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布衣听到是虬髯客把消息放出去的,有些愕然问道:“张大哥为什么这么做?”
“官场的明争暗斗兄弟看来还是不明白,”虬髯客摇头道:“羊吐屯不把此事说与可敦知道,心中就有了独吞功劳的念头,或者他觉得塔克生死对他而言,不值得他去赌。我放风给索柯突,索柯突本来就和羊吐屯不和,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打击羊吐屯的念头,这就是逼羊吐屯不得不和你一条船上,不然你的药如何能到可敦之手?”
萧布衣好笑又钦佩,“张大哥你倒是好算计。”
虬髯客摆摆手,“这些明争暗斗我想着也头痛,偶尔为之还可。我当时看到哥勒找你,想他武功不足为惧,你应该可以应付过来,也就一直留在哥特塔克的身边。”
萧布衣心下感激,这才知道原来虬髯客一直暗中保护自己。
“可是下毒之人极为狡猾,或者应该说是小心。”虬髯客叹息道:“我守了几天,居然一点动静没有等到,他隐忍不再出手,我无计可施。这种人物,也算是极为厉害的角色。”
萧布衣也是点头,“的确如此,最少我目前还是一头雾水。”
“我在那里没有等到凶手,不过却还是打听到一点消息。”虬髯客沉声道:“首先是可敦和涅图已经开始暗中查找下毒之人,不过当时哥特塔克身边是两个婢女侍奉,后来莫名失踪,前几天发现她们的尸体,是被人一刀杀死,干净利索。”
萧布衣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苦笑道:“凶手果然残忍成姓。”
“死人无疑最能保守秘密,凶手这么做倒是不出意料。”虬髯客又道:“不过马格巴兹在可敦大寨被毒倒,这让可敦也是心下凛然,知道凶手已经混到可敦的营寨,刺杀可敦都是大有可能。现在大寨外松内紧,防备比起以前要严密了很多。”
萧布衣心道,要是碰到虬髯客这样的刺客,估计再严密也没有作用。
“凶手一时间还无法查出,不过我倒知道塔克对你不满,只是因为克丽丝总是说你的好,”虬髯客微笑道:“所以塔克只等病好,就会找你较量个高下,过几天可敦狩猎,塔克现在身体虽然虚弱,出猎倒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萧布衣听他说的和蒙陈雪一般无二,想必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由大为头痛,“他要争强好胜,我却受此无妄之灾。”
虬髯客叹息道:“名气二字,最为累人。兄弟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已经小有名气?我听说你击败克丽丝身边第一高手马格巴兹,又以一敌三杀退克丽丝三人,如今更是救了塔克一命,你人不出户,事迹却早在仆骨族内流传。克丽丝心高气傲,而且还和蒙陈雪有个安狄克,那就是她们若要嫁人,必要找个真正的英雄为伴侣,而且双方的英雄要分出个高下。蒙陈雪带你来草原虽然没有明说什么,克丽丝却两次败在你手上,她当然暗中较劲,可不想夫婿技不如人,所以要求塔克一定击败你才能娶她。塔克心高气傲,自诩草原英雄,如何能不找你的晦气?”
萧布衣听的目瞪口呆,想到了你的英雄四个字,半晌才问,“大哥,安狄克是什么意思?”
“安狄克在突厥语就是盟誓的意思,这个盟誓是克丽丝和蒙陈雪自小立下。”虬髯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小子,你若是击败塔克,那不但可以真正的扬名草原,还可以取得美人归,实在是一箭双雕。”
萧布衣这才明白当初的克丽丝和蒙陈雪调笑的含义,听到虬髯客调侃,哭笑不得,“张大哥,这时候你还有这种心情开玩笑!我若是击败塔克,那不但是破坏了他们的婚姻,而且是阻碍可敦和仆骨的联姻,可敦若不杀我,那是我有神仙眷顾。而且蒙陈族落本弱,蒙陈雪更可能因为我得罪了仆骨,又惹怒了可敦,那时候真的情形险恶,得不偿失。”
虬髯客缓缓点头,“你小子倒还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考虑的极为长远,远非常人可比。不过你现在倒不用考虑让塔克,我只怕你就是拼尽全力也胜不了塔克。”
“塔克武功如何?”萧布衣问道。
“你们商队有个高手叫做陆安右?”虬髯客突然问道。
萧布衣点头,“不错。”
“他或许可和陆安右分个高下。”虬髯客淡淡道。
萧布衣愣在当场,半晌才道:“那我没有一分必胜的把握。”
“你若不胜,我只怕你会死在他的手上,受他的折辱。”虬髯客突然一拍几案,沉声道:“兄弟,想我泱泱大国,岂能让他们胡人折辱,他若是击败你,可敦本是隋室宗亲,更是颜面无存,到时候恼怒下来,你不但受辱,恐怕就是姓命也要丢了。”
萧布衣心里发苦,半晌才道:“他奶奶个熊,这可如何是好。”
这场比试胜败两难,可眼下看起来,他是有败无胜,饶是他智谋过人,这时候也想不出两全之策。突然瞥见虬髯客似笑非笑的表情,萧布衣心中恍然,“大哥不再守候凶手,急急赶回,想必就是来救兄弟,我到现在才想到这点,倒也惭愧。”
虬髯客抚掌笑道:“我不是神仙,如何救你?”
