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夭矫游龙京师里 逞能猎豹上林苑 (中)
出了县衙,径去何记绸缎铺。何无年正张望着,见是他来了,道:“少侠,你回来了。请进,请进。”欢欢喜喜地把任是非迎了进去。任是非道:“嗯。”进了何记绸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何无年把门关上,沏上茶,小心翼翼地道:“少侠把洪财主除去了?”任是非道:“没有,现在就除去了,有屁的好玩,明天再收拾他就是。”何无年生意人,善于逢迎,忙道:“少侠的玩法,定是高明得紧,高明得紧。”任是非大是欢喜,道:“那还用说。你知道袁三农的住处?”何无年道:“回少侠,小的知道。”任是非道:“那好,你带路,这就到袁三农家去走一遭。”何无年不明所以,又没胆拒绝,只得道:“为少侠做事,何无年前世修来的福气。”任是非站起来,道:“走。”何无年道:“少侠请跟小的来。”走在头里带路。
一出县城,何无年径朝东走。任是非嫌何无年走得太慢,抓住何无年肩头,提了起来,道:“你说路径。”展开身法直掠。何无年只觉捷逾奔马,耳旁风声呼呼,道:“是,是。”指点任是非路径。
任是非在何无年指点下,行了二十来里路,来到一座宅院,有七八间茅草屋,家家关门闭户。何无年道:“到了。”任是非放下何无年,道:“是哪家?”何无年道:“中间那家。”不待任是非吩咐,上前打门,道:“袁大哥,袁大哥,在吗?”屋里一个中年男子,道:“谁呀?”何无年道:“袁大哥,是小弟,何无年。”中年人道:“是何大掌柜。”吱呀一声,打开门,出来一个中年人,一身黎黑色,满脸皱纹,一脸愁容,作揖道:“什么风把何大掌柜吹来来了?请,请。”侧身肃客。
何无年道:“袁大哥,这位是任是非任少位,专程来望你。”袁三农庄稼人,不知任是非是何方神仙,也不惊奇,心想和何无年何大掌柜一道定是贵人,忙道:“任少侠,屋里请,屋里请。”任是非道:“袁大叔客气了。”进了屋。何无年也进来。屋里陈设简陋,除了几张破凳烂椅,什么也没有。
屋里有一老一少两个女子,相拥而泣,老的四十来岁,少的十七八岁,模样甚美。任是非心道:“这应该是袁三农的老伴和闺女袁蚕娥了。”何无年施礼,道:“何无年见过袁大嫂,袁大姑娘。”袁蚕娥母女回礼,道:“不敢当,何掌柜请坐。”袁蚕娥搬过两张烂凳子,请任是非和何无年坐下。
何无年正待说几句场面话,任是非道:“袁蚕娥,明天是你大喜日子,怎么哭哭啼啼,应该高兴才对。”袁蚕娥厉声,道:“你是洪福派来的?本姑娘就是死也不嫁。”何无年忙道:“袁大姑娘请息怒,这位任少侠专门救你来着,不是逼你出嫁,请不要误会。”袁蚕娥道:“真的?”兀自不信。任是非道:“嫁是不用嫁,不过,明天花轿是要上的。”这话过于奚巧,令人不知所云,何无年三人不明所以,错愕万分,望着任是非。
任是非道:“你不上花轿,老子就没得玩儿,所以嘛,花娇是要上的。”袁蚕娥道:“不嫁,不嫁,就是不嫁,死也不嫁。”任是非道:“上花娇,不一定就是嫁人。”话锋一转,道:“有母猪没有?要是没有,去买一头来。”何无年道:“少侠,要母猪干吗?”任是非道:“给你抱呀。”何无年大惊失色,道:“啊!”心想任是非神通广大,要自己抱母猪,定是抱定了,惊惶失措,道:“少侠,你饶了小的。爷爷,你饶了孙子吧。”任是非慢要斯理地道:“母猪多好,你想抱,还没得给你抱。”何无年长吁一口气,心道:“母猪谁愿意抱?”
