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士弘在咬牙跺脚的奔赴鄱阳郡,准备东山再起,和萧布衣再图一战的时候,李渊也是在连连跺脚,长吁短叹。
几晚之间,他的头发又白了很多。
幸福的人总有相同的幸福,不幸的人却总有各自的不幸。
李密、萧布衣一北一南,成掎角之势,放肆扩大规模,疯狂占领地盘的时候,李渊还是守着太原,无计可施。
虽是交通隔断,可就算远在太原的李渊都知道,李密、萧布衣如今已经势不可挡!
这实在是个很让人诧异的事情,也让李渊明白机遇的重要。
大隋这些年来动荡不安,可盗匪无数,始终不算太成气候,李密和萧布衣都是短短的半年多时间内异军突起,南北称霸,大隋动容。
“这天下会不会就是这两个人的呢?”李渊喃喃自语。
他现在觉得,机遇实在太为重要,可条件不同,他想要效仿萧布衣和李密,可却没有二人得天独厚的条件。
其实不要说争霸,眼下能不能保命都是说不准的事情,刘武周造反了,他已经知道,可他还是压着这件事情,不敢上报给朝廷知道。朝廷若是知道这件事情,先不说别的,恐怕先要追究他这个太原留守办事不利的责任。但他又暂时不能去打马邑,只是因为他怕太原城被人趁虚而入。
可他是不打马邑,刘武周却已经开始攻打雁门!他这个太原留守管辖太原、马邑、雁门、楼烦和西河五郡,如果马邑、雁门都被刘武周占领,那他这个留守也算是有名无实,可最关键的一点是,朝廷还能容忍他多久?
房间内转来转去,李渊急躁不安,可身边却没有什么可商量之人。李建成、李元吉都让他派出去行事,可李世民却一直没有消息,这让李渊暗自恼怒,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整曰就知道舞刀弄棒,说去襄阳和萧布衣和谈,一去这久,到现在也不知道如何!
“这个逆子。”李渊坐了下来,重重的一拍桌子。
房间外一人却笑道:“爹,你在说谁呢?”
李渊抬头望去,发现李世民不知道何时倚着门框,漫不在乎的望着自己,心中升起欣喜之意,“世民,回来了,快……坐下来……说说收获。”
李世民倒是不急不缓,“爹,如今大隋要说有最大收获的人,当然要算萧布衣和李密。我离开的时候,萧布衣已经占领了襄阳、义阳、巴陵三郡,而且马上要去攻打江夏、豫章两郡。我估计我回到这里的时候,这两郡已经到了他的手上。而这几郡周边的安陆、永安、九江、南郡、竟陵、武陵、夷陵等郡,不言而喻,归顺萧布衣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他甚至不用去攻打,那几郡的隋军孤立无援,当会投靠,萧布衣只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已经成为江南的霸主,实在让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李渊悔恨的表情再次浮上了脸,千言万语只是化成一声长叹。
李世民又道:“李密当然也有收获,他攻占荥阳后,抢了天下第一粮仓洛口仓,如今汲郡、东郡、梁郡,颍川、济阴、淮阳、淮安再加上汝南各郡悉数落在他的手上。李密声势浩大,听说已经拥兵四十万,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加中……”
李渊摆摆手,烦躁道:“世民,我不想听他们的收获,我只想听听你有什么收获,对了,你知道萧布衣的发展有情可原,可你怎么会知道李密的动态?”
“当然一些是推测,一些是道听途说,”李世民微笑道:“我离开襄阳后,本来准备去东都,所以知道了一些瓦岗的事情,可后来有事耽搁了,没有去成东都。”
“你去东都……”李渊马上醒悟过来,“找你姐姐吗?”
李世民点头,“的确如此,爹,现在东都河东都不安全,我们家眷都在那里,我想通知他们陆续的前来这里。”
“胡闹!”李渊恼怒道:“你怎么可擅自做主,他们一走,若被圣上知道,还不砍了我的脑袋?”
李世民皱眉道:“爹,那他们不走的话,我只怕再过几天,我们不得不反,他们都会被朝廷砍了脑袋。你难道任凭他们送命,坐视不理?”