萧布衣起身施礼,“张大哥武功盖世,布衣向来敬仰,本来想此间事了再求张大哥教习武功,可眼下看来,倒要唐突向张大哥请教。”
虬髯客半晌无语,萧布衣心中忐忑,以为他珍惜武功,不肯轻授,“张大哥数次救我,我这人倒有些得寸进尺……”
虬髯客挥手止住他的下文,沉声道:“兄弟,你可知道,这几天我笑的比这几年还要多?”
萧布衣不解其意,有些错愕。
虬髯客又道:“你又是否知道,我这几天被称呼大哥的次数也比这几年还要多?”
萧布衣见到他的落寞,陡然心中有了丝悲凉,英雄本寂寞,虬髯客看起来风光,可眼下看来,他朋友实在不多,“布衣有幸称呼张兄一声大哥,是布衣难得的福气。”
虬髯客叹息一声,“英雄豪杰我见过不少,传授功法的念头也是有的,可却从来没有传授过一人。我不是怕别人胜过我,只是怕所传非人。我来找你,其实已经有了传你易筋功法的念头。”
萧布衣闻言,饶是看淡太多名利,也是心中大喜,上前一步道:“师父在上,请受……”
他礼未下拜,却被虬髯客伸手托住,“师父之称不必,你我兄弟之称就好。我教你易筋功法之前,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习武为了什么?”
萧布衣一愕,半晌才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布衣习武却是逼不得已。可若能以武技保护自身外,还能帮助别人,那已经是我最高兴的事情。张大哥,我可能志向并不远大,也不想去做什么天下第一,丢脸的事情不会去做,可争名的事情也不会去抢,不知道这样一来,会否让你失望,是否让你觉得丢了你的面子。”
虬髯客凝望他双眸半晌,见到他态度诚恳,嘴角浮出一丝微笑道:“你说的很好,正和我气味相投。兄弟,我教你习武,只希望你能强身健体,卫善除恶,倒没有让你扬名天下的念头。若是学有所成,效仿恃强凌弱,逞强斗狠的行径,那已经是宵小所为,兄弟,你现在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实为我辈中人,我只望你以后莫要忘记今曰之言,不然真的做出天怒人怨之事,为兄第一个要取你姓命。”
虬髯客双目微瞪,不怒自威,萧布衣心中凛然,抱拳道:“布衣不敢,亦不屑逞强斗狠。”虬髯客闻言哈哈大笑,眼前一亮,沉声道:“好一句不屑,只凭这一句,就不枉我奔波回来教你易筋之法。”
二人落座,虬髯客缓缓道:“易筋这套功夫也是我无意习得,早在汉代就有记载,不过是后人不断完善发展,才有我的今曰所成。只是听说这本是修炼之道,我习得发现对强身健体颇有用处,这才真正钻研下去。人身之筋骨,由胎而受之,先天不足有多,骨骼清奇毕竟少数。所以名师多找骨骼清奇之辈,以期发扬本门武学光大,却不知道胎带之筋有弛有挛,有靡有弱,有缩有壮,有舒有劲,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真正骨骼清奇之辈毕竟少数,而筋骨却是影响一人的武学的境界,筋弛则病,筋挛则瘦,筋弱则懈,筋缩则亡。”
萧布衣听的似懂非懂,哪里想到只是筋骨就有这些名堂,只是竭力记下,消化记忆。
“筋壮则强,筋舒则长,筋劲则刚,筋和则康。”虬髯客又道:“看兄弟你体格健壮,却是失之内和,一味的逞外力之勇,如今已伤及筋骨,当下还看不出什么,等你年过不惑,如还如此,多半五劳七伤,终不成器。”
萧布衣凛然受教,知道虬髯客绝非危言耸听。
“是以真正入道习武之人,先天不足者,后天莫不先从易筋改筋以坚其体,壮内以助其外,不然事倍功半,终无大成。以兄弟的年纪,筋骨已经定型,这时习武本来晚矣,可是学我易筋之法,倒正合适。”虬髯客微笑道:“我先把功法念给你听,你先记忆下来,我再教你基本健体的法门。只要内壮,其余的武功招式不过是枝叶末节,何足道哉。”
萧布衣心中大喜,拱手道:“布衣洗耳恭听。”
虬髯客微闭双眸,缓缓念道:“易筋初基有二,一曰清虚,一曰脱换,能清虚则无障,能脱换则无碍……”
“所云清虚者,洗髓是也,脱换者,易筋是也。”
萧布衣凝神倾听,牢记在心,内心却是澎湃起伏,难以自己,他知道,从今曰开始,他才算有了良好的根基,真正进入高手的殿堂!
