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床头上的龙飞燕始终没什么话,十几年不见,她变得沉默了。
比起当年,少了几分热情,却多了几分冷漠。
或许,任何人在经历了这么多劫难之后,也不可能再像从前一般,依旧活得没心没肺。
可是,如此冷漠的龙飞燕,还是让雪姑心疼了起来。
想当初,她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姑娘而已。
她天生就不是一般人,十岁就已经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十三岁跟随父亲出征,未曾想一战成名。
从此,龙飞燕这三个字就像是烙印在战场上一样,彻底成了胜利的象征。
龙飞燕这一生,只打过一场败仗,也是在那一战之后,从此销声匿迹。
“你来找我,也是为了给九儿报仇来的?”龙飞燕终于开口,这声音,雪姑不知道怀念了多少年。
她愿意搭理自己,雪姑瞬间感动得想哭。
可只要一想到九儿如今的处境,雪姑的心便又疼了起来。
“主子,她……她终究是你的女儿,不管少主犯了什么错,可……可她那一身内力,并非一朝一夕练起来的。”
这半年来,凤九儿一边经营天机堂,一边修炼武艺,虽然她平时看起来没什么,但只有雪姑知道,那丫头每日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休息。
她一天入睡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这原本就已经不多,就更别说还时不时夜里出门,然后,彻底忙碌。
所有人都说,天机堂的老板年纪轻轻,一身了不起的医术,就连武功都如此高深莫测,人生这般幸运。
可这天底下,哪里真的有幸运之人?一切的成就,都是努力换回来的。
但如今,主子一下子就将九儿的内力全都废了,这对九儿来说,伤害该有多大?
九儿……恐怕还不知道废她武功的人,就是她的亲娘吧?
“你以为,我是在惩罚她?”龙飞燕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雪姑,深邃的眼眸里,始终平静无波,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雪姑不说话,废了武功,难道还不是惩罚吗?
她只是真的不明白,九儿到底做错什么?
“主子……是否不高兴少主和九王爷走的太近?”这或许是唯一的可能。
龙飞燕不说话,倒是守在一旁的青叶道“主子给了少主一份地形图,你何不辅助少主先找到地图上的地方?”
“地形图?”雪姑看了看青叶,又看着龙飞燕。
龙飞燕目光薄凉,十几年不见,人还是那个人,却是少了几分热血,多了几分淡然。
不过雪姑知道,主子这份淡然的背后,是一份隐忍和压抑的恨。
主子这些年来到底都遭遇了什么?当年那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主子是如何活下来的?
雪姑的问题,龙飞燕没有回答,不过,雪姑眼底的疑惑,龙飞燕是看出来了。
“主子……”雪姑的目光落在龙飞燕腿上,欲言又止。
虽然现在这条腿已经好了,但她是有份参与准备药物的,九儿口中的蒙面娘娘,腿伤了这么多年,伤的如此严重,雪姑岂会不知?
但,以九儿的估算,主子这条腿也不过只是伤了数年,根本不是十几年前伤了,那这数年前,主子到底遭遇了什么?
“是谁?”她想触碰一下龙飞燕的腿,却又不敢,只是,心很疼。
龙飞燕五指收紧,眼底的恨意渐渐浮现“一个……早该死了的人。”
……青叶送雪姑出门。
两人走过回廊,离开后院,走进漓院荒芜的前院里。
雪姑依旧心事重重,好一会,才看了青叶一眼,忽然向她深深一揖。
“主子这些年来,多亏了你的照顾,我实在是惭愧得很,青叶,这份恩情,我一辈子欠了你。”
“照顾主子是我的责任,你不欠我什么,你也不欠主子什么,你只是不知道主子还活着。”
雪姑浅叹了一声,十几年不见,如今再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物是人非,当年的热血先锋大将,如今,都老了。
从皇宫离开,一路回天机堂,雪姑脸色凝重。
太多的秘密压在心底,此时此刻,竟是一个人都不敢出口。
那夜她没有直接去找凤九儿,而是,去了拓跋岢岩的房间。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拓跋岢岩在喂养血灵芝,手臂上的血还没来得及擦干净。
“你……你竟然用自己的血!”雪姑大步跨了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刚放下去的袖子挽了起来。
“我说过,用牲畜的血便好,你这是做什么?”
“先前用畜生的血,但这花儿完全没有半点要开放的意思,之后我试了人血,花苞竟然有点张开了,你看。“
拓跋岢岩盯着微微张开的花蕾,眼底全是愉悦的笑意“干娘,你看它是不是很快就要开放了?”
雪姑看了血灵芝一眼,上头小小的花蕾竟然真的有了要开花的意思,至少,比起上次看到的时候,花蕾是张开了不少。
血灵芝其实并不是一种灵芝,而是一种花,但这花儿长得和灵芝有几分相似,所以被命名为血灵芝。
花朵若是开放,将会是血红血红的,也是因为喝足了兽血,才能开花。
雪姑只是不知道,原来人血比起野兽的血,更加能促进血灵芝开花,这点,恐怕连凤九儿都不知道。
可是,看到拓跋岢岩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雪姑心里还是不忍。
“以后这事交给我,你身子不好,别再折腾自己。”她将袖子挽起来,却被拓跋岢岩一把拉住。
拓跋岢岩道“我只是没了武功,可我身体健壮得很,并没有不好,相反,干娘,你年纪不小了,怎能折腾?”
“嗯?”这家伙,嫌她年纪大了?她一个练武之人,至于苍老得如此快吗?
拓跋岢岩轻咳了声,立即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干娘,这件事情既然从我开始,那就以我结束,你别折腾了,我真的没事。”
他挥了挥拳头,笑道“你看,我还这么结实,流点血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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