李渊皱眉道:“你小子知道什么,我早让建成去通知河东的族人,让元吉去通知东都的家眷。你小子懵懵懂懂的让他们走,若是走漏了风声,岂不坏了为父的大事。”
李世民叹息道:“爹,我也不小的人,做事当然会隐秘行事,自有分寸。不过我也没有去成,所以你老也不用发火。”
李渊摆手道:“你要是有建成……”
“有建成的一半就好了,是吧?”李世民摊摊手,“那你让大哥去找萧布衣吧,我和萧布衣的和谈全部作废。”
李世民起身要走,却被李渊一把拉住,“世民,建成有建成的好,你当然也有你的优点,建成稳重,事情交给他放心,可你总有奇谋,为父有你们两个,左膀右臂,哪个都很看重。”
李世民笑着坐下来,“其实我到了襄阳,和萧布衣又拉近了层关系。”
李渊沉吟道:“他……怎么说?”
“他说管你不着,他又说李靖也不会对你为难。”李世民沉声道:“爹,其实如今乱世已成,萧布衣、李密都有可能成为中原霸主,还记得洛水河畔的谣言吗?那据说是太平道所言,布衣称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怎么知道。”李渊摇头,“你说李靖不会为难我们?萧布衣怎么保证的?”
李世民苦着脸,“我有什么资格让他向我保证?可我知道这个人,你不冒犯他,他一般不会先打你。他既然向我许诺爹你没事,我想这就足够!无论如何,我们眼下暂时和萧布衣结盟,有利无害。”
李渊喃喃道:“世民,这么说,你还做出点……”他话音未落,突然住口,有下人敲敲房门,“老爷,唐俭求见。”
李渊点头,“请他进来。”
李世民皱眉道:“爹,这个唐俭夸夸其谈,不堪重用。”
“你知道什么,”李渊皱眉道:“唐俭晋昌郡望,祖父北齐显贵,和我李家素来交情甚好。他再夸夸其谈,也比你毛头小子也要强很多。”
李世民被父亲敲打惯了,不以为意,“他来找爹做什么?”
他说话有了歧义,李渊想笑,转瞬皱眉,“他比你大很多,下次不要这么说,太不懂规矩。”
“可他的确是和我平辈。”李世民也笑道。
二人说话的功夫,下人带着一个老头子模样的人走进来。
那人看起来比李渊还要苍老,张口就对李渊道:“世叔……”
李渊拉着他的手坐到床榻旁,温和问,“唐俭,你来此作甚?”
唐俭恭敬道:“唐国公,我这次前来,却是专程来劝你起兵。”
李渊脸色微变,连连摆手道:“唐俭,你何出此言,实在大逆不道。”
李世民一旁淡漠的笑,唐俭却正色道:“唐国公,如今天下大乱,太原身处四战之地,若不起兵,只能坐以待毙。唐国公在此处甚有威望,只要联络突厥,再广收豪杰之士,振臂一呼,召集十数万人马绝非难事。到时候趁虚入关中,沿途各郡多半投靠,以关中为根基来取天下,这可是商汤和周武王的壮举呀。”
唐俭虽然看起来老实,说出的话可是一点都不老实。李渊连连摆手,“唐俭,你莫要再说此大逆不道之言。图谋天下,那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我怎么敢比商汤、周武呢?眼下从自私的角度来说,那还是图存,可从大隋的角度,那是拯救乱世。还请你注意下言行,对于你说的事情,我不会说与别人听。”
唐俭微笑道:“唐国公记得我说过的话就好,万一唐国公有所需要,我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等到送唐俭走后,李世民叹息道:“爹,自从我走后,多半又有不少人来劝你反吧?其实他们说的都有道理,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李渊缓缓的坐下来,“有什么道理?若是依靠突厥兵取得天下,我只怕会受后人的唾骂。”
“权宜之计而已。”李世民笑道:“爹,你若真取得天下,谁敢笑你?”
“现在时机未到。”李渊摇头,“我还没有建成和元吉和消息,现在若是……只怕会害了很多人的姓命。”
“很多事情却已适合现在筹备。”李世民听到李渊松口,兴奋道:“爹,我回转太原的时候,不知道听到哪里流传的谣言,说昏君又要征伐高丽,征集太原、西河、楼烦等地的百姓当兵,二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都是不能幸免,规定年底就在涿郡集结,搞的人心惶惶,现在想要造反的人越来越多……”
李渊皱着眉头,“你怎么看待这个……谣言?”
李世民哈哈大笑起来,“这怎么可能,我觉得这一定是个假消息。”
李渊霍然站起,“为什么?”
李世民看到李渊有些惊惶的表情,咂咂嘴道:“原来这消息是爹爹放出去的!”
