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跃再度醒来时,已经在自家的床上了。
床前,他的妻子王氏眼睛红红地坐在床沿发呆,显然是哭了很久。
而卧房内,他的准女婿吴极,正在来回踱步。
萧瑟的轻风吹动着有些破旧的窗户纸,“擦擦”声与呜咽的轻风和鸣,伴着吴极那单调而焦虑的脚步声,搅得刚苏醒的马家跃脑瓜子生疼。
他长叹一声。
两人这才注意到马家跃醒来了。
“伯父。”因为女儿还未过门,所以吴极对马家跃如此称呼。
“他们一定施展了什么诡计阴谋,就是针对咱们的。”吴极已经知晓,今年的抽签规则,和往年有些不同。
“可是……”马家跃闭上双眼:“咱们马家有什么可图之物呢?”
“他们就是要害灵儿,还有我,我要去问个究竟。”吴极将手中的折扇往后腰上一别,就要出门去,找魁神党的那帮人理论。
“孩子,你不要这样。”马家跃不愿意和魁神党对抗,他挣扎着坐起来:“将灵儿唤来,咱们收拾收拾,跑吧。”
王氏再次哭了起来:“你一抽中那个鬼签,他们就将灵儿带走啦。”
马家跃的脑袋再度轰了一声,刚刚才离开床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又跌坐回去。
连吴极气冲冲出了门去,他也未曾注意。
吴极一路顾不得村民们的指指点点,一心就想找魁神党的那帮人理论。
他知道这帮人的驻地,在太古星的最西南这边,这方圆几百里,魁神党的名号早盖过了官府。
虽说还撼不动那些修仙名门,但那些名门大派都立足于灵气充盈的深山之中,根本不管世俗事务。
因此在这一代,魁神党可谓一手遮天。
他们的驻地,自然也落在了县城最繁华的地带。
从水路出发,逆着莫桑河的流向,坐了一个时辰的渡船,又走了七八里官道,从驴县县城的西门进入,七拐八折的拐过当地人的贸易区,路过违和感爆棚的尼奥布拉斯人的自由贸易区,一座尼奥人式样的建筑出现在了吴极的眼前。
他捶了下酸胀的小腿,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尼奥布拉斯人的店铺内,撕心裂肺的摇滚乐一阵一阵地传出来,将推着板车的太古小贩的叫卖声盖了过去。
吴极从心底将这些嘈杂的声音隔离,然后鼓足勇气,走向那座别致而又精巧的建筑。
“来者何人?”守卫早就看见了吴极,两名守卫架起长刀将吴极拦在门外。
“我是一个修行者,想来见一见长官。”
“修行者?”
吴极将手中的修道者令牌——太古星人称之为“通神之令”的古铜色圆形令牌掏了出来。
“吴极,初级练气修道者。”两名守卫眼里闪着不屑的光。
太古星有句俗话叫“练气初级不如狗,二级三级满地走。”
在太古星的鄙视链中,皇权大过一切,下面就是真仙,依次往下排的是:修仙者,官员,武者,平民。
而练气初期的修仙者,则被排除于修仙者之列。
只因为练气期的修道者,无法修习法术,用人话来说,是一群战五渣。
而练气初级,则是所有人(甚至平民)鄙视的对象,因为是人都行,只需要花上几文钱,买上一本随处可见的《基础修仙》练上一练,便可入门。
“通神令倒在很多地方可以当做通行证,可是你这个不作数。”
那两名守卫者皮笑肉不笑。
吴极早就有所准备了。
他不仅是个修仙者,还是一名武者,虽然品阶也很低,但是还是练过一些招数的。
趁两人不备,吴极将手中的折扇猛地往右边那人的腰眼一插,左边那个慌忙来救,吴极一个膝顶正中要害,那人捂着裆缓缓倒下。
右边那个被捅了腰眼,身子一歪,吴极膝盖顶废左边的,又一记手刀砍在这边的后脖颈上,那人也倒地不起。
他立刻冲了进去。
对于被守卫第一轮查验过的,入了门的人员,里面的倒是没有太多防备。
没受到什么盘问,吴极闯进了二楼代理处。
他们打着的名号就是,代理魁神在驴县境内的一切事物。
吴极一脚将门踹开,此番狂躁的举动,令正端坐在办公桌前的几个人惊愕抬头。