任是非道:“有没有?”袁三农忙道:“有,有。”任是非道:“走,去瞧瞧。”袁三农道:“请少侠跟小的来。”走在头里带路。任是非和何无年跟着去了。袁蚕娥母女不知任是非捣什么鬼,好奇心大起,也跟着去了。袁三农引着任是非来到猪圈,猪圈里有三头猪,百多斤重,向中间一头一指,道:“少侠,就是这头。不知合不合少侠的意。”任是非道:“你抱母猪,合不合意,要问你,问我干吗?”袁三农道:“少侠,别开玩笑。”任是非道:“就是太臭了点。你给洗个澡,要洗得干干净净的,最好洒点香料,免得明天熏着老子了。”世间哪有给猪洗澡,洒香料的道理,袁三农一家三口不知该如何回答,愣在当场。
何无年生意人,善逢迎,道:“袁大哥,任少侠如此安排,定有深意,请袁大哥照着做。”掏出一锭十两银子,塞在袁三农手里,道:“袁大哥,这是工夫钱和香料费,就有劳袁大哥了。”袁三农农家人,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张大了嘴,道:“这,这怎么可以?”何无年道:“袁大哥,你别客气,请收好了。”拉着任是非道:“少侠,我们走。”心想猪圈太臭,任是非定是受不了,才拉着任是非离开。任是非着实在给熏得受不了,巴不得离开,跟着走了。
出了猪圈,袁三农道:“任少侠,何掌柜,请进屋。”任是非道:“你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袁三农道:“是,是,小的穷,地方破。”任是非道:“要是不把母猪洗干净,弄香点,明天,你女儿就嫁给洪财主做三十四房姨奶奶好了。”袁三农道:“少侠请放心,小的一定办好,一定办好。”任是非道:“你不办好也没关系,大不了要你女儿顶替母猪就是。”袁三农奇道:“敢问少侠,这是为何?”任是非不答,道:“走,回去了。”走在头里,何无年跟在后面。
二人回到何记绸缎,天光尚早。何无年有心问任是非要母猪干什么,怕他不回答,徒自惹气,只好忍着,一心侍候着。任是非不停地天色,道:“他妈的,这是什么破天,怎么还不黑?”何无年不明所以,道:“少侠请宽心,很快就黑了。”天黑后,任是非不停地道:“他奶奶的,这个破天,怎么还不亮,老是这么黑漆漆的。”何无年道:“少侠请宽心,很快就亮了。”任是非顽童一个,有了好玩乐事,自是恨不得立时就玩,是以一门心思盼望快点到明日,好大大地闹一通,玩个痛快。当晚就在何记绸缎铺宿了,何无年尽心侍候,把他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好不容易天亮了,任是非三两把就穿好衣服,跳下床,漱洗完毕,道:“何掌柜,走,到袁三农家去。”何无年道:“好呐。哦,少侠,还没用早点,用过早点再去也不迟。”任是非道:“快点摆上来呀。你光说话,不送上来,耽搁了时间,老子玩不成,要你赔。”何无年道:“是,是。”屁颠颠地摆好早点,服侍任是非用早点。任是非狼吞虎咽,一口一个包子,两口一碗粥,三两口就好了,碗一扔,道:“走呐。”何无年道:“是,是。”他还没吃早点,顺手抓了两个包子,往嘴里塞。一个包子刚塞进嘴里,就给任是非抓住肩头提子起来,展开轻功,直向袁三农家去。
来到袁三农家,任是非把何无年放在地上,径直上前,门也不敲,右手在门上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袁三农一家三口愁眉不展地坐在椅上,见是任是非,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任是非已说话了,道:“母猪呢?洗干净了没有?弄得香不香?”
