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当然是一个坏人。
但他并不是坏的流油,坏的纯粹,令人憎恨恨不得吊在贝尔法斯特早已废弃的绞刑架上,再暴尸一个礼拜的家伙。
这与他想要获得力量的目的是保护所有人有关。
可惜理查德走错了道路。
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哪怕看到陆离曾经的考验,也只认为他与陆离走在不同的道路上。直到最后失败时,那些对话,陆离的行为终于让理查德明白,并骄傲的选择自己埋葬自己。
不过无论如何,危害陆离性命的危机已去其一。
摇晃了一下,陆离后退开深渊边缘,在冰冷石板上狼狈坐下,微微喘息。
尽管理查德已经力竭,但搏命的厮杀扔对陆离造成一些麻烦。上的,心灵上的。
平静地注视几米外的朦胧边缘,钥匙已被丢弃,这扇门不通,逗留在门外没了意义。
陆离打算小憩片刻就原路返回,安娜还在外面等着自己。
说起门,陆离忽然想到自己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关于“门”。
理查德是关于“门”的唯一线索,但随着他的丧生线索就此中断。
陆离没有太多时间,想来“门”的下一次侵袭不会太久。
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感觉休息得差不多,陆离站起,深深凝视一眼边缘外的幽暗,转身离去。
他的背景渐渐远离,不曾回头,亦对身后埋葬钥匙与理查德的深渊毫无留恋。
灰蒙蒙的雾霭空间难以辨别方向,但地面的石砖缝隙为陆离指引了前方道路——他只需要沿着石砖远离那片幽深不见底的深渊,出口自然会在眼前呈现。
前方迷雾中,一片雾气如烟般汇聚一起,形成一行颜色更深,意外优美的字迹。
【汝通过了真正的考验】
一成不变的雾霭空间,前方的异样很轻松被陆离捕捉到。步伐微顿,陆离从一旁走过,带起的气流惊扰了那片迷雾组成的字迹,混淆在一起,再难分辨。
他不打算理会存在的话语,因为他不曾觊觎它的力量。
一片漆黑突然闯入眼前,石砖上存在着水痕。
陆离找到了来路。
他在身上摸索一下,发现手电不知何时遗失,便径直走入黑暗中。
笔直向前,黑暗中的陆离并不孤独。精灵般的幽暗在陆离周身涌动,在他身前形成一道更加浓郁,在黑暗中清晰可见的字迹。
【汝的优秀品质令人称赞】
继续忽略,孤独的在黑暗里行走了几分钟,前方渐渐不再黑暗。
通道石壁取代了幽暗,陆离回到了最初的地穴外围。
【吾从汝看到人类身上的另一种可能】
前方通道的尽头,那片深沉扭曲了光线的水幕缓缓流淌,组成新的内容。
【并高兴汝未选择占据那具旧日者之躯】
哗——
走入水幕的身影扰乱了这行内容,化为幽暗的影子,向上浮去。
陆离没有憋气,这里离海面不知几千米,如果海水不再能呼吸,憋气毫无意义。
摆动四肢,但陆离发觉自己上浮的缓慢,而当停下,他的身形又渐渐坠入这片深海遗迹。
他若有所思,脱掉了沉重的毛呢大衣。
拜托掉负担,陆离缓缓下降的身体终于开始变得向上浮起。
被脱掉的毛呢大衣缓缓沉入不见底的遗迹深渊,空荡飘舞的袖口仿佛活了过来,而陆离摆动双腿,仰头向上游动。
【诱饵香味下是致命的陷阱,那只是个谎言】
上浮了一百米,或是两百米,匆匆一瞥中,陆离发现离他最近的一根巨大石柱上,显现一行他能理解的文字。
身形微微一顿,又恢复上浮。陆离的眉头却皱起着,思考其意。
他开始有一种直觉。
布置考验的存在,操控字迹的存在,似乎并不是下方遗迹里,沉睡于深渊的古神……
【群星已经降临】
【可憎之物于深渊等待】
【幽暗中诡异怪诞蠢蠢欲动】
【而余火将熄】
之后的十几分钟里,那些文字以各种方式呈现在陆离眼中,讲述着前方晦暗无光的道路。
尽管因为莫名存在的庇护,陆离免遭深海水压的挤压,但仍有一部分施加在身上,令他呼吸困难。
现在这股压力正在渐渐消失,陆离意识到自己已经接近海面了。
某个时刻,微微掀起波澜的海面突然冲出一道浪花,浮现一道身影。
陆离喘息着,真正的空气涌入肺部,给陆离一种沉睡中醒来的清醒感。
忽然有温热的血液不受控制的从鼻中滴淌而下,落入黑色海洋。
上浮的太快了。
陆离心想,他转头环视,或许是注定或许是巧合,那两条碰无主木船就在几米外的海面。
挥动四肢,陆离在更进一步的负面效果到来前接近木船,翻入船舱里。晕眩感恰在此时到来,絮绕几十秒,才缓缓离去。
【黑暗笼罩之时,不要丢掉心中希冀】
重新恢复清晰的视野中,天上的云朵或是什么组成字迹。
两分钟后,恢复意识的陆离撑起酸软无力的四肢坐起,寻找船桨。但他发现木船已经随波逐流,自行航行起来。
【拿着它,它会带领你回归苏醒之路】
【即使余烬,仍可重燃】
航行途中,字迹仍然不断浮现着。
身形随小船摇晃,陆离眺望前方,深邃海洋的尽头,海岸线与那栋小木屋眼前浮现。
【而汝一开始所提的礼物也将在此时呈现与汝】
嘭——
木船的底部与沙砾碰撞,搁浅在浪潮退去的沙滩上。
陆离想回到楼梯通道,尽管他现在的体力已经难以攀登近四米落差的台阶,但他忽然改变主意,走进了那栋小木屋。
地面的深邃洞口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未曾消散的淡淡鱼腥味与地板上的淤泥。
【就是这场考验本身】
窗户上浮现字迹。
陆离关上房门,挂上门闩,走到床边躺下。
奇怪的困乏涌上脑海,陆离意识渐渐朦胧。
吱呀——
即将熟睡之时,已被挂上门闩的木门忽然被推开,一道捧着点燃蜡烛的黑袍轮廓走入木屋。
这道轮廓似曾相识,却难以回忆何时所见。
轮廓不曾带有深海之下的味道,它走到木桌前,放下蜡烛。
沉重的眼皮彻底闭起,意识沉睡前,只剩下两声轻缓低语响起。
“现在晚安。”
“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