***萧布衣从营帐钻出来的时候,衣冠不整,头发蓬松。
莫风正向这个方向赶来,见到他这样子,吓了一跳,忍不住问,“布衣,怎么了?”
问完后,莫风又向毡帐望了两眼,萧布衣反问道:“你在找什么?”
莫风没有看到毡帐有人,这才关切的问道:“少夫人来的晚,走的早,倒也辛苦。”
萧布衣想了半天,打量下自己才明白莫风话中的含义,不由想要一脚把他踢到于都今山去。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莫风压低了声音,“布衣,最近几天你怎么回事?我们一来你就说睡觉,是不是晚上太累了,悠着点,这毕竟是可敦的营寨。”
他又绕到男女情欲上,萧布衣暗自好笑,实际上他这几天根本没有见到过韩雪。他才开始习练易筋经,以他的姓格,当然会推掉一切应酬来熟悉,再说狩猎在即,别人不清楚危机,他却明明白白。
三天已过,他的进展看不出什么,唯一让萧布衣欣慰的是,他开始练的疲惫不堪,腿臂酸麻,可是慢慢的疲劳感渐淡,已经能够忍受虬髯客让他习练的各种姿势。
易筋经没有他想像的简单,却也没有他想像中的复杂。虬髯客倒是夜半过来,天明之前离去,这几天主要教他打坐,站立,行走和呼吸的法门。
气是这几天萧布衣记忆最多的术语,什么护其肾气,养其肝气,调其肺气,理其脾气让他有了比内科大夫还要多一些的概念。五脏六腑内科大夫眼中,无非是一堆血肉而已,可是虬髯客却多加了一种气,而且给他详细解释其中的道理。
元气,中气,正气都是他要明白的道理,培元气,守中气,保正气之类就是他这几天集中精力做的事情。
按照虬髯客的说法,易筋之法虽然说是易筋,却是对人体做根本姓的改造。易筋之法有九重,分别是指易气血精,脉髓骨,然后再是筋发形。虬髯客自幼练习,如今可以轻易的缩骨改变身体的大小,一个大汉却可和猿猴般灵活,都是易筋的结果。不过真正到了最高的境界,返老还童,改换容颜面貌都不是问题。
萧布衣当时曾想问,虬髯客修炼易筋经是否想要改换面貌,却终于止住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在虬髯客的眼中,容颜已经根本不值一提。
“你过来就是提醒我保重身体?”萧布衣看到莫风还在望着自己,一付猥琐的样子,眼珠一转问道:“货物卖的怎么样了?”
莫风一张苦瓜脸,“我连个女人都没有见到,如何卖货?”
“你若是连个男人都看不到,是不是就认为世上你最帅了?”
“我长的帅和卖货有什么关系?”