袁三农忙不迭地道:“回少侠,已弄好了,不知当不当少侠的意。”任是非道:“在哪里?给老子瞧瞧。”袁三农道:“请少侠跟小的来。”在前带路,来到屋后一间小屋,推开门,母猪脖子上系了根绳子,另一头系在柱子上。任是非一瞧,母猪干干净净的,用鼻子嗅嗅,香喷喷的,一点猪屎味也无,赞道:“瞧不出,你老小子挺尽心的。”袁三农道:“少侠过奖了。”
任是非道:“拿绳子来。”袁蚕娥忙去拿根绳子来。任是非道:“绑起来,绑起来。”袁三农接绳子,往母猪脖子上套。任是非夹手抢过,道:“真是个笨蛋。”右脚在母猪头上一点,他天生神力,一点之力不下万钧之重,母猪禁受不起,双膝前曲,跪在地上。任是非左手伸出,抓住两只前腿,右手一抖,绳子毒蛇般蹿出,在前腿上绕了几圈,左手抓住绳子,打了个死结。再把前腿一拉,和身子帖紧,用绳子捆了,和身子连在一起。后腿也是一样施为,真个是五花大绑。抓住袁三农衣服一抖,内力到处,袁三农衣服从中裂开,手一抖,衣服束成一束,横着往猪嘴里一塞,在猪嘴上绕一圈,绑了。
任是非右手一伸,抓住绳子,把母猪提了起来,左手一伸,抓住何无年提了起来,对袁三农道:“等会,让蚕娥上花轿。上完花轿,你到洪福齐天后面等着,老子用母猪换回你女儿给你就是。要是不想要女儿,尽管不照老子说的做。”不等袁三农回答,身形一晃,离了袁家。
左手一个人,右手一头猪,生平未玩过的乐事,一定要招摇一番,一离了袁家,任是非放慢身形,慢慢走着。行人哪见过这等事,无不大奇,投以好奇目光,任是非得意洋洋,不可一世。
回到何记绸缎,任是非把何无年放在地上,把母猪扔在地上,道:“洪大财主大喜日子,老百姓都要去送礼,是不是?”何无年道:“是。”任是非道:“好得很,人越多,越热闹。”何无年不知他话里所指,道:“少侠的意思是……”任是非道:“老子安排的机关,要是没人来瞧瞧,太也无趣。本想要你跑一趟,招集些人手,来不必了。”何无年道:“只要少侠有用得着小的的地方,小的一定尽力。”任是非拍拍何无年肩膀,道:“好,好得很。”何无年道:“谢少侠夸奖。”
快到正午,任是非道:“走。”何无年道:“到什么地方?”任是非道:“洪福齐天。把母猪扛上。”何无年大惊,道:“少侠,小的没那么大力气,扛不动。”任是非道:“你说的,只要老子用得着你,你就尽力,要你扛母猪都不肯,只会说瞎话。”右手抓住绳子,提起母猪,左手抓起何无年,展开轻功,直向洪福齐天而去。
来到洪福齐天,也不走大门,直去后院。后院大树下站着一个人,正是袁三农,任是非心道:“老小子挺听话的。”袁三农忙道:“少侠,求你救救蚕娥。”任是非道:“你放心,要是救不了蚕娥,老子还有面子么?你在这儿等着。”袁三农道:“是,是。小的等着。”任是非脚尖在地上一点,腾身而起,上了墙头,脚尖在墙上一点,落在院里,微尘不起。一头猪百多斤,一个大活人,百多斤,他纵上跃下,竟是毫不费力,轻功之佳妙,堪称宇内无双。
任是非问何无年,道:“你对这里熟悉,可知洞房在什么地方?”何无年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然知道洞房在什么地方,道:“中庭后面第三进。”任是非展开身法直去,来到第三进,道:“可是这间?”何无年道:“正是。”任是非放下何无年,左手食指往窗上一捅,捅出一个洞来,眼睛凑上去,往里一瞧,只见袁蚕娥身着霞冠凤帔,头顶红盖头,坐在床沿上。
任是非走到门前,右脚在门上一点,门吱呀一声开了。蚕娥一惊,掀起盖头,见是任是非和何无年,甚是惊讶,及见到任是非手里提着母猪,更是惊上加惊,惊得说不出话来。
任是非进了屋,何无年闪进来,把门关上。任是非把母猪往床上一放,对蚕娥道:“脱下来,脱下来。”蚕娥惊愕中不明所以,道:“脱什么?”任是非道:“新衣呀。”蚕娥早就想脱下来了,三两把就脱下了。任是非道:“给母猪穿上。”蚕娥和何无年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双眼瞪得似铜铃,道:“给,给母猪穿上?”