完全“尼奥”化的布局,内部更是完全尼奥布拉斯人习惯的陈设,几人除了服饰保持着太古星人的样式外,俨然像是处在尼奥布拉斯地界。
“大胆1
二话不说先开打。
“你们这帮鸟人1吴极爆粗口,一边骂一边还手。
“你们为什么要害我,害我的灵儿!将我的灵儿还给我1
这帮人都属文职,战斗力很是平庸,粗通武学的吴极,和他们三五个人打了个平分秋色。
哄闹声和门口倒在地上扭动的守卫被发现后,七八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围了过来。
吴极一边打一边大喊:“你们搞阴谋,你们临时改变规则坑我们,我要上告。”
被几个大汉围着,吴极仍旧丝毫不服软,嘴角已经被打出了鲜血。
“你们这帮鸟人,魁魔倒是没干什么恶事,全被你们干了。”
“你们算什么东西?官不是官仙不是仙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带走我的灵儿1
推搡拖拽,拳脚相加,吴极很快被按在地上。
此时,伴随着夸张的“吧嗒吧嗒”,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双鳄鱼皮鞋。
他看不见那人的脸,却闻见了来人身上熏人的烟味。
嘶哑的烟嗓里传来一声冷漠的话:“打断腿,扔进莫桑河。”说罢,抬起脚,镶了铁掌的鞋底,在吴极的脑袋上磨蹭了几个来回。
似乎是出于对上司的谄媚,或是发泄他们心中的暴力,这帮人在对吴极施暴时,超额完成了任务。
吴极被七八个大汉轮番暴打,一声不吭,只是不时朝着四面八方伸过来的手腿,伺机挠上一下咬上一口。
“哟呵,还挺硬气1
浑身浴血,吴极没有一丝求饶的意思,直到胳膊和腿皆被打断。
围观群众不敢上前,远远观望。
而那座尼奥式样的四角小楼,最上层的一个小阁楼里,凄厉的“吴极哥哥”传来,一个粉红色的身影从窗户里跳下去。
“灵儿1吴极听出了马灵儿的声音。
“哦,他们把梯子抽走了,那小丫头居然直接跳了下来。”
“可别摔死了。”
吴极的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只剩下马灵儿跳楼前的一声惨叫,似乎还在其空旷的脑海里萦绕。
几个大汉将垂死的吴极,扔进了莫桑河。
“这是这个月丢进去的第几个人了?”
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不敢施救。
此时正值春夏之交,云山一脉的山顶积雪开始融化,莫桑河汛期到来,河水深且湍急。
吴极的身躯,如同一条死鱼,被滚滚而逝的河水一路冲向下游。
而此时的老马家,在吴极离开了许久之后,老马夫妇才如梦方醒。
“吴极呢?那孩子去哪里了?”
“不见了,糟了,这孩子是要去找魁神帮的人玩命埃”
“是啊这孩子从小就拧巴。”
老马夫妇慌忙前去通知吴极的父母。
吴极的父亲吴忠,生的就老实,为人也是憨厚,本就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听到吴极可能去魁神党那送死,一下子慌了神,只会问怎么办怎么办。
母亲乔氏算是有些主见:“老吴,咱们赶紧坐船,去追极儿,说不定还来得及。”
四人再不废话,来到渡口,却见渡船上,摇桨老头愁眉苦脸地抽着旱烟,盯着船舱出神。
“老伯,出什么事了?”
老头示意他们看向船舱。
吴极静静地平躺在舱内,浑身湿透一动不动。
“唉,早上去县城的时候,搭的也是我这艘船,才下船没多久,这么快就被人打断手脚丢进了河里,我老头也算是做做善事,将他捞了上来,可是也快淹死了。”
吴极父母连带着老吴夫妻,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心,彻底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