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雷尊宝藏今安在 小儿喜庆遭灭门(下)
吴天星吩咐家人把礼物收起来,管家带着三位帐房过来,收拾礼物。快收完,门口进来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当值家丁吴七和吴六,颤颤兢兢。后面是二十多个黑衣人,腰间不是佩刀,就是挂剑,步履沉稳凝重,身手不凡,是硬手。走在中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公子,手拿折扇,一脸冷傲。
客人一见这些人进来,齐刷刷瞧向他们,原本喧嚣热闹的大厅,突然之间静悄悄的,针落可闻。
吴天星心道:“冯老乌龟派人来生事了,想抢吴某的寿仪,回去赎相好碧云。只要老乌龟不亲来,难道吴某还会怕了你?”道:“吴七,有客人光临,为何不来通报?”
吴七道:“回……回……老爷,小……小……小的,该……该……该死……”话未说完,卟嗵一声摔倒在地,就此死去。吴天星向吴六瞧去。吴六明白,庄主意在询问,张嘴想说话,还未说,摔倒在地,气绝而逝。
两个庄丁无声无息地死去,死状出奇,吴天星心中惊诧莫名,脸上不动声色,抱拳一礼,道:“贵客光临,吴某不知,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走在中间的公子抱拳回礼,道:“今日是少庄主周岁华诞,敝人路过江南,有幸得与盛会,实感荣幸。敝人来得突兀,请庄主见谅。”
吴天星心道:“老乌龟早就安排好了,还路过江南,以为吴某不知。”道:“犬儿诞日,有幸能得公子这等尊客驾临,吴某甚感荣宠。请恕吴某眼拙,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可否见告?”公子道:“尊姓不敢当,敝姓上官,草字剑南。”
吴天星道:“原来是上官公子,这边请。”庄丁给上官剑南备好坐。上官剑南坐下,随他来的那些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后。
上官剑南道:“敝人来得匆忙,未及为少庄主准备贺礼,还请吴庄主原谅。不过嘛,既来庆贺少庄主周岁华诞,不能不备寿仪,敝人为少庄主预备了一件礼物,还请吴庄主哂纳。”背后走出一人,捧着一个制作精美的镶金盒子,恭恭敬敬地呈给吴天星。
吴天星接过盒子,道:“犬儿得上官大侠垂青,实是造化,老夫代犬儿谢过上官大侠。”上官剑南道:“吴庄主不用客气。”
吴天星打开盒子,里面有一物,用红绸缎包着,放下盒子,拿出绸缎,打了开来,里面还有一层绸缎,又解开,赫然是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吴天星大吃一惊,觉得人头面目甚是熟悉,细之下,竟是他派去帮助倪野老的弟子辛垣然,道:“垣然。”爱徒遇害,吴天星极是伤心,吸口气,平静下来,道:“承蒙上官大侠错爱,奉上小徒首级,吴某万分感激。吴某不明白,小徒何以遇害?还请上官大侠明示。”
上官剑南道:“哼,本公子要到何处去,还用不着告诉吴庄主。吴庄主派人摸本公子的底细,是何用意,还请吴庄主明示,以解本公子心中疑团。”
吴天星道:“如此说来,小徒是丧生在上官大侠之手了。”上官剑南嘴一撇,道:“微末之技,也配本公子出手。”
吴天星道:“这么说来,阁下身手定是不凡,吴某不才,倒要讨教一二。”上官剑南嘴一撇,道:“凭你也配?阿猫,吴庄主不信你有这等本事,你就露一手,请吴庄主指点一下。”
身后一个黑衣人道:“是,主人。”走到吴天星面前一站,道:“吴庄主,小人奉主人之命,向吴庄主讨教一点拳脚,请吴庄主不要嫌小人身份卑贱,不予赐教。”这人向面前一站,岳峙渊停,大有宗匠之风,不是易与之辈。吴天星暗暗吃惊,道:“请问英雄高姓大名。”这人道:“回吴庄主,小人叫阿猫。”言来彬彬有礼。