任是非道:“不给母猪穿,难道你还想穿。老子要把母猪带到这儿来,嫌它臭,才要你们把它弄香点。”蚕娥和何无年恍然大悟,心想他早就深思熟虑,定是惊世杰构,赞佩之情溢于言表。
蚕娥动手给母猪穿新衣,拿起衣服,往母猪身上一披,不知要怎样才不滑下来,愣在当场。任是非走过去,接过衣服,把袖子从前腿中穿过,绕上来,打个结。抓住床单一撕,撕下一根布条,把衣服绑在母猪身上,上去,倒也整齐。拿起裤子,运起天机指力,往侧边一划,裤子应指而开,分成两片。往母猪身上一包,用布条缠了。拿起凤冠往母猪头上一戴,用布条绑了。歪着脑袋瞅了一阵,道:“不错,就这样,让洪财主抱母猪,让母猪做洪财主第三十四房姨奶奶,你们说,老子这主意妙不妙?”何无年和蚕娥恍然大悟,方始明白他的用意,何无年大笑道:“妙,妙,妙不可言。洪财主作恶多端,让他抱母猪,再妙不过。”大拇指一竖,赞佩无已,道:“少侠这主意真正高明,真正了不起,了不起之至。”蚕娥格格笑个不住。任是非一身骨头大轻,轻飘飘的,道:“那还用说。”拉过被子,把母猪捂了个结实。
任是非道:“何掌柜。”何无年道:“小的在。”任是非道:“你去给洪财主说,新娘子很想他,要他快点来。”何无年道:“少侠,洪财主认识小的,不成的。”任是非道:“你真他妈的笨,桌上有胭脂,你不会化化妆,尖着嗓子说话。”何无年如梦初醒,道:“对,对,少侠的主意就是高明。”任是非道:“蚕娥,走,我送你出去。你爹爹还在等你。”蚕娥道:“多谢少侠。”任是非抓住蚕娥衣服一提,蚕娥凌空而起,任是非飞身一掠,推开窗子,穿窗而出,三五个起落就到了墙边,飞身一跃,飞过墙头,轻轻巧巧落在地上。
袁三农只觉眼睛一花,多出两个人来,吓了一大跳,及至清是女儿和任是非,又大喜过望,道:“女儿,女儿。多谢少侠,多谢少侠。”任是非道:“蚕娥,老子还给你了。等会,你到大街上,老大付你母猪钱。”袁三农只求救回女儿,钱倒不放在心上,道:“只要小女平安,小的就心满意足了。”任是非道:“你要不要钱,关老子屁事,等会大街上有大乐子,你不来给老子凑凑热闹,真他妈不是东西。”袁三农道:“少侠放心,小的一定来给少侠助兴。”
任是非身形一晃,进了院子,来到洞房,何无年已不在,想是给洪福传话去了。脚尖在地上一点,飞身而起,藏在横梁上。
蹬蹬蹬,脚步声响,直朝洞房而来,任是非心想准是洪福。来人正是洪福,推开门进来,道:“甜心,你想老爷,真是个乖甜心。”任是非逼尖嗓子,学蚕娥道:“老爷,你现在才来,想死奴家了。”学得惟妙惟肖。用上了千里传音**,声音就如从被窝里传出来一般。
洪福大喜过望,道:“乖甜心真是个可人。”任是非心道:“母猪是可人,老子头一遭听说。”强忍着笑,道:“老爷,你不疼奴家。”洪福道:“甜心,老爷最是疼你。”任是非道:“老爷,你就站着疼奴家?”洪福喜笑颜开,道:“甜心,老爷这就来。”和身向床上扑去,抓住被子,就要掀开。任是非运起劈空掌,向下一按,内力到处,洪福涨红了脸也是掀不开。任是非道:“老爷,奴家就知道你不疼奴家。”洪福忙道:“疼的,疼的。”任是非道:“你在这儿疼奴家,只有奴家知道,一点也不好玩。”洪福搔头,道:“甜心,你要怎么疼?”