李渊缓缓坐下,冷哼一声。李世民大喜道:“原来真的这样,倒害我担心许久,只怕爹不想起事,可你怎么总是不急不慌,倒让旁人看了着急。”
李渊半晌才道:“若连你都是瞒不住,我怎么能瞒得住旁人?要取关中急不来,这段曰子来,前往关中各郡我都有联系,只有西河郡的高德儒和我素来不和,不肯过来投靠。斩了他,这附近各郡不用攻取,自会过来投靠。要像你一样,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这些郡多半不等归顺,就迫于朝廷的命令来打你了。到时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拿什么来入关?入关不过是争夺天下的第一步,这力量能少损失当是最好。至于取下西河郡后如何来做,我自有打算。”
李世民满面欢欣,“爹爹运筹帷幄,孩儿佩服的五体投地。高德儒不听爹爹的话,孩儿就去带兵杀了他。”
“你带兵?”李渊上下打量着李世民,“你小子在霍邑一战,把我的军马损失了不少,要由你亲自带兵,我只怕到不了关中,我辛苦积累争天下本钱就被你挥霍的一干二净。”见到李世民的沮丧,李渊语重心长道:“世民,并非为父看不起你,建成忠厚,你失之轻佻,可如说聪明,你大哥远远不及你。但你实在年轻,又从未领兵作战过,只知道一个劲的去冲,但这带兵可急不来,慢慢来做就好,为父图谋天下,可为父毕竟年纪大了,以后这天下还不是你们兄弟的?图西河不急,西河本来就没有什么兵力,关键是要赢的漂亮,赢的要让百姓信服,到时候我自有打算,不会忘记让你出马树立威信!”
李世民点头,正色道:“孩儿谨遵父亲的吩咐。”
李渊终于问,“世民,你怎么看出圣上攻打辽东的消息是假的?”
李世民笑道:“这有何难,圣上远困扬州,现在李密四十万大军围困东都,他就算糊涂透顶,也没有再去攻打辽东的心思。”见到李渊沉吟不语,李世民安慰道:“爹,多数百姓只是盲从,听风是雨,没有几个能够分辨清楚,眼下人心惶惶,三人成虎,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李渊摇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我们若是起兵,兵力倒是其次,最少我们眼下已有精兵一两万,若是南下关中,我估算下,最少可以有十数万兵士跟随。可毕竟都是泥腿子,要取关中,眼下急缺战马,这是我担心的一点。其次就是,这十数万兵士的盔甲武器又从哪里来?我们的武器盔甲都要用在精兵身上,断然不能浪费。”
李世民微笑起来,“这有何难办?”
李渊精神一振,“世民,你有什么好方法?”
李世民沉声道:“晋阳宫监裴寂和爹素来很好,晋阳宫兵甲无数,绸缎宫米应有尽有,只要说服裴寂投靠,爹你担心的问题迎刃而解。”
“可裴寂他……”
“爹爹若是不放心,我来去劝裴寂?”李世民微笑道:“他和我关系甚好,其实……他早就有劝你造反的念头,只是一直被你欺骗,不敢和你说而已。”
李渊多少有些兴奋,“那是最好,可你一定要小心从事!”
“至于爹担心的第一个问题,其实也不难办。”李世民又道:“刘文静对突厥素来熟悉,和裴寂关系也好,有他们二人相助,我们起事的辎重兵马绝对不是问题。”
“可刘文静他是朝廷钦犯,如今还在监牢中……”
“爹,现在还有哪个留意刘文静?我们放他出来,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李渊点头叹息道:“世民,为父好在有你在身边……”
他话音未落,下人匆匆走进来,“老爷,刘政会求见。”
“快传。”李渊脸色微变。
刘政会急匆匆的走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李大人,大事不好了。刘武周攻破了楼烦郡,抢占了汾阳宫,将宫女财宝洗劫一空,进献给突厥可汗来换取马匹。他一战即走,倒还没有攻打太原的打算。”
李渊变了脸色,“快召集太原众官,商量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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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少有如此大张旗鼓时候,李靖、慕容罗喉、王威、刘政会等悉数前来。
听到汾阳宫被刘武周攻破的时候,除了李靖外,其余的人都是大惊失色。
李渊眉头紧锁,沉声问道:“不知道各位大人有什么妙策?”
慕容罗喉大声道:“刘武周造反,我们早就知晓,我早就说要去攻打刘武周,可李大人总是不听,这下刘武周洗劫了汾阳宫,我们没有制止,这可是诛灭九族的罪名!”