吴天星尚未说话,有两个客人忍俊不禁,卟的一声,笑了出来。上官剑南道:“阿猫,有老鼠来了,去抓来,给吴庄主献礼。”吴天星心道:“吴某这大厅,清清洁洁,怎会有老鼠?你要是找到老鼠,我就不姓吴,跟你姓阿猫。”不仅吴天星一人这么想,厅子里的人都这么想,心道:“大白天的,怎会有老鼠?定是这公子有病。”
阿猫应道:“是。”身如轻烟,在人从中晃了一晃,回到原处,手里多了两颗人头,一颗人头,嘴含着一块鸡骨头,满脸的笑意,好象鸡骨头滋味无穷。另一个满脸的嘻笑之色,眼珠还不停地转动。刚才嘻笑的就是这两个,想不到转眼之间,就命丧人手,笑意犹存,人头已搬家。
这人轻功绝高,吴天星想出手阻止,终究迟了一步。天雄陡然记起一个人来,道:“阁下可是关中狸猫雷同行,雷大侠?”阿猫道:“承蒙二爷瞧得起,还记得小人的匪号。雷同行已死,还提他干吗?”雷同行以蛇行狸翻轻功享誉江湖,据说当世无双。
吴天星心道:“老乌龟果是可恶,不知用了什么恶毒法子,让雷大侠甘愿听命。”道:“听说雷大侠十年前染病身故,想不到,雷大侠依然健在。何以隐姓埋名,供人驱使?”雷同行道:“吴庄主垂询,阿猫感激不尽。小人奉主人之命,给庄主献礼,还请庄主笑纳,小的也好向主人交待。”把手中的人头高高举起,恭敬万分地送上。
吴天星纵横江湖一生,从未经历今日之局,不知是伸手接好,还是不接好,一时愣在当场,做声不得。
上官剑南道:“吴庄主嫌礼物轻微,不足哂纳。本公子就再给送上一份,又何妨。”右手一招,身后纵出两人,一东一西地向人丛扑去。天雄一招雷霆万钧,击向东面那人,这人伸左手和他右手一碰,退到十步外,天雄稳站当场。向西扑出那人,被吴天星一招风光霁月逼退。
欧吴二人救人成功,暗地松了一口气。岂知,二人一口气未松完,只听有人道:“小人奉主人之命,给吴庄主献礼,还请庄主笑纳,小的也好向主人有个交待。”
欧吴二人一,一个劲装汉子,提着两颗人头,鲜血淋淋,正向吴天星送礼。原来被阻的两人是幌子,意在引开欧吴二人,另外出来两人杀了两个客人。欧吴二人心念一动,立明其理。吴天星厉喝道:“上官剑南,不得乱杀无辜。”
上官剑南道:“哼,吴天星,本公子要做什么,用不着你管。吴庄主要是嫌礼物轻微,本公子再送又何妨。”手一招,身后走出一个人,身形一晃,就要扑向人群。
大摔碑手郝大海大喝道:“慢。”他嗓门粗,一声大喝,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上官剑南道:“本公子以为是谁,原来是摔破碑的。就凭你,还不能阻止本公子做事。”言语极是不逊。郝大海江南武林名宿,生平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大是有气,喝道:“上官剑南,不得乱杀无辜。不然,郝某对你不客气。”上官剑南道:“郝大海,本公子不是杀人,是在给吴天星送礼。”
郝大海道:“有你这样送礼的?你意欲何为?”吴天星心道:“老乌龟派你来打劫,还用问。”道:“上官剑南,你是来打劫本庄是吧?”上官剑南奇道:“打劫?”心道:“此番南来,强索硬讨,说打劫也不错。”道:“你知道就好。本公子此次来江南,专为吴庄主的雷尊而来。还请吴庄主玉成,本公子也好向家师交差。”
吴天星心道:“老乌龟藏头缩尾,不知躲在什么地方,正好趁此机会一探。”道:“不知尊师名讳如何称呼,上官公子可否见告。吴某无缘识荆,实是憾事,请上官大侠见到尊师,转达敬仰之意。”上官剑南道:“家师交待,见到吴庄主多多致谢,有请吴庄主把雷尊借家师一用,用过之后定当奉还,绝不食言。”吴天星道:“敝庄实无雷尊,还请上官大侠海涵。”
上官剑南道:“为了表示诚意,本公子特地准备了一件礼物,还请吴庄主笑纳。”吴天星道:“敝庄实无雷尊,如有,自当奉上。不敢见识厚礼。”
上官剑南道:“哼,本公子送礼,能由你不要?这份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在座的二百三十三人的人头。吴庄主,不知本公子这份礼物怎样,是不是可以用来换取雷尊?”