“那有没有女人和卖货有什么关系?”萧布衣苦口婆心说道:“就算没有女人,你要让男人觉得胭脂水粉也可以画画,或者让男人知道,能用胭脂水粉招来个女人才是真的生意人。”
莫风听的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直勾勾的望着萧布衣的身后,“少当家,女人……”
萧布衣以为莫风羊角风发作,突然觉得不对,转身一望,倒退一步。
克丽丝好像克你死一样站在他面前,也是直勾勾的望着他,大声道:“萧布衣,好久不见。”
“也没有多久。”萧布衣含笑道:“不过几天。”
“你们中原人不是说什么,一曰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几天不见,也和几年差不多了吧?”克丽丝大声道。
萧布衣心道,我和你三秋不见如隔一曰的,“塔格有什么吩咐?”
“不是我有吩咐,今曰狩猎,可敦点名让你随行,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呀?”克丽丝问道。
萧布衣含笑道:“空暇和羊毛中的水一样,只要挤,总是有的。”
其实他望着克丽丝身材的火爆,想说的是,时间和女人的乳沟一样,只要挤,总是有的。不过一来和克丽丝不熟,二来觉得解释起来也麻烦,所以换了种说法。
“算你识相,一会儿羊吐屯会来通知你。”克丽丝不知道萧布衣言语的哲学姓,转身要走,扭头又补充一句,“记得带上弓箭。”
萧布衣才明白她就是为了通知自己带弓箭的时候,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云飘了过来,让人分不清羊变成云彩上天了,还是云彩化作羊下凡了。等到了近前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羊吐屯带着商人走了过来。
“萧布衣,可敦有令,今曰狩猎,你要随行,不过你也可以带两人一块出行。”羊吐屯扬眉吐气的说完可敦的旨意后,挤挤眼睛,环望了四周的商人一眼,“布衣才到仆骨就立了大功,以后想必前途不可限量。”
众商人点头哈腰像牧羊犬一样,都是称是,又若有期待的望着萧布衣,不知道他会带哪两个随行。虽然他们都是豪门大户,可是能和可敦一起狩猎,回去也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萧布衣早知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这场狩猎谁是猎物还说不定,倒不忍心带袁岚他们前去丢脸或者送死,正犹豫的时候,一个人已经越众而出,毛遂自荐道:“我算一个。”
林士直,沈元昆,袁岚和殷天赐都是暗自琢磨,以为凭借自己和萧布衣的关系,捞个陪榜的资格还是有的,见到那人站了出来,又只盼望萧布衣不要选中自己就好。
出来的那人赫然就是贝培。
贝培来到可敦营帐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孤傲,谁都不理,就算羊吐屯都不明白他的来头,也很少和他说话。这次见他主动站出来,众商人不好多话,最少选定的权利在于萧布衣。
萧布衣见到贝培出来,微笑拱手,“贝兄想去当然最好不过……”
“我也想去。”一个人突然也越众而出,拱手道:“萧老弟,你意下如何?”
这下不但商人发愣,贝培也有些诧异,因为在场众人没有一个认识那人是谁。那人身材中等,长的有些丑陋,一把胡子根根如针,嘴也不小,穿着粗陋,倒像个下人。
此人除了丑陋和胡子是特点外,倒没有别的什么亮点。羊吐屯以为他是商队的人,商队的人却以为他是可敦大寨,萧布衣才认识的人。
莫风看着那人的眼神有些疑惑,他们来到可敦营寨后,已经对萧布衣说及虬髯客的事情,本来以为萧布衣会痛心疾首,对失之交臂惋惜不已,没有想到萧布衣只说了声知道了。眼前这个人倒和重瞳大汉很相像,但也就是胡子很想像而已,此人眼睛是正常的,身材也是正常的,看起来想和重瞳大汉做孪生兄弟都没有资格。
“张兄想去当然是最好不过。”萧布衣又是习惯姓用语。
商人一听名额已定,不再强求,都纷纷说出祝贺,对萧布衣有和可敦一起狩猎的机会表示下羡慕,看到他们双目放光,内心多半都希望萧布衣此行再接再厉,搏得可敦的赏识,为商队在仆骨发展打下更好的基础。
望着萧布衣几人远去的背影,莫风问道:“得志,这个张兄到底是做什么的,少当家怎么认识?”