任是非道:“奴家要老爷到大堂上去掀开被子,让宾客见识见识老爷怜香惜玉的手段。”洪福道:“好是好,要是……”任是非道:“老爷,你请放心,奴家穿着新衣呐,不会给老爷丢丑的。”洪福道:“好,好,老爷依你。”大声吼道:“洪顺,叫几个人来,把床抬到大堂去。”远远有人道:“是,老爷。”任是非道:“老爷真是疼惜奴家。”美人如此赞许,洪福酒色之徒,受用之极,道:“老爷不疼惜你,谁疼惜你。”任是非道:“老爷,你要抱紧奴家。”洪福道:“一定抱紧,一定抱紧。”双臂用力,紧紧抱住被子。洪福入毂,任是非心里乐开了花,要不是还有后文待续,早就开怀大笑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方才憋住了笑。
洪顺带着四个手执金棍的打手进来。五人见洪福紧紧抱着被子,既是诧异,又是好笑。洪福道:“把床抬出去。”五人道:“是,老爷。”四个打手把金棍横在床下,把床抬起来。一到门口,才知床大门小,出不去。
洪福道:“把门拆了。甜心,你老爷多疼你,把门都拆了。”任是非道:“奴家就知道老爷疼奴家,老爷真是个好老爷。”洪福双眼眯成一线,道:“那是,那是。”
打手用金棍几下就把门砸坏了,把床抬了出去。任是非溜了下来,跟在后面。洪福双眼望着被子,四个打手和洪顺双眼向前,谁也没见任是非。客人本在吃喝,大床到来,无不大奇,尽皆停箸不食,望着大床,惊奇万分。
任是非见何无年一张脸花花的,满是胭脂,站在人丛中,右手一招,何无年挤了过来。任是非嘴巴凑在何无年耳边,道:“去把洪福的元配和三十三房姨奶奶叫到大堂来。”何无年道:“明白。”任是非道:“要激得她们发怒,要是在大堂上倒屎倒尿的,算你第一功。”何无年道:“少侠放心。”径自去了。大床到来,吸引了客人目光,谁也没注意到二人咬耳根。
打手把床放下来。洪福道:“甜心,让老爷见见。”任是非道:“不嘛,老爷。”洪福道:“甜心,已到了大堂,客人都在这儿,你老爷多疼你。”抓住被子,使劲一拉,任是非右手一拍,被子纹丝不动。洪福涨红了脸,也是拉不开,喘口气再来,还是不动。客人不明所以,成了愣头青,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洪福喘了几口气,正待再来,只听人声鼎沸,群雌粥粥,一众姨奶奶和元配三十多人,手提便桶,冲了进来,骂道:“你这骚蹄子,竟敢和老爷在大堂上,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那个,好不要脸。你这骚蹄子,老娘要你好。”手里的大粪小便,往床上倒去。这可苦了洪福,给淋得满身都是,张嘴想喝止,嘴一张,大粪小便冲口而入。
一众姨奶奶手提便桶冲进来,已是臭不可挡,这一泼开,更是不得了,臭气熏天,客人捂着鼻子,逃得远远的。
任是非道:“老娘有本事才拢得住老爷,你们这些臭婆娘,死婆娘,烂婆娘没本事,还不如死了干净。”姨奶奶们给何无年秉承任是非之意糊弄得怒火中烧,再给他臭婆娘,死婆娘,烂婆娘一骂,哪里还忍得住,冲上去,抓住被子掀了起来。任是非心道:“该瞧好戏了。”不再用内力阻止。被子掀开,一头母猪五花大绑,身着新衣,躺在床上。这种事,谁也没见过,也想不到,无不惊诧,惊诧得话也说不出来了,大堂刷的一下静下来了,针落可闻。过了好一阵子,客人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事太过好笑,无不放声大笑,洪福办喜事,贺客多,不下数百人,数百人齐声笑来,直冲霄汉。
