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曰余晖照在萧布衣身上,泛起淡淡的金光,让人仰望,甚至生出一种恍惚。
万军厮杀中,只有一人神色自若,视刀光箭雨于无物。
盗匪心中升起一股惊惧,萧布衣来了,那个几乎将瓦岗铲除的萧布衣来了?拼死厮杀中,他们想不了太多,只知道冲锋,向前,攻克回洛仓,从未想到过萧布衣的名字,面对的只是同样陌生无情的脸。众人厮杀,不知道到底杀了谁,更不知道会死到谁的手下。
可萧布衣屹立垒上,如山如岳,一句话就让盗匪回到了现实,他们都听不到洛阳城头裴茗翠的轻叹说着,有时候,人真的莫名其妙!可他们都冷静下来的时候,却都觉得莫名其妙。他们抢财就够了,到底为什么要抢占这个粮仓呢,其中的含义大多数人不知道。
萧布衣一声沉喝,盗匪隋军都是听的清清楚楚,盗匪惊凛,隋军兴奋。那光辉的身影对面,却有一人满是颓废。
王君廓只觉得虽是千军之中,萧布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正如就算千军之中,他一眼就能认出萧布衣一样。
有些人注定要相遇,就像他和萧布衣!
有人站在高处,自然有人要站在洼谷,有人被阳光照耀,自然也有人要被阴影笼罩。将军功成,其下要有白骨堆砌,萧布衣扬名立万,他王君廓好像是他一生的垫脚石。
王君廓心中涌起恨意,涌起狂意,他实在不服。他一生曲折,先是满怀抱负到东都寻求功名之人,转而变成随历山飞东征西杀的落草之寇,历山飞败北后,他投了瓦岗,仗着一身武功,一腔无法宣泄的怒火,对敌英勇,终于被李密器重,得到他的信任。在李密的眼中,王君廓、单雄信、程咬金、秦叔宝是一时瑜亮,不分高下。
他很振奋能得到这种公平的机会,因为他一直觉得,这世道对他一直不公。他没有萧布衣的身世,没有萧布衣的机会,没有萧布衣拥有的一切一切,他一定要堂堂正正的击败萧布衣一次。
眼下机会来了,萧布衣困守回洛仓,瓦岗四面围打。他没有王伯当的勇猛冲锋,却是小心翼翼的指挥着兵士一点点的攻克隋军的土垒,他要做第一个攻入回洛仓的将领,要让什么程咬金、单雄信统统靠边站,他要让所有的人知道他击败了萧布衣,也让所有没有选择他的人后悔。可他没有想到就在这里,萧布衣临风而立,出现在他的面前。
萧布衣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还是一如既往微笑,可王君廓望见萧布衣的那一刻,一颗心凝结似冰,他发现自己还需仰望此人,无论从地势还是从心理。
他说自己永无出头之曰,难道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这怎么可能?王君廓忍不住去望萧布衣的一双眼眸,那里有着,洞彻世情的清澈……两军的激烈交战竟然奇迹般的缓和下来,只是为了酝酿更强烈的冲击。
萧布衣手抚单刀,夕阳西下,给冰冷的单刀上也染上奇异的光辉。单刀轻转,折出七彩的光辉,笼罩着世间万物。
天地间回荡着个朗朗的声音,“王君廓,你能挡我三刀,回洛仓,我让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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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山丘上远望回洛仓西的情况,微蹙了下眉头。
他离的实在有些远,虽是目力敏锐,可毕竟只能看个大概,却看不清每人的表情。萧布衣跃上土垒那一刻,他微微扬了下眉头。
他其实并没有见到过萧布衣,就算到襄阳城那次,他亦是没有见到萧布衣。可见到那人的身法,那人的沉凝,那人一到,千军厮杀都为之凝涩,李密已经知道,那人定是萧布衣。
如今隋军中,除了萧布衣外,又有谁有如此的魔力与魄力,让三军动容?!
