐,有事要说。”
樊梨梨一愣,继而郑重地点点头。
连易凌诀夫妇都赶过来了,怕不会是简单的事。
等到一屋子人聚齐,钟迟把院门房门都关上,防止走漏风声。
屠郁最先道:“叫你们来,是商量这次山火的事。”
樊梨梨心下一紧,“有眉目了?”
屠二道:“董县令把这次山火根源归咎到城外难民们身上,导致百姓们对那些流亡而来的难民痛恨万分。但事实上,真相怕是没这么简单。”
就在今天,董县令还对去讨说法的百姓们说,都是城外难民惹的祸。
百姓们怒不可遏,冲出去殴打难民,不管男女老少,上手就揍,把连日来饥寒交迫,疲惫乏力的难民们打得头破血流。
混乱中,有婴儿被踩死,老人发病而死,造成无法挽回的人间惨剧。
可实际上,根据屠二和易凌诀的几番探查,发现早在难民们生火取暖之前,山川间就已经引发小规模山火,有些地方还燃烧得很厉害。
但因为冬天里,山林起火很正常,那些地方又没有多少人烟,所以没有引起重视。
难民们引发的那场火,只是个导火索,一缕火星子飘过去,犹如烈火浇油,同时爆发。
樊梨梨困惑道:“那之前的小规模山火,又是怎么回事?”
她越来越理不清头绪了,看易凌诀等人均是凝重深沉的模样,难道事情远远超乎想象?
这时,琉溪知低声道:“就在起火前的几天,阿诀曾带我去山上摘野菜。”
因为不能随便上街走动,琉溪知在院子里除了奶孩子做女红外,实在没旁的事做。
易凌诀担心她闷出病来,偶尔会带她去山里逛逛,捡蘑菇摘野果什么的。
两人背着孩子在山里玩时,就看好些坟包上,挂着白色纸条。
临近春节,各家都准备祭拜先祖,扫墓上香。
白条挂在坟包上,再被没烧完的香蜡纸钱一引燃,很容易造成火灾。
光易凌诀就扑了三次火,没让火势扩大。
往年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但依旧只是小型山火,附近农户们齐心协力,也能将山火扑灭。
唯独这一次,惨痛的经历令人心有余悸。
房间里陷入寂静,良久,屠二才从怀里取出一个手帕。
“我觉得,事情的根源,在于这个东西。”
他将手帕摊开,樊梨梨凑过去,见是一些灰褐色的残渣,气味很淡。
“这是?”樊梨梨微微皱眉。
以为她不知道,屠沉解释,“是火药,做烟花炮竹。”
樊梨梨当然知道是火药,却不解道:“二哥,这东西,难道是你从山里找出来的?”
屠二颔首,“没错,这是我跟易凌诀两人,从山林间刨出来的,数量还不少。”
但因为下过雨,已经不好找出更多来了。
樊梨梨表情逐渐古怪,“难道还很多吗?山里,怎么会有火药?”
易凌诀解释,“我认为,是有人在山里放烟花。这些残渣落到山林间,再遇到火势,发挥余力。”
不但能燃,还能爆炸,导致的后果可想而知。
樊梨梨越来越不明白了。
放在现代社会,烟花不是稀罕的东西,家家户户都买得起。
可是在大靖,即便是温县这种地方,多半也只有城里人才舍得买烟花来放。
受生产水平和原材料等方面限制,烟花很贵,至少樊梨梨自个都舍不得买来烟花,砰砰放几下,一笔银子就没了。
更别说那些住在山林里,一年到头连肉和盐都不怎么舍得买的贫苦百姓们,有几个舍得买烟花放?
但屠二跟易凌诀却发现,山林间有不少残留火药,尤其西山那一带,简直是重灾区。
琉溪知接着说,“差不多半个月前,阿诀去山里打猎后,我陪儿子在家里等着,突然听到外头有人说话。”
当时,琉溪知担心有人找上门来,就在门缝里偷看,结果只是一群路过的人。
队伍里有一顶轿子,两辆牛车,车上盖着黑布,看不到是什么。
但那会,她就闻到有很浓的火药味,只是那行人很快就走过去了,她也没在意。
如今想起来,这场山火,怕是跟那群人逃不开关系。
屠二顺着这条线索在城里打探过,最近频繁接触烟花的,只有董县令府上。
“据说是他背后的大官即将迎来寿诞,他托人找了烟花手艺人,要做出最奇特的烟花。琉小姐见到的那群人,很可能就是去山里,试验新做的烟花。”
樊梨梨脱口道:“又是董县令?”
这人怎么回事,从悍匪到山火,每次大事件背后,仿佛都有他的身影?
钟迟靠在窗边,沉声说,“难怪董县令这次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开仓放粮,恐怕就是想安抚百姓。他还把责任归咎到难民身上,不许人继续追查,也只是想掩盖罪行。”
董县令仗着百姓们愚昧,容易被煽动,普通人又没接触过火药,以为能欺瞒下去,减少朝廷对他的责罚。
但是,屠郁等人可不想再放过他。
屠二道:“我跟易凌诀会继续追查,寻找证据。你们也关注些,不管大小线索,都可以说出来。”
樊梨梨担心道:“你们要在董县令眼皮子底下查?”
屠郁沉痛道:“这次山火造成的死亡人数还在增加,不止一千。再让董县令为所欲为,温县都要毁在他手里。”
“可是,我们只是平头百姓,怎么跟他一个当官的抗衡?”樊梨梨忧虑在于,这个时代可没什么举报热线。
屠沉宽厚温热的手掌轻轻扣在樊梨梨头顶,只觉得这发丝跟兔毛一样柔软轻盈,不由加重力道揉了揉,弄得一团糟。
“只要能搜集罪证,总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