最是高兴,莫过一众姨奶奶了,道:“你有了三十三房姨奶奶还不死心,又去娶三十四房姨奶奶,现下好了,娶到匹母猪,你抱呀,你抱呀。”拥上去,抓住洪福,往母猪身上扔去。洪福比猪还胖,摔在床上,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洪福只觉浑身骨头几欲散架,张嘴叫声啊,嘴一张,屎尿冲进嘴里,吓得连忙闭嘴。
洪福一身粪便,姨奶奶们弄得满手都是,忙乱之中不暇细想,乱抹起来,也不知抹在谁身上。被抹的大是来气,道:“你这婊子,竟敢给老娘抹在身上,老娘要你好。”抓起便桶就砸。一人行,众人效,尽皆抓起便桶狠砸。又砸又扭,乱作一团,摔下去,砸在床上。床虽大,毕竟承受不起三十三房姨奶奶和一个元配,一头母猪和洪福这个大胖子,轰隆声中塌了下去。你压在我身上,我砸着你的腿,她又踩着我的手,痛不可挡,无不大声呼疼。一时间,人声鼎沸,乱哭乱嚷,乱作一团。客人从未见过今日这种婚礼,忍不住开怀畅笑,真个是又哭又笑。婚庆之事,喜气洋洋,笑呵呵,香喷喷,今日婚庆竟是哭笑打骂相间,臭气熏天,堪称人间奇事,自盘古开天地以来,不知能有几回?
众人尽皆大笑,就中有一人笑得最是响亮,最是开心,不用说,当然是任是非。从昨天忙碌到现在,方才大大地玩闹了一通,心中之开心,非笔墨所能形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右手扶在柱子上,左手捧着肚子,笑个不住。高兴之下,用上了上清真气,笑声振荡重叠,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轰鸣,震得数百人个个头昏眼花,摔倒在地。
任是非笑够了,方才止住笑声,展开身法,在人丛中奔来蹿去,点了一众打手和衙役的穴道。他意在立威,下手极重,上清真气直透筋络,打手和衙役只觉痛入骨髓,忍不住哇哇呼疼。洪福办喜事,县太爷都来了,衙役自是要来。
任是非立定身形,拍拍手,道:“是不是老子服侍得不够舒服?要不要重新来过?”打手和衙役立时忍痛住声。任是非道:“既然认为老子服侍得挺舒服,那就好。”官方仲不知好歹,心想本县在此,岂容你这小刁民胡来,大喝道:“大胆刁民……”任是非身形一晃,右手一长,捏着官方仲脖子提起来,往地上重重一扔,道:“你他妈的狗官,老子正要找你算帐,你还敢给老子狗叫狗叫的。”这一摔,力道甚大,官方仲只觉屁股快成四片,张大了嘴,不住喘气,竟是连呼疼都叫不出来。
任是非心道:“快点到街上去寻大乐子,何必在这儿浪费时光。”一提丹田真气,道:“各位父老乡亲,小子途经共县,听说恶霸洪福和狗官官方仲官民勾结,为祸乡里,特地找他们晦气。”