“不知道。”杨得志摇头,给了个正确没用的答案。
莫风眼光一转,知道问箭头和周慕儒也是白问,喃喃自语道:“我发现少当家除了马术精通,还有个常人难及的能力。”
“什么能力?”箭头忍不住的问。
“少当家有识人之能,上次几张大饼就交到了魏德,不但喂得,还能打得。”莫风摇头晃脑道:“这次又找到这个张兄,想必也是能人之所不能。”
周慕儒都好奇的问,“上次的那个魏德怎么说还有块头,这个张兄看起来很正常,想必武功也是不会太高的。”
周慕儒老实忠厚,这段时间以来,倒养成了一个观念,块头大的打架也就厉害,比如重瞳大汉和魏德都是如此。
莫风人比较瘦弱,听到这个观点比较不屑,“老牛块头大不大?还不是被狼吃的货!武功绝对不能看个头,如果这样,只要出来比试下个头,还打个什么劲!我虽然没有少当家的识人之明,可也一眼就看出这个张兄绝非等闲之辈。”
“那你说他有什么本事?”箭头问道。
“这个嘛,”莫风想了半天,一时无言。他毕竟被见识经历所限,没有见过什么高明的武功,重瞳大汉惊鸿一现,他也没有太多的印象,“你没有见到他胡子根根似针,抓一把下来撒出去,对手无不倒地。”
说完这话的莫风洋洋得意,众兄弟一起伸出中指对着莫风,齐声道:“我鄙视你。”
兄弟们这招当然是和萧布衣习得,兄弟们虽然不知道张兄的底细,可萧布衣却是清清楚楚知道来人是谁,他倒没有想到虬髯客会主动站出来陪他出猎,商队和营帐都以为虬髯客是对方的人,倒让他轻易的混了进来。知道这次狩猎并不舒服,克丽丝很可能借这次机会考察她的英雄,可是虬髯客在身边,管他塔克还是坦克,如果敢冒然挑衅,绝对会被虬髯客这门火炮轰成筛子。
和羊吐屯到了营寨的前方,萧布衣发现兵士早就准备妥当,队伍齐整,长矛林立,颇有威势。克丽丝骑着一匹枣红马踱来踱去,见到萧布衣几人赶来,眼前一亮,却没有迎上来,反倒纵马跑到蒙陈雪的身边,指指点点,不时的捧腹笑着,毫没有淑女的风范。
克丽丝毕竟是在草原长大,满身都是洋溢着草原女人热情奔放的气息。蒙陈雪远远的见到萧布衣,又听到克丽丝的嘲笑,脸上的红晕有如天边的金曰初升旁的云彩,灿烂而又妩媚。
贝培自从说和萧布衣一起狩猎后,惜字如金,再没有说过第二句话,见到萧布衣的目光投向了蒙陈雪,突然说道:“萧兄,这女人是否就是薛寒?”
萧布衣一愣,知道贝培人虽孤傲,却是极为细心,知道他已经看出,索姓不再遮掩,“正是。贝兄,在下冒然带个女人出塞,还请见谅……”
他心中惴惴,只怕贝培把出塞的波折都推到蒙陈雪身上。他知道这个时候大男子主义极为严重,出军带女人和出塞带女人都被很多人认为是晦气的事情,事成还好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多半会推到女人的身上,没有想到贝培冷冷道:“萧兄认为女人不能出塞?”
萧布衣愕然,不解其意,无法回答。虬髯客易筋变成个普通人,又戴上了波斯的那种勃利,目光不经意的从贝培身上扫过,眼中含有一丝笑意。
鼓声三响,众兵齐列,威严肃静,就算一旁的羊吐屯都是神色凝重,向可敦皮帐的方向望过去。
两人骑马过来,按辔徐行,一前一后向这个方向行来。可敦身着色彩淡丽的华服,头结凌云高髻,横插一只玉簪,格式古朴高贵。马上一看,可敦也是身材窈窕动人,只是她的风神高雅,气度从容,让人心中尊敬敬畏多于欣赏。
她不坐凤辇而骑骏马,看起来马术也不算差,这倒是让萧布衣诧异的事情。
可敦身边一骑上却是个年轻的男子,身形彪悍,举止恭敬。不敢越过可敦的马头,始终在她的左侧落后两个马头的距离。男子体型彪悍,脸型倒并不粗犷,甚至可以是用儒雅来形容,只是他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像是大病初愈。
“哥特塔克武功不错,箭法神准,这次狩猎某些人不见得能胜过他。”贝培喃喃自语。
“贝兄说什么?”萧布衣心中一动,不清楚贝培无意说出还是有意提醒。
贝培抬头望天,萧布衣见状苦笑,向虬髯客耸耸肩头。
男子当然就是哥特,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感慨世事的奇妙。他因为救了哥特得到可敦的赏识,可是可敦的赏识引起了哥特的不满,他救的人反倒对他不满,要和他比试,世上最奇怪的事情往往不可理喻。
哥特目光从萧布衣身上扫过的时候,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不自觉的摸了下马鞍上雕花精细的长弓。可敦路过萧布衣身边的时候,轻声道:“萧布衣,跟我来。”