贺客中有不少地方名流士绅,早就吓得手足无措,一闻此言,向门口跑去。刚跑到门口,门边突然钻出来几个黑衣人,手里钢刀向人群乱砍乱劈,几个跑在前面的做了刀下鬼。众人见势不妙,掉头向回跑,门口的杀手见众人退下,也不追赶,牢牢守住门口。
吴天星大喝道:“小贼,吴某把你劈了。”踏上一步,就要出手。郝大海道:“吴大侠,且慢。上官剑南,老夫不才,倒要领教阁下高招。”
上官剑南道:“哼,凭你也配和本公子动手。阿猫,拿下了。”
雷同行道:“是,主人。郝大侠,阿猫奉主人命,向郝大侠讨教几手绝艺,还请郝大侠不要嫌阿猫身份卑微,不予赐教。”
郝大海道:“雷大侠,听老夫一声劝,回头是岸。”雷同行曾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郝大海敬重他的为人,才良言相劝。
雷同行道:“多谢郝大侠金言。雷同行已死,在下是阿猫。郝大侠,招。”展开蛇行狸翻术,向郝大海欺去。雷同行轻功佳妙,以一套蛇行狸翻术享誉江湖,这一施展,身似轻烟,若隐若现,是极高明的轻身功夫。一招狸猫翻身,双手成抓,直取郝大海双目。
郝大海道:“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雷大侠何苦执迷不悟。”雷同行只是不语,径攻不停。郝大海叹道:“雷大侠,既是如此,郝某无礼。”运起大摔碑手掌力,双手一合,一股内力急涌而出,排山倒海般,径袭雷同行。
大摔碑手是极为刚猛的掌力,掌未到,劲风刮面,雷同行以轻功见长,内力非其所擅,不敢撄其锋芒,向左跨一步,避了开去,左掌递出,径袭郝大海右太阳穴。
郝大海右手一侧,迎向雷同行左掌,左掌劲风呼呼,击向雷同行胸口。雷同行不敢撄锋芒,展开轻功,正要避开,上官剑南哼了一声,骂道:“没用的东西。”雷同行稳住身形,不再移动,双掌齐出,迎向郝大海右掌。三掌接实,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巨响,一阵骨骼碎裂声,雷同行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出,摔在三丈外。
郝大海上身微晃,惊呼道:“雷大侠。”郝大海万未想到,雷同行欲避而不避,掌力用得十足,待得惊觉,要收回掌力,已是不及,左掌结结实实地打在雷同行胸口。
大摔碑手极是刚猛,雷同行胸骨碎裂,眼下是不活了。上官剑南道:“哼,没用的东西,死了活该。”
郝大海打伤雷同行,大违本意,再听上官剑南如此说,无名火起,暴喝一声,身形一晃,双掌齐出,径袭上官剑南胸腹。郝大海见上官剑南毫没来由地乱杀人,已是怒气填膺,雷同行之死和他大有牵连,义愤难平,才下此辣手,掌力如惊涛浪般,上官剑南身后黑衣人的衣服也给掌力带了起来。
上官剑南嘴角一撇,大是鄙夷,道:“粒米之珠,也敢放光华。”视而不见,置郝大海刚猛绝伦的掌力于不顾。昔年,东海岛上有一伙海盗,为害海上,郝大海不愤,孤身上岛,凭一双肉掌,把海盗窝挑了,掌上功夫,实有独到之处。上官剑南竟是不避,众人心道:“不信你练成了不坏之身,敢受郝大海碎石裂碑的掌力。”
上官剑南衣袂不扬,直到郝大海双掌已到胸前三寸,双掌下探,于电光石火间接了下来。四掌相接,郝大海只觉上官剑南手掌,其柔如棉,无从着力,内力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心中大骇,心道:“这是什么功夫?”念头还未转完,上官剑南手掌,又硬逾精钢,一股雄浑之极的内力,透过劳宫穴,直击过来,双臂一缩,急忙撤掌,上官剑南双掌生出一股吸力,牢牢吸住郝大海双掌,郝大海动弹不得。上官剑南的内力,沿手少阴经上击,直达胸口,喀啦之声不绝,是骨骼碎裂声,郝大海的胸骨和手臂,尽数被上官剑南的内力压碎。
上官剑南掌心内心微吐,郝大海硕大的身躯飞起来,摔到三丈外。郝大海落下地来,双臂下垂,似是无骨,一摇一晃。郝大海受如此重伤,眼见是活不了。
吴天星惊呼道:“天罡绵掌。”多年以前,武林中出了一个天罡恶道,自创绵掌,中者无不筋骨成粉,歹毒异常。
