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里,黑影目光幽幽流转。
她不动,徐珏也不动。
徐珏盯着她,宛若盯着猎物般,道:“别白费力气,你跑不了。”
黑影沉默片刻,朝前走去,徐珏随即跟在她身后。
“右五。”
“左七。”
“再左二。”
徐珏话音所落之处,便是她落脚顿步之地。
这个黑影,正是顾明珠。
她微微皱着眉,按耐住好奇,照着他的话飞快走位。
“直七。”
她踏出一步,忽然眼前景象一变,她竟站在了一处寨门前。
“有意思。”身后的人道:“步下迷林阵,其中藏玄机,这寨子看着不像是一般山匪。”
高处的瞭望哨正尽职尽责的守着夜。
二人在外面绕了半圈,终于寻到可以悄无声息而入的入口。
寨子不小啊。
顾明珠目光四望,心里暗暗道。
在有一次避开夜巡之人后,二人悄然摸进一间房内。
书籍陈列,物件简洁,看着是个男子住所。
徐珏打量了一番,走到书桌旁,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籍,烛火半燃,显然不久之前,有人还在这里看书。
徐珏目光落在书上,目光一顿,伸手翻了两页,随即掉回头看书名。
顾明珠也来到了他身旁,看清了书名:“地貌奇谈。”
旁边书下,还压着几封信。
她伸手抽出,徐珏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看去,入眼是一只葱郁纤纤的手。
他心头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信是被打开过的,她刚要打开,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有说话声响起。
“那就有劳崔军师了。”
门外人影重重,火光骤然通明。
“兄弟们也辛苦。”
门口进来三人,男人走到桌旁坐下,提起毫笔开始写信。
他不说话,面前的二人也不出声,目光皆停在他笔上,很快写完,他吹了吹墨迹,然后从屉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掏出一枚印章,盖在纸上,随即递去。
其中一人接过,很快阅完,拱手道:“那崔军师就忙着,我兄弟二人先下去了。”
崔军师复回到在桌旁坐下,在桌上翻找着什么。
花瓶后,二人的身形皆是僵硬的。
顾明珠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放回去的那封书信,心里抱着侥幸那人不会察觉。
可顾左却难顾右。
空间狭小,二人面对着面,距离不过一指,他提防着她,在躲藏时还扼住了她的要害。
如此距离,若有似无的香味袭来。
徐珏微不可见的蹙起眉,余光落在黑影身上。
她身笼罩在一身暗青色男人衣袍内,马尾高高束起,就连耳坠都未戴,明明嗓子嘶哑得宛若老人,可手跟脖颈却不是这么回事。
莫非此人嗓子曾有损伤?
他又哪里知道面具下的人居然是平日里的那个人,又哪里会这样猜。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应当不是难民所纵火一事的主谋,可她深更半夜这般动作,又会是什么人?
难道是韩硕的人?
徐珏心中暗暗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
韩硕虽然是三州暴民首领,但也是因为前知州的胡乱作为所导致,他真若是难民火案主谋,那便无法向跟随他,那些自称为义士的百姓们交待。
徐珏在脑子里将各路人马都猜了一遍,忽而身旁的人动了。
光线不够明亮,他看不清面具下的神情,却读懂了她的意思。
这样干等着不是法子。
可不能动。
这寨子处处透着古怪,就连深夜都有人巡逻把守,若是贸然动手,只怕要困于此地。
视力有限中,桌旁的人影动了。
屋内的灯被熄灭。
二人屏住呼吸,只听到他朝外走去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关上。
“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屋内二人皆松了口气,从暗处走出,顾明珠受制于他,见他神色飘离,一个扭转与他拉开距离。
徐珏收回手,也不理会她,借着零星透光的月色,将刚刚压在书下的几封信抽出来。
刚看一眼,眸色便转厉色。
顾明珠心底存疑,见他模样,走近了些,待她看清信上字迹时,面具下的脸色也变了。
密密麻麻的一封信,是看不懂的字迹。
她曾在杂录上见过这种字迹,却翻译不了。
徐珏低低道:“边沙的字……”
“你认得边沙字?上面写的什么?”她道。
徐珏瞥了她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与你何干。
顾明珠微微气结。
这厮不对着她时,那脾气真是要多横就有多横。
他沉默着读完这封信,末了,又接过另一封信。
顾明珠知晓他是不可能告诉自己信上内容了,便趁着他读信之际翻窗而出,徐珏有心想追,他虽已确定她不是纵火案主谋,但对她的身份存着疑,可这信上的内容又十分吸引人,他一目十行,待将所有信件看完,再追去时,哪里还有人影。
顾明珠悄然离开,依靠月光辨别着方向,待回到荡州城时,天已蒙蒙亮。
她一夜未归,大家都很是担心,顾明珠推门入屋,春宴跟随而入,见她钻入屏风后,便停住了脚步。
她道:“月言回来了吗?”
春宴说:“后半夜就回来了,受了轻伤,无大碍。”
顾明珠钻进浴桶内,春宴偏过头,关心的话还未说出口,先道:“楼主,那你洗着,我出去等着。”
“等等。”顾明珠叫住他。
春宴停步。
“我这里有封信,你找一个懂行的翻译翻译。”
顾明珠从袍子里搜出被她带回来的那封信,春宴头垂得快掉到地上一样,匆匆忙忙扭头接过:“是,我这就去办。”
然后飞也般的带上门出去了。
浴水温热,顾明珠冷了一夜的身子渐渐回温,她脸埋进水里,闷了会气,随即靠到浴桶旁。
朝廷、边沙、暴民……再加上她,四方势力皆在这三州里,睿王是受命而来,韩硕是反抗朝廷的起义首领,她是要离旭命来的,可这三州里,为什么会有边沙人存在?
东南四州三县,凉州与边沙搭界,凉州又与三州只隔着一个茶城,他们为什么能穿过两个城,在三州范围内生据?
还是说,这场百姓暴乱里,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难民所纵火一事是谁干的?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