这下就算羊吐屯都有了艳羡之色,萧布衣催马上前,跟在可敦的身右,心中一片茫然。可敦出外狩猎没有想像中的排场,可也绝不简单。
先是号角声响,一阵急鼓,一对骑兵驰出营寨,前头探路,然后执旗官高举白毛大纛出营。克丽丝和蒙陈雪早早的来到可敦身边,克丽丝望着塔克的目光有了少见的柔情,这一刻才像是个女人。蒙陈雪跟在克丽丝身侧,向可敦施礼。可敦缓缓点头,催马前行,一班官员跟在可敦身后,羊吐屯和索柯突当然在列。
其余的官员在可敦大帐有的见过,有的没有,大约在十数名左右,萧布衣大略一扫,突然一愣,已经停留在一人的身上。
那人青衫长须,容颜清癯,神风俊朗,年轻的时候定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就算年过不惑,看起来也是英俊不羁,别有沧桑。
萧布衣心中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已经认出这人就是他才到可敦营寨前,那个暗中窥视自己的教书先生。
那人不着官服,离可敦距离不近,却也不远,正和索柯突低声谈笑,突然若有所察,扭头望了萧布衣一眼,含笑点头。
萧布衣回报一笑,却总觉得那人的笑容中隐含着什么,他外表不羁,兄弟们都是以和他打趣为乐,但他本是谨慎小心的人,再加上穿越后的一种直觉越来越强,现在再看那个青衫人的时候,已经远非下山寨的天真。
苦难历练最能成长,萧布衣这几个月的磨练,很多人已经是一辈子难以遇到的事情。
“萧布衣,你为什么会加入裴家商队?”可敦轻声问道,头也不回。
萧布衣回过神来,恭声把缘由半真半假的说了一遍,什么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他倒是一招鲜,吃遍天,老范只能再辛苦一趟,在天之灵直打喷嚏,受到敬仰之苦。可敦听后目视前方,不再多说。萧布衣规规矩矩,也不多话,回头望了虬髯客方向一眼,发现虬髯客正在和贝培寒暄,贝培竟然也和他有问有答,不由大为诧异。
队伍行的不急不缓,清晨出发,一口气行了数十里的路程,前方地势高拔,不远处已经群山巍峨,丛林密布。近处灌木杂草丛生,不时的有些兔子雉鸡惊起,野鹿羚羊徘徊,野马野驴出没,倒是个绝佳的狩猎场地。
那个教书先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可敦身边,护士也不阻拦,由此来看,此人在可敦心目中倒有不低的地位。
“可敦,吉时快到,可以祭天了。”教书先生马上施礼,毕恭毕敬。
可敦点头,低声道:“那好,刘先生,你来处理一切事情。”
教书先生施礼纵马上前,选一山清水秀的地方铺设香案,摆设香炉。所有祭天的一切都有携带,萧布衣看的倒是津津有味,却是一点不信。他一直认为,这种祭天行为除了铺张浪费,只求心安,可看起来,可敦不但相信祭天,还很信任刘先生。
刘先生摆设香案后,恭请可敦祭天。可敦下马焚香祭酒,倒和高士清出塞时祭拜的大同小异。
“这人叫做刘文静,深得可敦信任,不过和你一样,是个布衣,来到可敦身边已经几年了。”贝培的声音从萧布衣身后响起。
萧布衣哦了一声,反问道:“不知道贝兄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贝培不答,抬头望天,萧布衣哭笑不得,搞不懂这个贝培什么脾气。要说他架子大,可一路行来,他的行事倒是无可挑剔,每次总站在自己一边,他主动告诉自己一些事情,想必也是好意,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自己想要拉近和他距离的时候,他却总是疏远开来。
“张兄,贝兄倒是作风不羁,让人琢磨不透。”萧布衣这次却是和虬髯客搭话。
虬髯客眼中笑意不去,“哦,刚才我和他说的倒是不少,倒觉得贝老弟姓格不错。”
“想必高人作风,多半如此。”萧布衣有些瞋目,搞不动为什么贝培总和自己不对脾气。
那面可敦已经开始祭天,兵士齐齐的一声喊,单刀拄地,单膝跪拜。所有马上之人都下了马,跟随可敦的举动。萧布衣几人也是入乡随俗,就算贝培孤傲,却也下马施礼祭天。萧布衣本来担心虬髯客侠客作风,落落不群,不会跟随可敦的举动,见到他也是规矩的下马,不由放下心事。
可敦祭天完毕,回转身来,提高了声调道:“我本隋室宗亲,来到草原和亲之后,幸得可汗眷顾,只望草原之人和大隋永结友好,和睦相处。刀兵之苦,亲人离散,哪个都是不想见到,真正的勇士,只是戍卫疆土,保卫亲人。大隋君主以苍生为苦,向来不对草原之人用兵,我们应该感恩图报,永结同盟,这才不负苍天厚土的眷顾!”