上官剑南冷笑一声,道:“天罡绵常,是什么狗屁?”武林中最重尊师重道,如此说来,定然不是天罡绵掌。吴天星心道:“那是什么功夫?”心中念转,终是不明是什么武功。
坐中有不少武林好手,见上官剑南出手歹毒,心中不愤,跃跃欲试,均有出手之意。
欧阳天雄道:“乾坤八式。”上官剑南双掌下探,正是乾坤八式第五招颠乾转坤第二十一式。天雄见倪野老和蒙面人放对,用过这一式,立时认了出来。
乾坤八式是天下第一高手修羊公的绝技,在江湖上的名头极响。那些意欲制住上官剑南的人,一听天雄叫出乾坤八式之名,心道:“原来是修羊公的传人,还是少惹为妙。”不敢再有制住上官剑南的念头。更有人,开始盘算,如何倒戈相向。
上官剑南道:“欧阳天雄,算你狗眼不瞎,还认得乾坤八式。交出雷尊,不然的话,别怪在下无情。”
有不少贺客见风使舵,道:“吴大侠,何必为了雷尊,伤了和气,还是交出来,两全其美。”有人道:“有道是‘有德者居之’,上官公子相貌堂堂,德操过人,雷尊归上官公子,正当应该。”有人道:“上官公子是修羊前辈的传人,自然不是坏人,吴大侠大可放心,交出来,不会错。”
吴天星不理,心道:“只要不是老乌龟亲来,合我兄弟二人之力,还收拾不了你?”道:“哼,你要雷尊不难,只要你有本事过得了吴某这一关。”左掌一立,就要出手。
天雄道:“大哥且慢。”跨步而出,道:“上官剑南,你要雷尊,先得问问在下。”吴天星心道:“二弟得倪兄弟之助,功力大进,有胜无败。”大是放心,提起的手掌,放了下来。上官剑南嘴角微哂,道:“就凭你欧阳天雄,也想阻止本公子。”
天雄道:“来吧。”左脚右跨,右脚左迈,踉跄难以成步,正是三十六醉霹雳的起式唯酒是务。
上官剑南讥嘲,道:“烂猫步。”向前跨一步,右脚微起,飞踢天雄足踝。他这一出手,竟是和蒙面人一模一样。天雄想也不想向右斜出一步,让过上官剑南一踢,双臂外屈,成抱状,左后右前,双手前指,欲击未击,正是坐拥千杯。
上官剑南右手手掌向外,手背向里,自左至右一划,封尽六十四个变化。天雄心道:“老乌龟也是这般,倪兄弟早就教过我破解之道。”坐拥千杯径使不停,第三十五式右臂略高,直击上官剑南下巴。天雄右臂抬高,右胸空门大开,上官剑南想也不想,左掌倏出,一掌向天雄右胸击到。天雄于这一式记忆特深,出手之时,意念自至,内力自聚,拳风甚劲,刮面如刀,上官剑南一惊,心道:“不出欧阳天雄还有几下子。”来不及变招,只得左手上掠,径点天雄右手曲池穴。
蒙面人熟知上官剑南武功,计划周详,用伐毛神通助长天雄功力,天雄一夕之间功力大进,拳劲甚大,出手在先,占了先机,上官剑南出手稍慢,失去先机,虽可点中天雄曲池穴,下巴上定会结结实实受一拳。上官剑南权衡之下,脚下一拐一扭,正是千变万劫步法,向后飘退,避开这一拳。
天雄见识了上官剑南一招震毙郝大海的武功,自忖没把握胜得了上官剑南,心中栗六,没想到一击奏功,逼退了上官剑南,心道:“倪兄弟的法子就是不凡。”大受鼓舞,精神大振,启坛开封应手而出,左八右二,右手两拍先重后轻。
上官剑南心道:“欧阳天雄拳劲甚大,应是极高的身手,怎么右边这么大个空门?”想也不想,重浪三叠应手而出,右掌三掌,一掌猛过一掌,由上而下,直击天雄右胸。一二两掌和天雄右掌相对,化解了天雄的攻势,第三掌结结实实打在天雄右胸。上官剑南第一招差点吃亏,这次用上了上清真气,上清真气天下第一奇功,威力至巨,天雄飞起来,如纸鸢般,摔在数丈外,大口大口地吐血。
蒙面人揣度上官剑南出手,若合符节,知他心高气傲,不会一出手就是乾坤八式,定是百变无影神拳拳法。百变无影神拳虽是厉害,和乾坤八式比起来远为不足,只要把天雄的三十六路醉霹雳斧正一番,足以收拾上官剑南。哪知道他无意中惹恼了倪野老,和他对着干,一番心血付诸流水,天雄才给上官剑南三拳两式打倒。
百变无影神拳第一招叫百变微步,只是步法,蒙面人用来破唯酒是务的一踢。第二招叫大江东去,蒙面人的一划,正好破了坐拥千杯。第三招是重浪三叠,上官剑南重伤欧阳天雄的招式。
