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大路沿途北上,一路上那些富家儒生倒是谈笑风生,指点江山,激昂无比,好像一呼一吸间就是济世经国的大道一样。
等到抵达黑岭山脚下,韩瞻和柳恩再忍不住了,两人直接辞行,一点想多待的感觉都没有。
至于这些才子佳人去了边关如何给自己镀金就是他们的事了。
此时的韩瞻心里就一个想法,那就是辩道。
……
定州,平牢关。
战事打到现在足足半月,本就厚重的城墙上满是血污刀痕,一桶桶热水浇下去,汇聚在关下凹槽中满是血水,高鹰盘旋,战场本就残酷。
半月来,他们打退了北蛮一波接一波的攻势,守住了这座百年雄关,但自己也伤亡惨重,一万将士到现在能动的不过两千余人,八千北地子弟血染边关。
城头之上,一身厚甲的张醒山静静的看着前方的荒原,身为守城主帅的张醒山身上满是血渍,有自己的也有北蛮军的,身旁副将递来酒壶,示意将军饮酒消愁。
对于戍边将士来说,这里没有灯红酒绿的勾栏之地,也没有酒馆茶楼,喝酒是唯一的消遣,靖北王也深知如此,时不时的就会派遣手下来送上一些美酒。
还有一些想要给自家公子哥谋前途的有钱人家也会让前来镀金的少爷带些酒食,不过此刻这位好酒的将军看着酒水略微摇头,示意他将这些留给那些受伤的将士,此刻的他们更需要这些。
张醒山一只手撑在墨家机关弩上,不断的拍打着弩枪机身,若不是有这些机关弩,只怕他们平牢关也撑不住这么长时间,只不过现在整个关口就剩下他们这点人,要是再不来援军,他们平牢关只怕真的要被破城了。
正当张醒山思绪渐起的时候,号角声再度响起,身为一军主帅,张醒山迅速起身,定睛往前看去,破晓烟尘中,一排排持盾北蛮军扛着云梯不断朝着平牢关逼近,张醒山嘶声大吼。
“备战,备战!”
篝火熊熊燃烧,二千北地军视死如归死守关口,求援信写了一封又一封,到最后这位久经战场的老将军都懒得写了,面对王爷回信上那些不痛不痒的冠冕之词,他更像看到来了多少人这种话,十万北地军,难道就没有一人能来平牢关?
这点张醒山怎么都不信,他知道自家王爷在等,等殷都的援军,想到这里张醒山长叹一声,他忠于自家王爷,但更不想自己手下的将白白战死,此战之后,他要重新审视一下如今北境的局面了。
“杀……”
嘶吼声应声而起,城头上的将士熟练的拉动机关弩,一排排的钢矢穿心而过,就像镰刀一样收割着下面北蛮军的性命。
对于这些机关弩,慕容灼灼是恨的牙痒痒,若不是这些机关术,他手下也不会伤亡这么多人,这些墨家机关术对于大奉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
自从墨家诞生之日起,北蛮就想了无数的办法希望得到这些机关术的制造图纸和方法,但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作为墨家的核心机密,想要得到这些机密实在是太难了。
“嘭。”
一团大火球突然从半空出现,张醒山大喝一声,“小心。”
说罢,直接提枪冲出,一枪震碎了半空的火球草垛,火球顷刻覆灭,然而这只是第一个,在他的身后,无数的火球就好像流星一般,直冲他们而来。
北蛮也不是只会不要命的冲锋,他们也有投石车,有劲弩弯弓,只不过比起大奉的要弱上一些而已。
张醒山能挡十个八个火球,但挡不了成百上千的火球,一个个火球砸向平牢关,撞到城墙的还好,但若是撞到了城头,那势必就是一摊熊熊大火。
张醒山浑身真气暴涨,看着下面的北蛮大军不断逼近,张醒山知道,作为一军统帅,他不能再站在这里了,大丈夫从军报国,无论何时何地都有着一颗为国捐躯之心,而今天就是他张醒山名垂千古的时候。
张醒山提起银枪,看了看身边的副将,轻声说道,“带着兄弟们守好平牢关,记住了,一定要守住,等到援军赶来的那一天。”
“将军!”
