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个半月之后,迟钝的朝廷总算反应过来了,派来了慰问团和传旨钦差,传旨太监是司礼监的大太监洪公公,这位公公属于介于太后和黄金荣两派之间的骑墙派,看来此番传旨也是经过京城权贵们一番斗争和妥协之后的结果。
洪公公迈开八字步踱到香案后面,干咳一声说道:“徐州都指挥使司袁崇焕暨部下诸将接旨~~”
顿时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袁崇焕在前领头,参将、副将、游击们按照级别紧跟其后,刘子光这个没正式品级的半跪半坐在最后面,众人都竖着耳朵倾听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洪公公的男高音抑扬顿挫,慷慨激昂,用了很多呜呼哀哉的语气助词宣读着圣旨,圣旨很长,刘子光听不懂深奥的古文,被长篇大论弄得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才打起来精神,“察民间义士刘子光,忠勇果敢,斩将夺营,朝廷念其功,超擢为山东省兵备道团练把总,修武佐校尉。”把总…..这个官名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刘子光还在纳闷,圣旨已经念完,“袁少保,还不领旨谢恩?”洪公公笑眯眯的将圣旨卷了起来,对袁崇焕说道。
“臣领旨谢恩!”袁崇焕一脸的严肃,也看不出高兴与否,带着大家三拜九叩之后把圣旨接了过来,说道:“有劳洪公公了,还请馆驿休息,晚上再为公公接风洗尘。”
“好说好说,袁少保以后发达了末要忘了咱家才好。虽然在济南少保是主,咱家是客,但是咱家 毕竟是代表朝廷、代表皇上来的,晚上在贵和楼咱家做东,宴请各位将军,还请大家赏脸哦。”洪公公脸上漾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带着几个御林军回去休息了。
送走了洪公公,袁崇焕转过身来,已是眉头紧锁:“朝廷这是想…..唉……”。
众将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刘子光这才听了个明白,原来朝廷擢袁崇焕为太子少保、资政大夫、兵部左侍郎,但是徐州军的都指挥使司的位子却被去了,也就是明升暗降,被夺了兵权。其余众将各有封赏,基本上是都晋了一级。至于大家盼望的钱粮援军,却还是一点影子没有,圣旨上说朝廷忙于福建和西北的战事,钱粮兵员都接近枯竭了,所以不得不忍痛放弃这次直捣黄龙的机会,收复的山东各州县,朝廷已经安排了各级官吏过来上任,徐州军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自己一点好处没捞到,只有那一级含金量不足的晋升和慰问团送来的几百坛御酒而已,至于袁崇焕奏报的关于崔承秀通敌一事,朝廷的处理结果是让洪公公把人带回京城,着刑部、大理寺、锦衣卫三堂会审,由于崔本人兼着都察院的职务,所以审理单位中没有都察院,听起来好像很公正,其实明白人都能看出来九千岁还是要力保他的干儿子的。
接替袁崇焕的人是现任兵部右侍郎的 阮大铖,此人素有才名,尤善词曲,早年也是东林党人,现在算是太后一党的人马,而前来监军的太监是九千岁的嫡系,看来对于山东的人事安排,朝廷还是做了许多考量的。这些新上任的官员们已经到了济南,正等着给他们建设新的衙门呢。
众人皆是愤愤不平,朝廷不想怎么收复故土,就知道玩这些政治手段,军方大将稍有功劳就要夺其兵权,把知兵的袁大帅调到京城作侍郎,弄一个只会作词作曲的无聊文人来当统帅,这样下去还怎么打仗?他们纷纷表示要抵制阮大铖的继任,还要集体上书挽留袁崇焕,甚至还有人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干脆不理睬朝廷,在山东收税征粮自力更生算了。
“放肆!” 袁崇焕越听越不象话,忍不住拍了桌子,“你们要造反不成?朝廷这样安排自有朝廷的道理,朝廷内忧外患,害怕边将坐大也是情有可原,咱们原来镇守徐州一隅,尚不足为虑,现在山东全境尽在我徐州军掌控之下,朝廷不敢供应钱粮,深怕养虎为患啊,罢了,我就进京去吧,等到阮侍郎接任之后,你等要谨遵将令,不得怠慢!”