李渊叹息道:“慕容将军,非我不想攻打刘武周,实在是因为眼下兵力不足,况且边陲刘武周、薛举同时作乱,我们固守太原尚可,若是出兵攻打刘武周,只怕贼人趁虚而入,再取了太原城,我等再无安身之地。”
“那大人应该招募百姓从军,扩充兵力才好。”刘政会一旁建议道。
李渊又是叹息,看起来束手无策,进退维谷,“朝廷动兵,行止进退都要向兵部禀告,由圣上同意才行。妄自动兵,只怕于理不合。可贼人近在眼前,圣上却远在三千里外的扬州,加上此去扬州,道路险要,盗匪盘踞,想要在这段时间以眼下的兵力来抵抗刘武周,必然无法保全。我们现在是左右为难,我想派人去扬州请命,可……总觉得……唉……不知道诸位大人有何妙计?”
王威终于发话,“李大人,如今迫在眉睫,哪里容得我们前往扬州,我觉得刘司马的建议就是很好,如果能灭盗贼,暂时专权也是无可厚非。”
李渊长叹一声,心道老子就在等你这句话。现在太原左近都是他的亲信,可他也知道,杨广在这留下了不少监视他的力量,王威就是其中的一个。
目光落到李靖的身上,李渊沉声道:“李大人用兵如神,不知道有何退敌的妙策?”
李靖看起来就要睡着一样,听到李渊询问,抬起头来,“既然诸位大人都同意招募兵士,我没有异议。”
李渊大喜,整个太原城他最忌惮的也就是李靖一人,看来儿子没有白跑一趟襄阳,李靖如果不反对,他无忧矣。
“既然如此,刘司马,就请你立即撰写敕书,召集百姓从军。”
刘政会欣然从命,李渊犹豫下,望向李靖道:“李大人,刘武周已经攻破楼烦,只怕下一步就要进攻太原。我知道李大人素来用兵如神,还请带兵一千出城,安营在太原城西北三十里,和太原城成掎角之势,防止刘武周前来攻打太原……那个……不知道李大人意下如何?”
李靖坐在椅子上,懒懒散散的接道:“听令。”
他缓慢站起来,踱着方步走出去,刘政会大为皱眉,心道这个李靖实在太过傲慢。李渊放下心事,向刘政会摆摆手,示意他莫要横生事端。
又吩咐慕容罗喉和王威一点闲事,李渊回转后马上吩咐李世民道:“快去把长孙顺德找来负责招募之事,世民,今天晚上你去找刘文静,一定不要让旁人知道!”
等到一切吩咐妥当之后,李渊这才长舒了口气,喃喃道:“做人……怎么这么累呢?”
他气不等喘平,李世民还没有走的时候,李元吉却是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爹,姐姐不回来,柴绍也不来!东都的家眷见到姐姐不回来,所以也暂时没有回来的计划。”
李渊怒道:“她为什么不回来?”
李元吉眨巴下眼睛,“她说……她说……我们是骗她回来,她不想见萧布衣。”
李渊不明所以,“她是否回来和萧布衣有什么关系?”
李元吉犹豫了下,“多半是世民一直劝姐姐嫁给萧布衣,她以为我们骗她回转。”
李渊跺脚,“这个丫头,好不知轻重,到现在还儿女情长,不明白大是大非,我实在看错了她。”
李世民却皱眉道:“爹,姐姐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那你说我不知轻重了?”李元吉梗着脖子道。
李世民吁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元吉不满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不满,可你游手好闲这么久,一离开连个屁都没有,你可知道我和大哥为李家辛苦奔波多久?你一回来就说我不知轻重,倒是恶人先告状了。李世民,我告诉,现在不是在东都的时候了,不能只靠圣上的宠爱过曰子,天下是要靠真本事来拼!”