副将一把拉住张醒山,似乎猜到了这位沙场宿将接下来的举动。
张醒山微微一笑,紧接着浑身真气暴涨,一道黄色光芒冲天而起,远处的慕容灼灼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看了看旁边的回烈,轻声道,“强弩之末了,去吧。”
回烈起身行礼,随后扛着大刀就往战场中心走去,张醒山沉声一吼,力若千钧,那一杆银枪枪尖带血,整个人悬空而起,气若惊龙,落地瞬间,烟尘四起,真气四溢,上百北蛮士族瞬间被磅礴的气势拦腰斩断,血沫迎这烟尘充斥在数十米宽的战地中央,此时的张醒山就像个战神。
四周北蛮将士瞬间将这个沙场老将团团围住,这一刻他们都忘了在老将身后还有一座摇摇欲坠的雄关。
张醒山也曾胸怀山海,从他步入军营的第一天起,他就不止一次想象自己能沙场点兵,挥旗震掣。
然而二十多年过去了,他知道能做到这些的都是一些军功卓著,骁勇善长的沙场名将,就像五大国公那般的人物,而军营里大部分的将士都是默默无闻的。
他们辛辛苦苦的赚取军功,换取赏赐军饷,一级一级的往上爬,每日冲在战场第一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命丧黄泉,所谓的建功立业,不过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沙场宿命罢了。
“喝。”
一把九环大砍刀突然从天而降,一刀下来,似有万石之力,刀客重力,九环刀更是如此,大刀笨重,不似剑客那般轻盈巧练,招式华美。
他们更有一种大巧不工,重剑无锋的朴实感,每一刀下去都是货真价实的杀人技,或劈砍,或斜斩,或抹杀,碰之即碎。
“嘭。”
真气席卷,张醒山身影侧走,躲开九环刀致命一击,大刀劈地,地面瞬间裂开一道数十米的深沟,赤膊男子继续嘶吼右手握刀,蓄力砍出,一动山岳震。
张醒山右手持枪,一枪直捣黄龙,枪花刺出,直接抵在男子大刀上,真气碰撞,一声脆响,张醒山率先发难,身形好似鹞子翻身一般悬空侧翻,枪尖顺着刀身滑过,一个七百二十度的转身从九环刺过,冲向回烈咽喉。
回烈周身蓄力,赤裸的左臂上青光闪烁,看起来是要硬扛这一枪的同时,并一掌震断张醒山手中银枪。
回烈形松意紧,左臂挥出如重锤,和张醒山的银枪撞在一起,一声闷响,张醒山虎口瞬间一道血槽,而回烈也没有预料到张醒山实力如此厉害,左臂直接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啊……”
北蛮见血则疯,这不是谣传,更不夸张,北蛮游牧民族,虽说立国之后这种情况也有了一定改观,但是骨子里的野蛮是改不掉的,血腥味更容易激起这些人骨子里的暴戾和杀气。
回烈一把抽出九环大刀,横劈而下,这一刀誓要把张醒山砍成两半。
张醒山急忙弃枪后撤,大刀再度劈空,长枪空中飞舞,一道道呼哧声后,枪尖朝下直接刺入脚下荒野。
两刀,回烈两刀力挫张醒山,这让张醒山震惊之余,也让城头上的北地军将士为他们的将军牢牢捏了一把汗。
“喝。”大刀再起,九环鸣响,听之如撼地。
张醒山全身气息凝于身前,一拳挥出,然大刀砍下,竟未阻止丝毫。
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刀要将张醒山斩成两半之时,一道赤红霞光划过,宛如流星动地一般,直挺挺的冲向回烈,回烈只感觉后背发凉,这一刀下去,张醒山是可以斩杀,但是他也同样会被刺穿胸膛,给这个刀下亡魂陪葬,脑海里瞬间一阵思索,权衡利弊之后,回烈瞬间抽身拔刀,九环刀挡在身前,红光闪烁,撞倒九环刀身上,不断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等到真气消散殆尽后,回烈足足退出百米。
而那道红光居然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箭矢。
张醒山额头上满是冷汗,刚刚死亡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当他定睛看去,一面赤红色大旗缓缓升起,上面刻有“北”字,而在赤红色大旗的旁边则是象征着大奉的黑旌旗,上面印着的是“奉”字。
一声震彻云霄的嘶吼响起,“吾乃镇北将军颜子岳,尔等还不速速退下。”
一声怒吼让回烈瞳孔一缩,“怎么会是他……”
项州徐子谦,定州颜子岳,靖州北地僧,三人并称大奉边境三虎,颜子岳擅使弓弩,一把开山虎胆弓足有三万石之力,曾一把硬弓退敌三千里,名扬内外,被高祯封为镇北将军,要知道公孙长风也才是镇南将军。
同时颜子岳在北地军中地位仅次于儒将齐溪。
看到颜子岳统军前来,平牢关大军将士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高呼北地军万岁,颜将军万岁,而颜子岳一旁的秦峰听到后,不知为何,心里就是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