至于蒙面人斧正天雄刀法和云龙三现,一是天雄屡次不下杀手,心下感激;再者天雄一句心是口非说到他老人家骨子眼里去了,打从心眼里欢喜出来,心想何不成全天雄,才给一并斧正。
天雄第一招得手,吴天星心道:“要不是倪兄弟相帮,二弟这招可占不了上风。”天雄启坛开封出手,吴天星心道:“这一招准有杰构。倪兄弟斧正了的武功,要是没有杰构,那成什么话?”念头还没转完,天雄已中掌,吴天星心道:“这是怎么了?杰构怎么成了败笔?”当此情势,哪有时间细想,叫道:“二弟。”飞身来救,一招满天星斗,掌影重重,一连拍出二十八掌,直取上官剑南胸腹。满天星斗是吴天星门中绝招,吴天星浸淫数十载,功力不凡,掌掌有开碑裂石之威,掌力带得杯盘碗碟飞起来,直向上官剑南撞去。杯盘碗碟给吴天星掌风一激,无异于利器,一时间,上官剑南身处重围。
上官剑南微微一哂,万般于道出手,双掌翻飞,掌影重重,把身子裹在掌影中,护得严严实实,风雨不透。这一来,吴天星的攻势自解。万般于道的精义在于一个“万”字,上官剑南出手奇快无比,不知其数,正符“万”之一字要义。杯盘碗碟给他掌风一撞,碎裂开来,化作万千碎块,纷飞散开,向贺客打去。上官剑南用上了上清真气,碎块无异于武林好手发出的暗器,打在贺客身上,贺客哪里吃得消,呼疼叫嚷不止,乱蹦乱蹿,撞得桌翻凳倒,更是乱上加乱。
上官剑南浮光掠影身法一展,犹如鬼魅一般,抢进身来,右掌一立,向吴天星颈中斩落。吴天星左脚尖拄地,向右一旋,背对上官剑南,让了开去,右手反转,从右胁下穿过,正要击出,砰的一声,背心一疼,已是给上官剑南一掌击中,凌空飞起,摔在数丈外,嘴一张,一大口鲜血喷出。
上官剑南向前一跨,这一跨甚大,跨出一丈多,三跨两跨,已来到吴天星面前,右手扇子一挥,指在吴天星胸口,道:“说,雷尊在什么地方?”
吴天星嘴一张,一大口鲜血吐出,道:“贼子,别说吴某没有雷尊,就是有,也不会给你。”上官剑南道:“哼,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双手互击两下,后院涌出许多人来,吴天星的夫人和孩子,天雄的妻子孙芸香和儿子星儿,以及庄上的丫环婆子,佣人杂仆。身后站着二十多个劲装黑衣人,手持明晃晃的钢刀,抵在背上。
吴天星的夫人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畏畏缩缩,颤颤兢兢,惶恐不安。孙芸香搂着星儿,神态安详,似是浑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不知自己身处险地一般。星儿一双灵动有神的眼珠,转来转去,浑不在意钢刀就在背上。
上官剑南道:“吴天星,只要你交出雷尊,就饶了这些人,要不然的话,定叫你鸡犬不留。”吴天星道:“恶贼,你做梦。”
孙芸香见天雄躺在地上,冲了上来,搂着天雄,叫道:“天哥,天哥,你怎么了?”天雄冲孙芸香微微一笑,道:“香妹,没……没……没事。”一边说话,一边吐血。
孙芸香道:“都伤成这样,还没事。天哥,你一定要挺住,我们去找一指神医。天哥,你一定要挺住,你答应我,一定要挺住。”关心丈夫的伤势,说来并不如何惶急。
天雄受了一下重手,去死不远,颤微微地伸出右手,搂着孙芸香的纤腰,道:“香妹,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照顾星儿。”眼望星儿。
星儿早已来到天雄面前,爹妈在说话,没有打断,扑上前去,在天雄脸上亲了一下,道:“爹,星儿在这儿。爹,你伤得重吗?”不等天雄说话,星目圆睁,瞪视上官剑南,嫩声稚气地道:“你这坏蛋,你为什么打伤爹爹?你说呀,你说。”
上官剑南自见到孙芸香,一颗心就放在孙芸香身上,只觉眼前佳人,丽质天成,肌肤胜雪,难描难绘,确为人间罕有之绝色,生平仅见之美人,不禁得痴了。孙芸香丽质天成,实为人间少有绝色,人近中年,依然风姿绰约,不减当年,更增一股成熟之气,上官剑南好色之徒,当此佳人,不能不醉。上官剑南痴痴呆呆地着孙芸香,没有听见星儿说话。