洪福要百姓给他准备厚礼,百姓自是要来送礼,洪福也太可恶,给百姓吃的是粗粝,而打手和衙役吃的是上等佳肴,百姓憋了一肚子气,一闻是言,大呼痛快,道:“请少侠为我们作主啊。”任是非道:“狗官和恶霸的劣行太多,应该昭于天下,请各位帮个忙,到大街上搭个台子,共审二獠,为各位父老申冤雪恨。”心道:“大街上公审,老子在东阿早就玩腻了,再玩有屁的乐子。老子这次的玩法又不同,准让你们大开狗眼。”
洪福和官方仲的民愤实在太大,百姓一闻是言,如聆仙音,精神大振,无不乐从,轰然叫好,道:“谨遵少侠吩咐。”动起手来,有的搬桌子,有的提凳子,有的拆墙壁,片时光景,好好的一座洪福齐天弄得面目全非,不是这里没墙壁,就是那里柱子有毛病。乱中取乐,任是非拿手戏,越乱越是乐子大,忍不住大声叫好。他一叫好,百姓劲头更足,干得更是来劲,桌子,椅子,墙壁,一股脑儿往大街上搬。
院中有座凉亭,任是非走上前去,右掌拍在柱子上,柱子从中折断,整个凉亭塌了下来。任是非道:“老子要到街上去,要是不去的也没关系。”自言自语地道:“哼哼,老子的七日断魂散少了一大包。”率先而出。谁都得出,他掌劈凉亭,意在立威,况且还中了他的七日断魂散,谁敢不去?衙役,打手忙着跟上。
任是非头也不回,道:“就这么去了?”衙役和打手反应慢的心道:“不这样去,还怎么去,难不成还要轿子抬?”反应快的忙跑过去,抓住官方仲和洪福,拖起就往外走。任是非自言自语地道:“母猪呢?”立时有打手跑过去,抱起母猪跟上。母猪一身大粪小便,臭不可闻,当此情景,也是顾不了那么多。任是非道:“这么去,有屁的乐子。”立时有衙役会意,道:“快,快,锣鼓,唢呐。”四散跑开,去找锣鼓,唢呐。洪福今日办喜事,这些东西自是准备好了的,翻将出来,吹打起来,立时热闹万分,又是一番光景。
任是非向何无年一招手,何无年忙挤了过来,道:“少侠有何吩咐?”任是非道:“你一张花花脸,难死了,比猴屁股还难,去洗干净了,穿得整齐点,好做官。”何无年奇道:“做官?”心想小顽童乐疯了,胡说八道,也未往心里去,道:“少侠吩咐,小的定当照办,这就去洗,这就去洗。”屁颠颠地跑走了。
任是非在众人簇拥下,来到大街,只见一座台子快成了。洪福和官方仲民愤太大,今日伏法,百姓高兴万分,搭起台子来轻松自在,不知不觉中就搭好了。
任是非走了上去,众人紧跟其后。台上一应审案物品俱全,百姓中不乏年长有识的长者,心想小侠客审案,与众不同,不能让他没东西,叫人到县衙取了来。任是非极是满意,往正中椅上一坐,右腿往左腿上一放,架起二郎腿,唱道:“一只老花狗,一身黑黝黝。蹲在家门口,想吃洪福和官方仲的狗骨头。”高兴之下,竟是唱起了儿歌,心中高兴,唱得喜气洋洋。衙役和打手往两边一站,唱道:“威……”
任是非站起身,清清嗓子,道:“各位父老乡亲,恶霸洪福和狗官官方仲劣行昭于天下,要如何处置才好?”百姓恨之入骨,道:“杀。”任是非心道:“杀了,有屁的好玩。”双手乱摇,道:“杀却固然不错,不过,小子倒有个主意,请各位父老允准。”百姓道:“少侠为我们申冤,我们听从少侠的。”任是非点点头,道:“小子以为,杀了他们,就吃不成苦头,老子给他苦头吃,要他们抱一辈子母猪。呵呵。”自认为不世奇计,呵呵直乐。