众将很不服气,有人说道:“朝廷的意思未必是皇上的旨意,谁不知道现在把持朝政的是太监和外戚。”袁崇焕闻言沉默了一会说:“皇上大婚之后就要亲政了,皇上英明睿智,大明中兴就在眼前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一定不能乱,我此次进京会将战况详细禀报给朝廷,争取得到水军的支持,渡过黄河,直捣北京。在此期间你们不能轻举妄动,制造口实给人家。”
众将这才悻悻的散了,袁崇焕单独把刘子光留下来,两人坐在后堂密议。“看来太后和黄阉这次的斗争势均力敌啊,一个统军,一个监军,既要夺了袁某的兵权,又不让对方坐大,哼,这帮人如果把精力用在对付外敌上,大明早就恢复原来的疆域了,不用说,山东全省的官吏名额都是朝中两派妥协后的产物了,可怜山东父老刚从满清的苛政下解放出来,又要被这些人盘削!”袁崇焕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如果袁某占着位子不走,那情况势必更加恶化,朝廷派遣军队围剿,满清再伺机反扑,那山东又要燃起战火了,将士们的家眷也都在徐州或者江南,所以决不能和朝廷公然翻脸,刘将军你说是也不是?”
“大帅所言极是。”刘子光答道,复杂的政治他搞不懂,但是他知道现在造反决不是好办法,以徐州军的力量尚不足以对抗朝廷,“大帅有何良策?”
“听说皇上大婚的日子不远了,大婚之后太后就不能再垂帘听政了,既然太后方面的权力要收缩,那她断不能容忍黄阉的势力借机壮大,必然会设法削弱黄阉方面的势力,这样一来,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皇上就是渔翁,咱们这些忠臣要帮皇上逐步取得权力,,大明朝自开国以来,胡蓝之案,靖难之战,自相残杀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妄起刀兵。京城里我还有些故交,此番就任兵部侍郎,定要走动走动,帮皇上联络一些力量,集体上书请愿,我就不信大明没有忠义之士了 。”
原来袁崇焕准备搞和平请愿,刘子光顿时觉得很没劲,但是看到他一副慷慨激昂,忧国忧民的样子也不忍打击,只好敷衍了几句把话题扯到他的新官衔上。
“大帅,我这个兵备道团练把总、修武佐校尉算是几品官?能带多少人?”
“嗯,刘将军末要在意这些虚名,皇上不是已经暗自授予你大将军的称号了吗,此等微末之职,不提也罢。”袁崇焕打了个哈哈不做正面回答。在上次的奏章里他详细介绍了刘子光的功劳,可是朝廷居然给了这么一个官职,实在让他不好意思面对刘子光。
两人讨论了半天也谈不出什么结果,刘子光带着朝廷赏赐给他的官服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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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玉居中,刘子光换好了官服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当官的他还是很兴奋的,头上端正地戴着乌纱帽,两个短短的帽翅颤巍巍地在脑后晃悠,脚下是白底黑身的官靴,腰间是乌角的带子,手里是槐木的笏板,宽大的绿色圆领补服穿在身上威风凛凛,官服是崭新的,还带着长期叠压的印迹,伺候老爷更衣的小丫环扯了半天也没扯平。
彭静蓉在一旁吃吃地笑:“朝廷命官了哦,真了不起,先前不是说皇上封你做护国讨逆大将军吗?怎么发了个绣海马补子的绿袍?”