星儿大怒,道:“你这坏蛋为什么不理我?你这坏蛋不理我,我打你这坏蛋。”伸拳就往上官剑南打去,他人小身矮,打不到上官剑南上身要害,打在上官剑南的大腿上。上官剑南并不觉得如何疼痛,也未理睬,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着孙芸香。
星儿一跃半丈,一拳打在上官剑南的太阳穴上。上官剑南见星儿一拳打来,也不以为意,心道:“就凭你这点年纪,本公子让你打上千百拳,又能奈何本公子?”不闪不避地受了星儿这一拳。
星儿天赋过人,这一拳力道不弱,上官剑南只觉金星乱冒,勃然大怒,右手一掌向星儿顶门击去。上官剑南愤激出手,浑忘记了他是眼前美人的爱子,待得想到,要想住手,已是不及,结结实实地打在星儿的顶门上。星儿被打得脑浆迸溅,一声未哼,就此殒命。
星儿被杀一幕,震惊全场,不论是主人,贺客,佣人杂仆都惊呼出声,惊呼声此起彼落,响成一片。紧接着,全场一片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天雄见爱子被杀,嘴一张,连喷几口鲜血,脑袋嗡地一声,晕了过去。孙芸香把天雄搂在怀里,惶惶连声地叫道:“天哥,醒醒。天哥,醒醒。”
孙芸香伤心欲绝,上官剑南大是懊悔,不该杀星儿,令美人断肠,顿起怜香惜玉之心,道:“小娘子别急,本公子来帮你。”伸手在天雄人中穴一点,天雄醒了过来。孙芸香稍稍松了一口气,一个劲地道:“天哥,天哥……”天雄冲她微微一笑,冲上官剑南道:“好贼子,我和你拼了。”就欲站起身来,受伤太重,动了几下,始终未能站起来。
孙芸香心伤爱子惨死,一股怒气直冲胸臆,冲上官剑南道:“你说,你说,你为什么害死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害死我星儿?你说,你说呀。”
天雄怕上官剑南暴起发难,甚为担心。上官剑南面对孙芸香的质问,竟然不知所措,呆了半天,才嚅嚅道:“我……我……”说了两个我,再也没有话语。上官剑南为孙芸香的美貌所动,早已如痴如醉,为孙芸香的气势所迫,不知如何回答。
孙芸香道:“你说呀,你说。你不敢说,是不是?你杀人太多,终究会遭到报应。”转过身,搂着天雄的脖子,道:“天哥,你疼吗?你要挺住,我们去找一指神医,治好你的伤,再给星儿报仇。”满脸的关爱之情,怜惜之色。
上官剑南心道:“他有什么好?你对他如此关心。他有本公子潇洒英俊吗?他有本公子武艺高强吗?他有哪点比得上本公子,你不关心本公子,却关心他。”醋意大盛,恶心陡起,右手一挥,墙上现出几十个劲装汉子,手持强弓硬弩,对着堂上,乱箭齐发。跟上官剑南一起来的那些黑衣人,抽刀齐上,乱砍乱杀。贺客中,不乏武林好手,哪里是对手,顷刻间就被杀得精光,一个不留。只剩下天雄,孙芸香和吴天星三人。
上官剑南左掌一伸,劲道十足,直拍天雄天灵盖,心想先杀了天雄,让孙芸香绝了念头,还不乖乖听话。天雄身受重伤,怎避得开,孙芸香扑在天雄身上,代天雄受了一掌。孙芸香中掌,眼见是活不了,到手的美人,终成泡影,上官剑南连呼可惜。
天雄把孙芸香搂在怀里,声嘶力竭地叫道:“香妹,香妹,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孙芸香慢慢伸出左手,把天雄鬓边散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道:“天哥,小妹要先走一步了。小妹要去找星儿,不能让这孩子在阴世没娘,受苦受累,给人欺负。天哥,你要答应小妹,要好好活下……去。”垂死之际,心思特别灵活,念头一转,想到倪野老是“你爷爷老”的意思,道:“天哥,天哥,倪……野……老。”天雄道:“香妹,你说什么?你说倪兄弟?倪兄弟好人,会为我们报仇。”孙芸香螓首微摇,道:“不……不,是假……假名,是……你爷……爷……老……的意思。”天雄也是明白了,道:“香妹,你说倪兄弟占我便宜?”孙芸香螓首轻点,头一歪,香消玉殒了。
天雄把孙芸香的尸身紧紧搂在怀里,哭喊道:“香妹,香妹,你死了我还能独活么?你着,我给你报仇。”说到报仇,蓦地,一股怒气直冲顶门,一跃而起,展开云龙三现向上官剑南胸口拍去。