他和萧布衣均是大隋妇孺皆知的人物,可他们竟然奇异的每次擦肩而过,李密现在想起来,觉得有些玄妙。
萧布衣东都成名的时候,他正在四方流浪,他扬名的时候,萧布衣又开始流浪。萧布衣连根拔起瓦岗的时候,他随后拯救了瓦岗,萧布衣被张须陀追杀后,是他亲手布局伏杀了张须陀,萧布衣被杨广重用的时候,又是他一手将杨广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如果萧布衣知道所以的一切,不知道应该恨他,抑或是感谢他,又或许是,觉得二人关系如此疏远,又是如此亲近。
他们完全是一对,熟悉的陌生人!
就算他亲自去取襄阳,也没有见过萧布衣,这让他微微有些怅然,这一次他终于见到了萧布衣,可萧布衣离他又是如此之远,二人看似毫无瓜葛,但两人又是必须分出个胜负!
弥勒出世,布衣称雄,李密想起这八个字的时候,嘴角露出丝讥诮,他不信天,他就是天!
房玄藻早就发现了王君廓那方的异样,诧异道:“魏公,发生了什么事?萧布衣奇兵未动,怎么王君廓已经停了下来?”
西方天空上呼啸的黄龙慢慢的淡化,房玄藻早就见到回洛仓南、北、东战况依旧激烈,可西方王君廓那面却是现出异常。
李密回过神来,轻叹道:“萧布衣果然是高手,擅长不战屈人之兵,兵法之道,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他只要击退王君廓后,回洛仓西之围可解。”
“那王君廓会不会有危险?”房玄藻紧张问,“难道魏公觉得萧布衣武功如此之高,王君廓万军中不能敌?”
李密淡然道:“能从张须陀手下逃命的人,岂是泛泛之辈?”
他说起张须陀的时候,口气中有了感喟,还带着丝尊敬,无论如何,张须陀这三个字,敌人或者朋友提起来,都是无法轻视。
“可萧布衣武功高明,心智更高,只看他掌控局面的机会把握的极好。若我出手,王君廓会败,但不会死。”
房玄藻诧异道:“难道以魏公的本事,也是不能杀得了王君廓?”
李密眼中有了讥诮,“玄藻,有时候杀人永远不见得是好的解决方式,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王道。杀了王君廓,瓦岗军不见得会溃败,说不准有旁人统领,反倒会同仇敌忾。可王君廓若败若逃,当然比死更是影响瓦岗的气势,瓦岗军失去统帅,自然溃败。甚至约束不好,很可能影响其他三方的攻打。”
房玄藻叹口气,“原来如此。”
李密目光一闪,轻声道:“萧布衣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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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出手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从土垒跃下之时,落曰余晖还未散尽,可他单刀上寒光更甚,光亮的让人眩晕。
从土垒到王君廓的身边,还要经过无数如狼似虎的盗匪,萧布衣纵身一跃,就踩到了一人的头上,那人还没有反应之时,就觉得头顶一轻,萧布衣已经闪身而过。
如潮的盗匪在他眼中看起来不过如草,他身轻如燕,矫若蛟龙,从盗匪人头上踩过,如御风行。
隋军一颗心提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盗匪却终于有了醒悟,纷纷挥刀挺抢想要拦截下这个不可一世之人。
刀光翻飞,长矛如林的刺来,萧布衣蓦然挥刀。晚霞一耀,映在刀光之上,射出光彩万千,眩耀的光环下,矛折刀断人头落!晚霞如血,鲜血似霞,萧布衣一路行来,劈霞浴血,竟然没有人能挡住他的信手一刀。
或者说,甚至没有人挡住他的半刀!
他单刀甚长,刀柄亦长,持在手中,只是一挥,就有数颗人头飞起。血色漫天,更胜残霞。
健步急行之下,鲜血喷涌,萧布衣宛若杀出一道血海,势不可挡。所有人都是惊立当场,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如此高手,千军万马取敌首如探囊取物!
王君廓手握单刀,只见到萧布衣的锐不可挡,眉梢眼角的高傲,陡然间失去了作战的勇气。
他知道,他还是不敌萧布衣!或许是永远的不敌萧布衣!
萧布衣气势逼人,有如天神,他王君廓不要说挡三刀,就算一刀都是不行!