“元吉,够了。”李渊终于看不下去,喝了声。李元吉马上收声,委屈道:“爹,姐姐不回来,真的不关我的事。”
李渊握住李世民的左手,又拉过李元吉的右手,放在一起,沉声道:“世民,元吉,你们都是爹的好儿子,不要总是斗气,兄弟合心,其利断金,你们切要记得。”
“爹,那我去东都劝姐姐回来吧。”李世民皱眉道。
李渊摇头道:“这个死丫头,死在外边最好。现在正缺人手,你们谁都不能离开太原,以防生变。我再找个下人去通知采玉,她若再不回来,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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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正在为女儿生气的时候,李采玉正在为父亲担心。
风轻了,树绿了,可李采玉心中还是沉甸甸的,甚至有些难受。
柴绍立在她身边,轻裘缓带,风度翩翩,可他心中也是有点发堵。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和李采玉之间有了隔阂,每次见到李采玉的时候,都是患得患失。
爱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酸楚甜蜜五味俱全,可一旦有了猜忌夹杂,更多的却是苦涩。
见到李采玉在沉思,柴绍柔声道:“采玉,你莫要担心了,元吉不是说了,太原平安无事,你爹也没有什么事情。”
李采玉望了柴绍一眼,轻声道:“柴绍,我想回去了。”
柴绍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李采玉不解问道,见到柴绍醋瓶子一样的脸,李采玉轻嗔道:“你怕我回去见萧布衣?你还是不信任我?我要是想嫁给萧布衣,我何苦到东都来?”
柴绍苦笑道:“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信不过伯父,我的确什么地方都不如萧布衣!我不怪伯父不选我,要怪,只能怪我太没用!”
李采玉半晌才道:“爱情不是货物,可以衡量出轻重!柴绍,爱情在于彼此间的信任,无论贫富贵贱,能力高低。”
“可并非所有的人都像你这么想。”柴绍有些激动道。
李采玉沉默下来,终于道:“可我真的想见见爹了,我想再和他好好的谈谈。他对我们其实一直都很看好,这么久了,我想他应该不会恼怒了。”
“可东都的家眷谁来照看呢?”柴绍皱眉道:“元吉来了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东都这面可全靠你来照顾,你若是走了,真有什么事情,那如何了得?”
李采玉轻蹙蛾眉,“爹爹让我在东都照看家眷,真的很奇怪,他为什么不把东都的家眷带回太原呢,现在这种情形……柴绍,我觉得盗匪曰益猖獗,东都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再过几天,我只怕瓦岗就要攻打东都了。东都城外城城防很差,不堪一击,只有内城才算安全,可是……”
“东都有二三十万兵力屯聚,瓦岗如何敢来?”柴绍笑道:“采玉,你杞人忧天了。盗匪虽是猖獗,可还是不敢来打东都,你相信我的判断好了。”
李采玉幽幽一叹,望着天边道:“柴绍,我累了,想要回去休息。”
“我陪你回去。”柴绍关心道。
李采玉摇摇头,“我想静一静,我自己回转就好。”
她说完话后,缓步向李府的方向走过去,柴绍没有跟随,只是望着李采玉的背影,越来越远……柴绍突然觉得心中有些空,飘飘荡荡,感觉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场梦。可他又知道这不是梦,他用尽一切力量来维系自己的爱情,除了爱情,他不想再管一切。可爱情中夹杂了欺瞒,还是不是爱情?柴绍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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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浑身大汗淋漓。
见到萧皇后有些惶惶的表情,杨广问道:“皇后,朕又做噩梦了?”
他问的很奇怪,萧皇后点点头,“皇上,你刚才惊叫了一声,发生了什么事?”
杨广神情有些恍惚,紧皱着眉头,“朕梦见……好像张将军……张将军浑身是血的站在朕的面前,皇后,张将军……张将军……为国捐躯……很久了。”
萧皇后舒了口气,“皇上,张将军是过世了,还请你节哀顺变。”
“那现在朕的江山谁在卫护?”杨广眉间的皱纹刀刻一般,“是杨太仆……杨太仆现在……现在……怎么了?”
“他被圣上召回到了扬州,我听说,杨太仆病的很重。”萧皇后眼中满是泪光,望着眼下的杨广,好像望着当初那个受委屈的孩子。
“杨太仆病了?那谁……不行,朕要见他。”杨广豁然站起,赤足冲出去。
萧皇后慌忙拉住,“圣上,这个于理不合。”
“什么于理不合,朕一定要见他。”杨广露出急躁之色,“杨太仆跟随朕打下了诺大的江山,他一定知道让朕如何去做。快去叫虞世基、裴蕴过来。”
虞世基、裴蕴过来见驾的时候,满是惶恐。
他们现在十分怕见杨广,见到杨广披头散发,赤足散衣的样子,更是栗栗危惧。等到听到杨广要见杨义臣的时候,更是莫名其妙。
可现在的杨广实在不能用正常两个字来形容,听说杨广要出宫,两个老臣倒是异口同声的劝阻,原因当然是因为不合规矩。裴蕴劝道:“圣上不用亲自去见杨太仆,让他来见圣上就好。”
“他不是病了吗?”杨广怔怔问,“他是装病吗?”