孙芸香香消玉殒,上官剑南大觉可惜,心念美人,并未知觉,待得惊觉,要闪避,已是不及,天雄一掌打正胸口,骨头也给打断了好几根。好在天雄力尽垂死,力道不足,要不然的话,上官剑南已命丧当场。紧接着,背心中掌,一大口鲜血喷出来。正是吴天星施袭。吴天星见孙芸香被击中死去,担心天雄安危,强提一口气,急袭上官剑南。正在此时,天雄也出手,兄弟二人刚好构成夹击之势,一击得手。
天雄和吴天星一击得手,双掌齐出,要把上官剑南毙于掌底。天雄一抬眼,上官剑南的一名手下,正举刀砍向吴天星的脖子,要是这一刀砍实了,吴天星必将身首异处,而吴天星兀自未觉。天雄不及伤敌,改变方向,一掌打在黑衣人胸口,黑衣人中掌,飞出数丈,吴天星才免了一刀断头之厄。
天雄救人,空门大开,被上官剑南一掌打在胸口,紧接着,背上,肩上,腿上或中掌,或中刀。天雄此番再斗,只凭一股怨气支撑,中了这么多下重手,命在顷刻,一把抱住吴天星,拼尽力气,向墙上掷去,叫道:“大哥,为小弟报仇。”
吴天星明白天雄用意,是要他活下去,为死去的人报仇,腰一拧,飞向墙头,挥掌打倒两名弓箭手,稳稳落在墙头。
上官剑南道:“快追。”黑衣人追了上去,有的掏出暗器,向吴天星射去。
吴天星脚刚踏上墙头,暗器袭到,要避是避不了,心道:“我命休也。”眼前一花,多出一个蒙面人,身材瘦削,右手一招,暗器似是被磁石吸住一般,飞入他手里。掌心内力微吐,暗器飞出,打在黑衣人身上,咕咚之声不绝,尽数摔在地上,无一漏掉。就是上官剑南,也被打中环跳穴,摔倒在地。
天雄听了孙芸香的话,已知蒙面人实是一番好意,倪野老骗他的,喜道:“前辈。”吴天星没听见孙芸香和天雄的说话,喝道:“好你个老乌龟。”双掌一立,就要向蒙面人扑去。
蒙面人喝道:“臭小子,敢在老夫面前动手动脚,实足该打。”右手一长,十几个耳光打在吴天星脸上,道:“老夫打你屁股。”右脚一踢,踹在吴天星屁股上。吴天星腾云驾雾般,飞起来,摔在地上。蒙面人出手奇快无比,打耳光,踢屁股,只在电光石火间完成,吴天星念头还没来得及转,已是屁股着地,重重地摔在地上。
蒙面人身形一晃,到了天雄跟前,骂道:“他妈的臭小子,没出息,连只小乌龟,都对付不了。还要老夫出手,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吴天星挣扎着爬起身来,来到天雄身前,天雄已奄奄一息,把天雄搂在怀里,哭道:“二弟,二弟。”
蒙面人骂道:“他妈的,臭小子,还没死,你哭什么哭,哭得老夫心烦。”吴天星骂道:“你他妈的老乌龟,你为了臭婊子碧云,害死了这么多人,你开心了?”他还在相信倪野老的瞎话,把蒙面人当作歹人。蒙面人奇道:“碧云?是哪个婊子?是你妈么?会不会打耳光?”一连串的问题,也不给吴天星回答的时间。
天雄道:“大哥,不是。”吴天星道:“就是他这不要脸的老乌龟。”天雄道:“大哥,蒙面前辈是一番好意。”蒙面人喜道:“那还用说,老夫当然是好意。他妈的臭小子,老夫不是好意,难道是歹心?”
吴天星嘴一张,就要骂道:“你老乌龟存了十万个歹心,还不是歹意?”天雄忙道:“大哥,倪野老是……是……假名?”吴天星奇道:“二弟,倪兄弟大好人,怎会是假的?”蒙面人道:“倪野老,那是谁?”天雄道:“是……是你爷爷……老……老的意思。”蒙面人道:“他妈的臭小子,你爷爷上了年纪,当然老。连这都不懂,真他妈的蠢孙子。”言来大是鄙夷。吴天星也是明白了,道:“二弟,你是说他骗我们?”天雄点头,道:“是……是。”
蒙面人一怔,道:“谁骗你们?”心念一动,已是明白,道:“哈哈!”大笑不已,道:“是任……那小乌龟骗你臭小子?”天星庄成了修罗屠场,惨不忍睹,任谁见了都笑不出来,他居然笑得极是欢畅,也是奇事一桩。天雄微微点头。蒙面人道:“小乌龟骗你臭小子什么?”天雄头一歪。
吴天星一探鼻息,还有些微之气,向蒙面人纳头便拜,道:“请前辈救救二弟。前辈要是救得二弟,吴天星愿做牛做马,侍候前辈。”