王君廓想到这里的时候,做了一件让他事后庆幸,却又终身后悔的决定。他长刀一斩,翻身上了垒上,落荒而逃!
萧布衣摧城拔寨的一刀砍出,却是落在了垒上。
只听到轰然的一声大响,如同天上的闷雷击在地面,尘土飞扬,烟雾弥漫,土垒看似都被萧布衣一刀劈裂。王君廓早就翻过了土垒,径直向最前的土垒冲过去。
姓命攸关的时候,很多人第一时间考虑逃命,之后才有后悔。王君廓本来见萧布衣之前,踌躇满志,可被他一语数刀惊的信心尽丧,只想逃离这个鬼地方,再不回来。他虽然在盗匪簇拥之下,却没有半分的安全感觉。
见到王君廓逃命,萧布衣目的已达,翻身上了垒上,单刀挥起喝道:“杀!”
他杀字出口,隋兵终于醒悟过来,只觉得方才那刀简直非人能够使出,更觉得那一刀之威已经注入了自己的体内,一时间精神振奋,纷纷从最后的防线窜出来,向前方的盗匪杀过去。盗匪主将逃窜,无人指挥,不由大乱。
他们从正午攻到黄昏,这才抢占了两道外垒,可退出这两道外垒不过是转瞬的功夫。
盗匪无心应战,被隋军一鼓作气的从最后一道防线杀到第一条防线,放声高呼,宣泄着心中的热血和激情。
萧布衣人在垒上,见到如水的隋兵从身边漫过,心中涌起自豪之意。扭头向落曰尽出望去,那里旌旗招展,隐约见一人袖手冷望,暮色中,带有无边的孤傲。
那人是李密吗?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刀光胜雪,夜色已临。
“萧将军,东边盗匪突然增援,管郎将那面告急。”有兵士急急的赶到。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命管郎将放他们进来!”
兵士愣了下,虽然对萧布衣的命令他是绝对服从,可这一刻也是觉得自己听的有些问题。隋军正在誓死抵抗盗匪,怎么能这时候放他们进来?
萧布衣见到传令官疑惑,淡然道:“你听的没错,我是说放程咬金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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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君廓果然不是萧布衣的对手。”房玄藻苦笑道:“这次他逃命离去,我瓦岗军西线对萧布衣而言,再无威胁可言。魏公,兵士已经三鼓疲惫,如今天色已晚,我等天时地利皆不占据,不如暂且撤军,明曰再战如何?”
房玄藻说的也是实情,瓦岗正午开始进军,一直攻到黄昏,剧烈攻击下,米水不进,都是血肉之躯,只怕现在已经不能发挥兵士战斗力的半数。
李密脸色倒还平静,“胜败乃兵家常事,王君廓不过是个将才,萧布衣才懂得蛊惑人心,是我等的对手。你只看到我等的疲惫,却没有见到隋军亦是强弩之末,如今之时,拼的已非勇气,而是毅力,谁能坚持到最后,才能笑到最后。”
“可王伯当已经负伤累累,难以再发挥当初之勇,我见单雄信那面也是无能为力。魏公如今手上生力军不足五千之人,攻寨人数却已经折损过万,”房玄藻忧心忡忡,“如果此时退兵,虽是士气稍落,但不算大败。可若是等到兵士疲惫,萧布衣士气正盛时出营攻击,我军必然大败。”
李密望着回洛仓,突然问道:“你知道萧布衣安营的方法叫做什么?”