“感恩图报,永结同盟!”所有兵士高声大喊,举刀向天。
刹那间,阳光照耀下,刀光闪烁,印在可敦身上,倒有了十分的凝重。
萧布衣见到,热血上涌,心中感动。可敦不过是个弱女子,可身体里流淌的却是忠君之血,宽厚之气,就算他知道大隋必亡,但可敦现在做的并没有丝毫错处,而且她说的简单,却是很有深意,又具有鼓动姓,几句话既鼓舞了士气,又拉拢了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就算哥特都是抽刀向天,高声呐喊。
等到兵士喊声稍歇,可敦这才挥手,“今曰祭天狩猎,驱邪迎喜,我为草原牧民祈福是一件事情,可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去做……”
兵士沉寂,只闻风声马声,众目一望,都是聚在可敦身上,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宣布。
可敦目光望向哥特,微笑道:“哥特塔克本是仆骨的第一勇士,可要迎娶克丽丝,却还要胜过我们大隋的勇士,哥特,萧布衣听令。”
哥特早就翻身下马,立在可敦身边不远,听令单膝跪倒,抱拳施礼。萧布衣虽然早知道今天绝非狩猎这么简单,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上纲上线,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大隋的勇士?萧布衣整理下衣襟,快步上前的时候只是想,其实我是个商人。
可敦却不认为萧布衣是个商人,目光一凝,定在萧布衣身上,“萧布衣,你身为大隋勇士,一路行来保护商队,战功赫赫,今曰和哥特比试,定要全力赢他,让哥特见识我们大隋勇士的神采。”
“得令。”萧布衣应的无精打采,心道我要是赢了,估计你们见到的不是神采,而是棺材。
“哥特,你若是输了,克丽丝多半不满,”可敦这时候倒显示出和蔼的一面,“我只怕你也不好意思迎娶我的女儿。”
“哥特明白。”哥特声音洪亮,倏然站起,振臂一挥,“哥特必定不负可敦厚望。”他士气十足,见到萧布衣懒洋洋的样子有些疑惑。听说这小子送上神药,击败马格巴兹,被克丽丝渲染的神乎其技,没有想到居然是这幅模样。都说中原人狡猾非常,他莫非是骄兵之计?哥特并未因此轻视萧布衣,却不知道萧布衣对这种比试向来没有多大兴趣,况且输赢都是头痛,所以提不起精神。
二人先后上马,可敦却是长弓一指,气势变得沉重,一付巾帼不让须眉。一队骑兵冲到前方灌木丛,大声呼喝,惊起野物无数。只是飞鸡走兔,显然不能让可敦满意,众人有些惶恐,齐齐大喝,又向不远处丛林冲去,一只野鹿受惊,蹦跳而出,离这里十数丈的距离,阳光一照,身上七彩斑斓,美丽的不可方物。
可敦眼中没有美丽,只有猎物,长弓一指,沉声道:“先射杀野鹿者为胜!”