原来胸前这个奇怪的动物是海马,怎么听起来不那么顺耳啊,刘子光拿出他的委任状给彭静蓉看,“你看看这是什么品级?我怎么老觉得这个把总的名字那么不顺耳啊。”
彭静蓉接过委任状扫了两眼,更加笑得花枝乱颤,“修武佐校尉是最低的品级,从九品而已,兵备道是边防各省的一种职务,通常由按察司副使兼任,职责是承督抚之命,督促府县官员选练民壮,勤修战备,为军队提供物资、粮草,并监督训练军队。兵备道也有直属的军队,称作团练,一般是就地征集的壮丁稍加训练而成,也有招安的山贼海盗什么的,把总是团练里的小官,管不了多少人的,反正远不如朝廷禁军那般有身份,即使都是一样的把总,你这个海马也不如禁军的海马尊贵。”
弄了半天是预备役民兵连长啊,刘子光顿时怒不可遏,我说怎么觉得不对劲呢,人家都是红袍我是绿袍,原来是因为品级太低啊。老子出生入死斩了范文程、生俘多尔衮,飞军攻克济南,就换来一个从九品的微末官职,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朝廷可能觉得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要知道你本来可是白身,现在一下子也变成朝廷命官了,还不得感恩戴德一番。在他们眼里你那些军功根本一钱不值。不过这个闲差也满适合你,如果真封你做禁军的参将,恐怕今后就什么自由了。”大小姐开解道。
刘子光嘿嘿一笑,什么官不官的他根本不在乎,捞钱才是最重要的,还有那个什么洪公公设的宴,正摆在刘子光的产业----济南第一名楼“贵和皇冠大酒楼”里面,这座富丽堂皇的大酒楼原先是松寿小舅子的产业,那小子倒是个机灵鬼,见势不妙就逃出了济南,导致这么大的酒楼没了主人,几百个厨子小厮使女丢了工作,还是刘大帅心肠好,出了几百两银子把酒楼盘了下来,并且重新装修,收纳了一些满族贵族小姐做服务人员,搞成了全济南最豪华的集餐饮、住宿、休闲娱乐于一体的综合性大酒楼,那些北上的客商最喜欢下榻在贵和楼,享受昔日满洲贵族小姐的服务,品尝别具特色的满汉全席。
洪公公正是风闻了这里著名的满汉全席才决定包下贵和皇冠宴请诸将的,价格虽然贵了点,要一百两银子一桌,但是朝廷还是出的起钱的,再说了,这个价钱在京城也算不上多么令人咂舌的价钱。得到邀请的都是七品以上的军官,作为九品的微末军官,刘子光当然没有收到请帖。
刘子光刚想把官服脱下来,一个亲兵过来禀告道:“将军,贵和楼的掌柜派了个小厮来请,说是店出大事了,请你过去。”
贵和楼的位置就是刘府东边两条街的地方,刘子光一听也来不及换衣服了,带了两个亲兵就赶过去。
朝廷钦赐御酒仪式正在贵和楼召开,军中将领、慰问团的显贵、济南的士绅人等都聚在楼中推杯换盏的喝着,气氛十分热烈,外面有御林军和禁军联合守卫,警戒非常森严,要不是禁军认识刘子光,他这个贵和楼的幕后老板连门都进不去呢。
“怎么回事,谁敢在老子的地盘上闹事?”刘子光一边走一边问带路的小厮,“俺也知不道,客房部有客人非要见掌柜的,掌柜的去了一会就捂着脸回来了,啥话没说只是打发俺来请大帅。”小厮一口地道的山东话,是章丘招来的小学徒。
“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大帅,要叫董事长,还有你这的官话要加紧练习了,以后咱们店里招待的南方客人多了,官话达不到的标准三级你就等着下岗吧。”刘子光一边踩着精巧的石板路往院子里走,一边训斥着小厮。客房部的服务人员大多是其他大客栈挖过来的,按理说不应该惹客人发那么大的火才对。
小厮唯唯诺诺地应承着,把刘子光带到了贵和楼的客房部,这里都是精致典雅的小套院,这里住着的都是有钱有势的贵客,南方的富商和京城来的新官各占了一半,这一套恰恰就是官员们的住处,这些京城过来走马上任的中级官员暂时没有合适的公馆可买,只好住在贵和楼里,一来这里距离各个衙门都很近,而来硬件软件确实够档次。掌柜的早等在那里,脸上红彤彤的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小老头一见刘子光就凑上来用不怎么地道的江淮官话说道:“董事长,是京里来的官老爷嫌丫鬟打得洗脸水太烫了,发了脾气,小老儿压不住场面只好请您老来了,真是惭愧。”刘子光淡淡的哼了一声,这个掌柜虽然开过客栈,但是显然没有应付达官显贵的经验,遇到穿官靴的就腿软,看来要考虑换人了。
一间上房门口,浑身瑟瑟发抖的使女正跪在那里,旁边丢着一个铜盆,房内的地毯被水浸湿了一大片,香妃榻上躺着一个浑身酒气,身穿红袍的中年人,看见身穿纱帽圆领的刘子光过来他略微有些惊奇,但是看清楚刘子光胸前的海马图案后他又撇了撇嘴角,略带轻蔑的笑了笑,开口就是一嘴南京腔:“你啊是这家店的老板?”
修改了4-1 原来的情节有些说不通,主角不应该为那样的小事动怒,显得太小气了.还去闹事,更显得没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