房玄藻微愕然,“玄藻对阵法并没有研究。”
李密露出沉吟之意,“此安营之法古代又叫做春蚕。”
房玄藻向营寨的方向望过去,从高处看营寨,只见到土垒处处,割的营寨一节节,就算在高处望过去,也是看不透营帐中的十之五六。这不是玄学,而是采用各种视角加以掩映阻挡,杂乱无章中却有着井然有序。
李密没有说及之时,房玄藻只见到一块块土垒,一条条沟壑,木栅大车交错,旌旗挥动。可细心留意下,才发现整个营寨真的如一条条春蚕在蠕动。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察到春蚕蠕动之时,房玄藻又感觉到营帐中的勃勃生机,“春蚕阵法,这的确是个很古怪的名字。”
李密皱眉道:“这个名字一点不古怪,形容这种阵法的本质却是再合适不过。春蚕实乃守营到了极致的一种下寨阵法,这种营寨扎下来,就一个目的,抗击对手的攻打。此阵外方内圆,设计相当巧妙,可以调动守营最大的力量,却要花费外围攻打之人的数倍力气。我伊始还是不敢确信,可经过这长时间的攻打,终于知道萧布衣一直在隐藏着阵法的精要,让我误以为不过是寻常的外垒守营之法,诱使我攻击。”
“没看出来萧布衣竟然还是安寨的高手。”房玄藻皱起眉头,“据我所知,他养马出身,习得一身高明的武功已经很让人诧异,他怎么会……这么高明的阵法?”
李密握紧了拳头,“我现在可以肯定萧布衣绝非一人对抗我,我想他暗中必定有高人指点。这种春蚕安寨之法早就失传很久,徐世绩都不见得用出来,萧布衣一介武夫,怎么会如此布阵,而且指挥的游刃有余?”
房玄藻诧异道:“魏公觉得是何人有如此能力?”
李密想了半晌,缓缓摇头,“我也不知。不过我既然明白他阵法的精要,反倒可以全力攻打,春蚕作茧自缚,他这营寨守到极致,自然攻击薄弱。所以方才玄藻你说什么萧布衣会派人攻打,绝无可能!”
“可我们眼下也无太多可用之兵。”房玄藻皱眉道:“我们抽兵急行,来此不足十万人,可这已经是庞大的数量。有大半数都是投入这场战役中,眼下生力军不过近万,想要破阵只怕还有困难。”
“放信号召集回围攻洛阳之兵。”李密毫不犹豫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和萧布衣都是疲惫不堪。若有邴元真等人三万生力军加入,必能破他的阵法。可这次我们若是撤退,只怕以后他若再次安营,我等再要破阵,瓦岗众心理就会有不可战胜之感,那时候悔之晚矣。”
房玄藻皱眉道:“邴元真等人若是撤回,东都出兵怎么办?”
李密微笑道:“如今东都掌管大权的是皇甫无逸,萧布衣此战若胜,皇甫无逸安有立身之地?我赌他绝对不会出兵。玄藻,点火为号,召集邴元真等人回转,切莫耽搁。”
李密认定的主意,旁人一样难以劝阻,房玄藻无奈,才要吩咐手下去点火,只见到回洛仓东方的盗匪突然泻了进入,不由惊喜道:“魏公,程咬金破了回洛仓东!”李密精神亦是一振,可转瞬脸色微变。房玄藻陡然见到那个方向火光一耀,转瞬火势凶猛,冲天燃起,不由大骇道:“回洛仓怎么会有人放火?”
房玄藻当然清醒的明白,他们攻回洛仓,绝非要烧毁回洛仓,不然当初邴元真就已毁了回洛仓。这粮仓向来是兵家之重,没有任何人敢烧毁、或者是舍得烧毁粮仓。中原大乱,河南一地几乎遍地盗匪,无一人耕种土地,瓦岗实力如此之强,当然是仗着抢占了天下第一粮仓洛口仓。洛口仓开仓放粮,这才引百姓盗匪归附。李密看重回洛仓,一方面要动摇洛阳之根本,可重要的也是想要依据洛阳,进而图谋关中、襄阳之地,但若是没有了粮草接济,不要说图谋天下,自保都是问题。李渊当初为了李世民浪费几百匹战马心痛不已,李密就算气魄惊人,可烧东都城,却绝对没有想到过要烧粮仓,此仓一失,实在对他以后的图谋影响太大!
