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大爷道:“今年着实不太平,知道兽人秘密的无关之人越来越多,眼下我们又要售出人鱼,万一出现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厉家怒道:“你还知道不该?你们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还敢往外售卖兽人!当年不是说好,兽人不得出内城吗?”
现在倒好,还要漂洋过海,往外域去!
葛家这种大张旗鼓的行为,无疑是自掘坟墓!
葛大爷道:“那些达官贵人们,不是早就知道兽人的真相?即便如此,他们也要买回人鱼,当做稀世珍宝一般观赏收藏。你们放心,就算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也不敢暴露人鱼的秘密。”
厉家在赏珍会落败,本就心里不爽,听葛大爷狡辩,更是火冒三丈。
他正想争论,却被文志康打断。
文志康道:“售出的人鱼不得超过二十条,毕竟她们也活不了多久,顶多半年以后,外界将不再有人鱼。我会从中斡旋,保证不出纰漏。”
葛大爷朝他拱手道:“还是县令大人体贴,知道人鱼制作不易,若不卖出一些回本,往后赏珍会,我们都不乐意奉陪了。”
要养出能贴合女子下半身的大鱼,以方便做出鱼尾来,可半点都不容易,更何况要将鳞片染色,做成五彩斑斓的效果。
被选作人鱼的女子也得自小培训,让她们学会游水,在水中尽可能长时间呼吸换气等。
为了这一天,葛家可谓是挖空了心思。
许家道:“沧县虽然是靠兽人发家的,但终究不是长久之策。等金矿发掘完,我们就别再继续展出兽人了。”
他怕终有一天事情败露,不好收场。
文志康道:“也好,兽人名满天下,总有纸包不住火的时候。到时我们便称,所有兽人均还兽神怀抱,回归深山,与世隔绝。”
本就没有兽人,后世再寻找,也没法得知如今的真相。
商议完这事,文志康又道:“这个月以后,就该葛家负责金矿事宜。你们记住,兽人的秘密即便传出,也有人替我们遮掩,但是私藏的金矿一经发现,我们都得人头落地,所以务必小心行事!”
葛大爷沉稳地点点头。
大事商量完后,众人各自散去。
文志康回到府衙,听下人来报。
“老爷,当年逃脱的那个乙十三,还没搜出来,恐怕又已经逃出沧县了。”
文志康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道:“那个乙十三倒当真有几分骨气,我原以为他逃出沧县后,再也不敢回来,可没想到,他还带了山匪,妄图颠覆沧县。”
可惜,区区几个土匪,又能奈他如何?
遥想起曾经乙十三清秀可怜的模样,文志康恶劣地笑起来。
当年,州府天灾并行,文葛许厉四家,还有其他村里人结伴逃亡,路途中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饿死了不少人。
为了赚钱,文志康跟葛大爷想出一个办法。
他们把一帮浪流儿抓起来,或折断手脚,或挖眼割舌,丢到大街上乞讨,利用旁人的同情心,赚取能够糊口的食物。
当第一个孩子乞讨到银锭后,村里人激动得快疯了。
他们这些有手有脚的人,连半个铜板都讨不到,但是残废的孩子,却能得到更多怜悯,换来大鱼大肉甚至是银锭。
尝到甜头,村里人变本加厉,骗来更多流浪儿弄成残疾,再逼迫他们遍街乞讨。
最多的时候,一共有三十多个孩子,以甲乙丙排号,甲一到甲十三,乙一到乙十三,丙一到丙十三等。
大部分孩子陆续因伤势过重和饥寒交迫而亡,唯独这个叫乙十三的,因眉清目秀,让文志康格外疼爱。
他没让乙十三去乞讨,反而养在身边,等待别的用途。
躲入深山后,那地方荒凉贫瘠,没什么吃的。
等风声过去,妇孺们留在山里,男人们偷偷外出赚钱,还是利用先前的法子,弄折孤儿,四处乞讨。
渐渐地,文志康这帮人手里,累积了不少金银。
一次,他们无意中遇到杂耍团,发现对方耍杂技换来的银子,远比乞讨要高。
可要让他们耍杂技,他们根本不会。
于是,厉家眼珠子一转,想出一个办法。
他们找来一个最胆小怕事的孤儿,用藤条将他抽得血淋淋的,再将猴毛黏在他伤口处,面部也上妆粘毛,仔细装扮一番,活脱脱成了一个猴人。
他们不会使唤猴子,但能使唤人,利用这个孩子伪装的猴人,耍起了杂技。
那次的表演大获全胜,可惜没过几天,猴人就因失血过多而亡。
利欲熏心的众人越发疯狂,为了赚钱,将更多流浪儿掳来,扮成各种猴人。
饥荒的年代,路边没爹没娘的孩子多不胜数,失踪几个,只当饿死在哪了,根本无人察觉。
可惜,他们时常会因为下手过重,导致“工具”很快死亡,得随时补充。
天灾过去后,孤儿渐渐少了,文志康一行人不敢再随便于大街边上掳人。
他们的心肠早在一次次狠毒的行为中被染得深黑,良心泯灭之下,便将目标锁定在年轻姑娘身上。
他们将贫苦人家的女孩,或者无依无靠的寡妇掳到深山,强迫她们生下小孩。
但是,不知为何,从那座山里出生的小孩,总是畸形怪异得让人毛骨悚然。
就连他们自己的妻儿,都因长期处于山中而面目全非。
葛家提议,自幼开始驯化这批孩子,令他们的行为举止跟野兽无异,也学不到人话,不接触外面的世界,无法产生异心。
经过最充足的准备后,他们开始利用兽人赚钱,渐渐将沧县推向繁荣。
一切看似天衣无缝,唯独,文志康忽略了乙十三。
他以为,这个最早跟在他身边的小孩,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下,已经丧失反抗的能力。
却不料,乙十三在旁人的协助下逃脱,从此了无音讯。
直到多年后,乙十三带着极仞山的匪徒归来,可笑依旧是螳臂当车,搅弄不起沧县的风云。
将书本放回书架,文志康踱步到窗边,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望着天空厚重的云层。
这沧县自有人庇佑着,外面的宵小杂碎就是前赴后继豁出了性命,也撼动不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