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雾气萦绕,贴近窗户看,才发现这雾非雾,而是蒙蒙细雨。
平房最怕就是这种梅雨天,辛辛苦苦晾干的被褥用不了多久就被潮气打透,能够拧出水的被面儿黏在身上特别难受。
屋内晾衣杆上换洗的囚服正往下淌水,为本就潮湿的屋子添了一台“加湿器”。
监舍里面有上了岁数的犯人,风湿病严重,一到阴天下雨关节就疼痛难忍,这会儿滕颖换洗的囚服拧都没拧直接就挂上了,一定程度上加重了病情。
通过上一次的事儿同寝的人敢怒不敢言。认为没有跟烂人争执的必要,影响减刑太不值得。
突然,门开了。
所有人连忙起立问好,当滕颖抬头的时候,瞳孔放大,管教竟然把吕倩倩带来了。
吕倩倩的手里还端着一盆花,这花滕颖在熟悉不过了,就是那个无论如何悉心照料都不开花的蔷薇。
虽然身陷囹圄,但对倩倩的关心确实本能性的,滕颖一时失态,走过去接过花,问道:“倩倩,你怎么来了。”
突然她反应过来,停住脚步,管教也不在意,对道:“这是新来的。”之后对吕倩倩道:“介绍一下自己。”
吕倩倩高声回答,“是,罪犯吕倩倩,因故意伤害判处有期徒刑......”
她已经完改变了,改变成滕颖希望的样子,但滕颖却高兴不起来,心中涌出一丝别样,不觉产生了落差感,潜移默化中她认为此时此刻的自己,不如一个孩子。
待管教走后,吕倩倩一把扑到滕颖的怀里,紧紧抱住滕颖,“姐,我想死你了!”
滕颖也将吕倩倩紧紧抱住,失声道:“姐也想你。”
吕倩倩的出现让滕颖展现出了最初的一面。
滕颖拉住吕倩倩的手,道:“恩手暖和多了。”
吕倩倩道:“当然了,我现在被世界上所有人爱。”
滕颖听闻,心中涌现失落,与吕倩倩相比现在被抛弃的人变成了自己。
吕倩倩看出了滕颖的心思,先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你看我这乌鸦嘴,该打!”
之后道:“姐,什么都不要说了,你的事儿我听说了,我懂你!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滕颖无奈一笑,入狱以来,今天应该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了。
吕倩倩她将花摆在阳台边,边修正枝叶,边道:“姐,风雨后才能见彩虹,我想这花就要开了。”
滕颖凝视着那盆蔷薇,“但愿吧。”
吕倩倩并没有着急整理内务,而是将那件湿漉漉的囚服取下来,放进盆里走了出去。
看着吕倩倩的背影,回想那个出口成脏,无法无天的小太妹,此时此刻,她倍感欣慰,但当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的时候,自嘲一笑,树人不树己。随即,那扇半开的窗再一次被迷糊笼罩起来。
不一会儿,吕倩倩端着盆回来了,将囚服挂回去,而这一次,囚服已经彻底的拧干了,她走到滕颖身边,“这穿在身上多舒服啊。”
此时的滕颖有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爱答不理道:“不需要你管。”
“我不管你谁管你啊。”之后小声道:“哥们,咱们这回彻底是一条战线的了。”
之后看着顾荫放大音量道:哪个老妖精要是在敢欺负你,别怪我不客气。”
噗嗤一声,滕颖笑了,吕倩倩是让滕颖想不笑都难的人,“谁是老妖精啊。”
“说谁谁心里明白!”吕倩倩拉着长音道。
这都不能算是指桑骂槐的范畴,就差指名点姓了,顾荫气的脸都黑了,但却不敢再多说了。
吕倩倩跟滕颖促膝长谈,聊得最多如何调皮捣蛋的,“哥们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使劲折腾争取跟你一起出狱。”
滕颖责备道:“胡闹,你不减刑了,你喜欢在这里呆着啊。”
“喜欢啊,不愁吃穿,姐您不也是么?”吕倩倩满不在乎道。
听闻,滕颖面色暗淡下来,“我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决定,咱们共进退,一起出去,一起找工作,我可听说了,咱们这样的出去可是香馍馍,一些工厂特别需要咱们这样的专业型人才,每个月能赚个4000多了吧。”
滕颖呵呵一笑,吕倩倩冰雪聪明,她知道,这是吕倩倩在给自己灌输希望,但一张白纸折皱了,想要恢复谈何容易,更何况是一颗扭曲的心,自己要面对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晚些时候,看着熟睡的吕倩倩,滕颖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脸,轻声道:“对不起,姐没有履行承诺。”
这一切,刘源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将吕倩倩调整到滕颖的监舍,是她一手操办的,正如她所预料,预期效果达到了。
但是,现在滕颖依旧过不了心坎的这一关,难以接受角色上的转变,而监区的特殊性,致使犯人改造都在监舍,除了出操,很少与人交流,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闭塞,更加容易让滕颖胡思乱想钻牛角尖,痛苦的度日。
所以,刘源要让滕颖接触更多的犯人,帮她找一些朋友,让她从心里变得不再特殊,逐渐同化。
翌日,滕颖被调到监区食堂工作,食堂算是最好的工种了,收收碗筷,打打下手,平时还可以为自己开点小差,一般不特别过分,管教都是睁眼闭眼的,最主要的是,炊事班的班长是吕莹。
管教将滕颖领过去,对吕莹道:“这是新来的,你教教她。”
吕莹答应一声道:“是。”之后对滕颖道:“你去把碗筷洗了,快点,一会儿就要开饭了。”
滕颖看了一眼吕莹,一丝敌意从眼神中流露,吕莹明白滕颖的心思,道:“你在想你有什么资格指使我,但我要告诉你,这里你就得听我的。”
滕颖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带上胶皮手套,坐在水池边开始作业。
就这一会儿,碗摔坏好几个。
滕颖是个心细的人,如此毛糙,肯定就是故意的。
吕莹岁数大了,经历的多了,看事情的层面也不一样了。她像教育孩子一样,呵斥道:“你怎么变成这样!”
滕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我真是看错了人!”吕莹道。
滕颖听闻,怒从心生,“是啊,你干嘛要把证据给我!我又没问你,你不说谁会知道,我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我的错?可笑,我把证据给你可不是让你私下变通的,造成现在的这一切,都是你的自作自受!”
滕颖不在争执,露出一副怜悯的样子看向吕莹,“哎这个世界最可怜的人无外乎就是你这样的,自作聪明。”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吕莹问道。
“多说无意。”
吕莹刚想再问,却被管教叫住,“你们在干嘛!”
吕莹答应一声,不在说话,而滕颖依旧是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吕莹。听得出出滕颖话中有话!但现在这个状态想要问出来也是不可能的,只能以观后效。
人心都是肉长的,滕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自己女儿的再造父母,但滕颖入狱以来的所作所为她也听说了,此时对她的纵容才是对她大的危害,她要用自己的方式点醒她,让她回到那个锦绣的人生轨迹上来。
却不料,这种方式却将滕颖送进了严管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