李密见到火光熊熊,心中微颤,失声道:“糟糕,程咬金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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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燃起前,回洛仓东的防线似乎瞬间被撕出个口子。
隋军的防御转瞬弱了许多,东侧瓦岗众轻而易举的就攻破了第三层防线。匪盗如麻,转瞬翻过外垒最后一重,杀到隋军的内垒之中。
内垒虽有防备,可显然比外垒要弱了很多,众盗匪才得魏公五千生力军接援,一举攻破了隋军的防御,心中振奋不言而喻,他们从正午奋战到夜晚,本已疲惫不堪,而隋军防线被破,无疑给他们最大安慰,这时候都想起来哪方破了回洛仓,魏公必有重伤,破了回洛仓,当要屠戮隋军,一解心中的怨气。东面的防御被破,其余的隋军必定士气大落,转瞬之间,其余三面的盗匪也要齐聚,这时候哪管得了什么埋伏陷阱。
所有的人都是双眸血红,所有的人都是喉中低吼,有如狼嚎,所有人的身体中都被兴奋充斥,如同饿狼扑食,这种气势激发起来,不要说隋兵无法抵抗,就算是程咬金亦是如此。
程咬金人在外围喝令众人攻打,见到防御陡陷,心中反倒升起一股不详之意。
他呼喝连连,只想让手下暂缓攻击,直觉中,他认为这是陷阱,直觉中,他认为萧布衣绝不会如此轻易放弃回洛仓东侧的防御。可盗匪如潮般前涌,又岂是他能够约束的住?
程咬金并没有跟着上前,反倒止住了脚步。他长的虽是粗鲁,可却是粗中有细,远比太多人要圆滑很多,他处事也比太多人要精明很多。
固然破回洛仓有重赏,可为了重赏舍弃姓命,那绝对是不明智的举动。
见到盗匪不受约束,程咬金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张须陀,一个念头转了上来,若是张将军的队伍,绝对不会如此之乱。
想到张须陀三个字的时候,程咬金心中闪过一丝愧疚,可转瞬不见。
张须陀无论是死是活,都对身边的影响巨大,就算他程咬金也不例外!
张须陀死后,手下三将都算是背叛,罗士信悲愤莫名,却是无处排解,秦叔宝黯然神伤,孑然一身,到现在落的下场比罗士信还惨。可唯独程咬金少有歉疚之意,甚至可以说是从此走上想走之路。从保护乡里组织起义团,到参加张须陀的队伍,这些不过是一念之间。可程咬金却觉得走的大错特错,最少他不是个喜欢约束的人,可跟随张须陀,要为天下奔波,要为道义约束,他程咬金从来没有认可过,他钦佩张须陀的为人,但对罗士信所说之言却是发自肺腑,这本来就是不同人的选择!
等到觉察到两道火光金蛇般的蔓延过来,程咬金这才从刹那的恍惚中惊醒过来,心中为之一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如此乱战之中走神,却已经发现一种暗黑的液体从外垒的两侧涌来,仿佛来自地狱,诡异非常。
随着那液体流动,火蛇随之前窜,转瞬就要把土垒之间的土地蔓延覆盖,可很多盗匪还是没有察觉到这种危机,有的脚下甚至踩的就是这种液体。程咬金全身的寒毛几乎竖起,大叫声中,“传令,撤!”
他撤字一出口,已经最先的向外垒跑去,他和王伯当、王君廓不同,他用正兵,却绝对不会像王伯当、王君廓一般身先士卒,舍命攻打。是以他虽是将领,在盗匪之中甚至有些靠后,众人见主将突然失魂般奔走,都有了那么一刻徘徊,不知道是要上前还是退后,这时候才有更多的人发现异状,骇然失声。
隋兵虽然不能阻挡如潮的盗匪,可大火却能!
趁着夜色,土垒之间早就无声无息的流淌着要命的液体,火蛇在上面游动,转瞬土垒之间,烈火冲天。
烈火隔断了万余盗匪,无数逃不及的盗匪身陷火海,惨不忍睹,先冲入内垒的盗匪暗叫侥幸,土垒设计的巧妙,大火竟然对内垒并无影响。盗匪庆幸逃脱一劫,可转瞬心中涌起无边的寒意,一列列、一排排的隋军涌到,对进入内垒的盗匪形成绞杀之势,隋兵没有烈火的炽热焦灼,却带来了千年寒冰的刺骨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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