“那倒不是,可无论他病的如何,既然圣上想要见他,他都应该过来。”
“那好,让他过来。”杨广摆摆手,坐回床榻上,望着对面的铜镜屏风,痴痴呆呆。
杨太仆没用多久就到了皇宫,可他是躺着进来的。
无论谁见到他的双颊深陷,双眸无光都会知道,杨义臣活不了多久了。
谁又能想到,不久前还南征北战、勇猛无敌的太仆卿竟然转瞬到了风烛残年。岁月催人老,杨太仆这一刻才让人发现,他的斑斑白发,他的憔悴无奈……杨广望着躺着的杨义臣,终于清醒了片刻,缓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了杨义臣的手,痛苦道:“杨太仆,朕不知道,你病的如此之重!”
见到杨广走过来,杨义臣双眸有了些许的光亮,挣扎着想要坐起,可却咳嗽起来。
但他就算是咳嗽,都是细微如丝,如同要断气般。
杨广再也抑制不住,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再次泪流满面,紧紧的握住杨义臣的手道:“太仆卿,你不能死,朕……朕不能再失去你!”
杨太仆嘴角蠕动两下,“圣上……回转……东都吧……东都离开你……不行的……你不回东都……江山……江山……”
裴蕴、虞世基二人听到杨义臣所言,脸上都有了羞愧之意,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杨义臣病入膏肓还惦记着让杨广回转东都,实在算是忠心耿耿。
杨广悲哀道:“可……可朕如何能够回转?杨太仆,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你要帮朕回转东都,这一次,朕什么都听你的!”
杨义臣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像是无奈,又像是讥诮,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才想挽留?
“圣上……老臣不行了……不能陪你回转东都了……”
“杨太仆,你一定能好,叫太医来。”杨广嘶声喊道。
杨义臣眼珠间或一转,突然间奋起了精神,“圣上……你还能回转东都,只要再听老臣一言。”
杨广垂泪道:“朕一定会听杨太仆之言,不知道如何能够回转?”
杨义臣张开手掌道:“五路大军并攻瓦岗,瓦岗可灭!第一路大军,当让涿郡的薛世雄统领,攻击瓦岗东北!第二路大军,可让这里的王世充带兵,攻打瓦岗的东南。虎牢未克,当让裴仁基出兵正中,可策应……策应四方,是为……第三路大军!”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喘息的厉害。
裴蕴和虞世基面面相觑,暗想杨义臣说的很有道理。杨广急声道:“那另外的两路呢?”
“第四……路……当是西北的东都出兵……东都兵精粮足……”杨义臣屈指说道,可手指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竟不能弯曲。他左手抓住胸口,痛苦不堪,嘶声道:“第五路……在西……南……”
他话音未落,突然双眸光亮尽丧,转瞬一只手僵硬在半空,再没有了声息。
杨广大骇,“太仆卿!爱卿!御医快来!”
御医匆忙赶到,只是望了眼,摸了下脉门,垂手道:“圣上,杨太仆他过世了!”
“不可能,不可能!”杨广拎着太医的脖领,用力的摇晃,“你骗朕!”御医几乎被他扼死,却是不敢挣扎,裴蕴一旁转移他的注意力道:“圣上,杨太仆他说的第五路大军又是哪里?”
杨广恢复了冷静,“第五路,第五路大军在哪里?你们说,你们告诉朕!”
他声嘶力竭,裴蕴惊惧,却是打破头也想不出第五路大军应在何处,虞世基胆颤道:“圣上,想有四路大军就已经足够剿匪!那一路到底是谁,已经不算重要。”
“不行!太仆卿临终之言何等重要,怎么能忽略!”杨广愤怒道:“你们一定要想,不然统统斩首!”
裴蕴和虞世基吓了一跳,慌忙说出几个名字,可相对薛世雄、王世充二人而言,显然不够分量,杨广暴跳如雷,裴蕴突然心中一动,“圣上,杨太仆领军大才,我等难以揣摩他的心意,不过我想有一人聪明非常,定然能知道杨太仆的心思。”
“是谁?”杨广急声问。
“圣上难道忘记了裴茗翠?”裴蕴沉声道。
杨广恍然大悟,千般心思涌上心头,这才记得还有个忠心耿耿的裴茗翠。
不知为何,两行眼泪流淌下来,杨广那一刻悔恨非常,心如刀绞,却终于说道:“宣裴茗翠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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