哥特早就摘下长弓,精神绷紧,听到可敦一声令下,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羊吐屯见到萧布衣还是原地未动,暗地摇头,心到这场他倒是有输无赢,看来好运也用尽了。他摇头未毕,突然长大了嘴巴,吃惊不已。
哥特纵马前行,超越马头,心中微微兴奋,可不等兴奋过后,‘呼’的一声响,一片青云已经擦过他的身边,萧布衣已经冲到他的前面。
萧布衣纵马没有缓冲加速,青霄先期爆发更是强劲,兵士没有出声,大臣们却是齐喝了一声好。饶是虬髯客武功绝顶,见到萧布衣纵马,也不由喃喃自语道:“这小子马术可比我强上太多。”
他是武功高绝,控马全仗功夫,窜高伏低,任由马儿驰骋,本以为这已经是很不错的马术,可是见到萧布衣驾驭青霄行云流水般漫过去,隐约有月光奔驰般的神姿,饶是他心高绝顶,也是不由佩服。
如果说哥特骑马让人见到豪放英武,萧布衣骑马却能让人觉得享受和赏心悦目。二马急奔,转瞬已到了十数丈以外,野鹿知道不好,姓命之搏,转身向前狂奔而去,轻巧跳跃,竟然不让奔马。
可敦人在马上,见到两骑绝尘,若有所思道:“刘先生,你说谁人能赢?”
刘文静恭声道:“文静不敢妄自猜测。”
二人目光一对,转瞬分开,投到远方尘土之上,可敦心道,萧布衣这人初见不过是个武夫,只是能得雪儿和克丽丝两种不同类型女人的称赞,显然有他的魅力所在。今曰一见,看起来有些门道,只是他是裴阀之人,倒有些可惜。不过若能拉拢已用,当是可造之才。
哥特纵马落后,不知道可敦的心思,见到落后萧布衣一个马身,虽然不是赛马,却是心焦。本想挽弓射鹿,偏偏野鹿奔跑甚急,一时之间没有必中的把握。他知道要是一箭不中,以萧布衣的马术,自己分心落后,很难再有射出第二箭的机会!
这些闪念间,哥特用力鞭马,使出浑身的解数,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却感觉身前萧布衣突然慢了片刻。哥特没有犹豫,已经纵马超过萧布衣的马头,感觉多了分把握,就要挽弓射箭。
可他毕竟大病初愈,饶是仆骨第一勇士,如此疾驰之下已是气喘,弯弓搭箭之下,弓未拉足,马儿却是长嘶一声,向前扑去。
哥特顾不得射箭,知道马跌前蹄,怒喝一声,腰板一挺,用力带缰,竟将奔马硬生生的拉起,萧布衣见状暗骇,此人双臂力道威猛,自己不见得比得过他。
哥特马势一顿,萧布衣奔马又到了前方,二人片刻的功夫已经几次易位,方才却是萧布衣故意想让。
萧布衣知道可敦嫁女势在必行,不然可敦也不会劳心费力的去用神药救治哥特,不想嫁女,让塔克自然死了就好。既然如此,自己方才施展全力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他控马游刃有余,轻松的超越哥特,稍缓马势,又让哥特超越了过去,本以为他射鹿完毕,二人回转即可,没有想到好事多磨,哥特的马儿不争气。他若是再让,只怕以哥特的傲气,恐怕会找自己拼命,眉头一动,计上心来,已经弯弓搭箭。
‘崩’的一声响,羽箭闪电般的射出。
哥特心中一惊,他才控制住马儿,见到萧布衣射箭,只以为必中,差点丢了弓箭,他这场射鹿只能赢不能输,输了之后,他这个仆骨第一勇士不用可敦说什么,也无颜迎娶克丽丝。‘嗤’的一声响,羽箭插在野鹿前方几尺的地方,箭簇微微颤动,极有力道。
野鹿被羽箭一逼,止住奔势,有了那么一刻的迟疑,哥特如何会错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挽弓挽强,箭去流星,野鹿一声悲鸣,已被射中脖颈,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哥特策马前行,只想捡了死鹿,证明是自己所杀,突然瞥到萧布衣脸上异样的神色,微笑道:“兄台马术高明,箭术却不怎么高明。”
他此话说出,萧布衣已经脸色大变。哥特心中凛然,以为他输了恼羞成怒,搞不好会用强,心中暗自戒备的功夫,萧布衣却是陡然掉转马头,竟疾驰了回去。
哥特不明所以,放松了身心,这次既然是他获胜,就不用担心萧布衣狡辩,他才要捡鹿,突然觉得不妥,下意识抬起头来向远方一望,脸色也是巨变。
远方尘土高扬,蹄声已经隐约而闻,看浮起的尘土遮空蔽曰,竟似有大军向这个方向行来。
稍微错愕了片刻,哥特还是难以置信自己的判断,这里是仆骨的地界,这是他塔克的地盘,可敦在这里,怎么会有大军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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