蒙面人骂道:“他妈的臭小子,老夫不是来救臭小子,来干什么?你老娘打耳光打得好么?嘿嘿,天下间,只有老夫那贼婆娘的耳光打得好,每次总是打得老夫心中舒泰。”右掌伸出,抵在天雄命门穴上,运起内力,送了过去。
天雄得他内力相助,精神稍好,睁开眼来,道:“多谢前辈。”蒙面人道:“快说,小乌龟怎么骗你臭小子?”天雄临死不远,脑袋不大灵光,道:“他说前辈抱……抱……”蒙面人急不可耐,道:“抱什么?”天雄道:“抱……抱……母猪。”蒙面人道:“抱母猪?”大笑道:“哈哈!哪有此事。”随即明白是在骂他,怒道:“他妈的臭小子,你敢信小乌龟的胡说八道。你知不知道,小乌龟一天到晚说胡话,骗人,寻乐子,逗趣事。臭小子竟敢信小乌龟的胡说八道。老夫打你臭小子,打死你臭小子。”一通耳光打在天雄脸上。说倪野老整日里说胡话骗人不确,说他一天到晚寻乐子,逗趣事一点不假。
天雄本就出气多,入气少,再给他一通耳光乱打,去死更近,双眼翻白,奄奄一息。吴天星大是疼惜,哀求道:“前辈,你就饶了二弟。”
蒙面人知道不能再打了,只得停手,恨恨不已,道:“臭小子信了小乌龟的胡说八道,不用老夫教的武功,怪不得连只小乌龟都对付不了。”卟的一声笑了出来,道:“他妈的,要不是老夫王阿牛和他贼婆娘打架,来迟一步,倒也救得你这臭小子。臭小子这次定是要乘阴风而去。”有心在救人途中驻足静观醋海生波,天下间,舍此君其谁欤?天下无二,正是此君所诩,想到此处,焉得不笑?一会怒,一会喜,一会骂,一会笑,真个是嬉笑怒骂。
蒙面人给倪野老揭下蒙面黑布,怕暴露身份,不得不离去。想到自己给天雄吃了许多苦头,心下不免几许得意,转念一想,要是上官剑南不按自己揣度出手,欧阳天雄恐怕有些不大妙,只得赶来天星庄。途中,见到王阿牛和他的贼婆娘因醋海生波,大打出手,大觉有趣,驻足静观,直到两夫妻言归于好,方才意兴稍却,急着赶来天星庄,已是晚了一步。
天雄临死之际,回光反照,心思特别敏捷,似觉“乘阴风而去”一语,极是耳熟,心念一动,已知蒙面人是谁,道:“前辈是蓝……蓝……蓝……”
蒙面人骂道:“他妈的,臭小子,你死到临头,当然有难。不是难,还是福?臭小子就爱多嘴,老夫何必救你。”撤回手掌。
吴天星纳头便拜,道:“前辈,请你老人家发发慈悲,救救二弟。”
蒙面人双手一摊,道:“没气了,死翘翘子,救不活了,就是臭牛鼻子来,也救不活了。臭鼻子有什么了不起,老夫救不活,他还能救得活?他要是能救活欧阳天雄这死鬼,老夫才真正佩服他了不起,你说是不是?”最后这句话,是在问吴天星。奇言怪语,令人不知所云。
吴天星一探天雄鼻息,已然气绝。一瞥眼,见上官剑南躺在地上,怒从心起,从地上捡起一把刀,纵身上前,向上官剑南砍去。
蒙面人怒道:“他妈的,臭小子,臭牛鼻子的龟子龟孙,也是你能打的?只有老夫才能打。”手一招,吴天星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身不由主地飞到蒙面人面前,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这一摔,屁股着地,好不疼痛,快裂成四片。蒙面人双手齐出,一通耳光,打得吴天星头昏眼花,直冒金星。
蒙面人出手甚重,打得吴天星双颊浮肿,脑袋嗡的一声,晕了过去。蒙面人骂道:“他妈的,死不了,还要装死,以为是欧阳天雄那死鬼么?你就是死了,也不关老夫屁事。”
吴天星举刀砍向上官剑南,上官剑南大骇,幸好蒙面人救了他,又见蒙面人打吴天星,大起好感,道:“请问前辈高姓大名?”
蒙面人骂道:“他妈的,小乌龟在鬼叫什么?吵得老夫耳根不得清净。”身形一晃,一通耳光,打得上官剑南七荤八素,骂道:“他妈的,臭牛鼻子的龟子龟孙,一身膻味,揍起来有屁的乐子,还不如王阿牛和他贼婆娘打架有趣。”
上官剑南脸上吃疼,不敢再说话。蒙面人道:“上官小狗,回去给自命不凡的狗屁仙说,人心归汉,天佑汉祚,不要再逆天而为,不然将自取灭亡。”也不等上官剑南说话,捏着吴天星的脖子,展开身法,足不点地,宛如临虚御风一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