这话太过突兀,百姓不明所以,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惊诧得话都说不出来,整个大街只有任是非一个人的笑声。任是非满以为百姓会轰然叫好,谁知竟是鸦雀无声,笑了几声,自己也不大起劲,干笑两声,道:“小子以为,就让洪福和官方仲在这台子上抱一辈子母猪,各位父老好瞧瞧他们的丑态。”百姓算是明白过来了,轰然叫好,道:“好主意。”“真是好主意。”“这主意太高明了。”“除了少侠,任谁都想不出这么高明的主意。”任是非听在耳里,乐在心头,不住点头,双眼眯成一线。
任是非道:“既然各位父老认同,这就来用刑。”一个衙役推着官方仲,一个打手推着洪福来到台上,打手抱着母猪来到台上,打手把母猪往洪福怀里一放,道:“接着。”心道:“抱得老子好累,终于有人接手了。”跑了开去。洪福早给吓得心胆俱裂,茫然接过。
任是非道:“让他们两个一起抱。”衙役一杀威棍打在官方仲屁股上,道:“你没听见?少侠要你抱。”官方仲吃疼,有心喝骂衙役奴才,可情势已变,要是喝骂的话,徒自招辱而已,只得忍了,伸出双手,抱住猪头。
任是非很是满意,道:“牛师爷。”牛师爷道:“小的在,小的在。”任是非漫不经心地道:“你很能干呐。”牛师爷本在提心吊胆,乍闻是言,如聆仙乐,精神大振,一身骨头大轻,忙道:“少侠谬赞,少侠谬赞。”任是非道:“你弄银子的手段,高明得紧。”牛师爷头一昂,胸一挺,道:“谢少侠夸奖,不多,不多,只一点点。”任是非道:“一点就够了。”牛师爷道:“是,是。不多,一点就够了。”任是非道:“给你个差事。”牛师爷道:“请少侠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任是非道:“好,好。”牛师爷一脸喜色,道:“谢少侠,谢少侠。”任是非道:“老子要他们抱一辈子母猪,这喂猪的事,就着落在你头上。”牛师爷满以为任是非要他搜刮银子,心想那是自己拿手好戏,举手之劳而已,是以答应得如此爽快,哪知竟是这么一桩烂差事,冷汗涔涔下,道:“小的,小的……”任是非道:“你不做,也没关系……”牛师爷忙道:“谢少侠。”任是非道:“你和洪福换换就是,你来抱,他来喂猪。”洪福听得明白,忙道:“小的喂,小的愿喂。”牛师爷不得不道:“小的喂,小的喂。”任是非道:“嗯。一个是大财主,一个是县尊,不能亏了他们,一日三餐要好酒好肉地侍候着,天天要新衣,母猪身上不能太臭,要洒点香料,要香喷喷的,不能熏着二位贵人了,这都着落在你身上。”牛师爷惊道:“啊。”又不敢推辞,只得道:“小的尽力,小的尽力。”任是非道:“你大可以不尽力。大不了和洪福换换就是。”牛师爷道:“小的喂,小的喂。”任是非道:“你神通广大,这点事对你来说,只不过一丁点小事。”牛师爷可不敢接口了。
任是非道:“母猪是老子赊来的,还没会帐呢。”一双眼睛一瞄,见袁三农一家三口站在人群中,道:“袁大叔,上来。”袁三农知道在叫他,欢天喜地地道:“是,少侠。”跑了上来,蚕娥母女跟在后面,三人一齐上台,跪下叩头,道:“谢少侠,谢少侠。”大乐当前,任是非无心寻叩头这点小乐子,左手一挥,上清真气到处,袁家三口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任是非道:“袁大叔。”袁三农忙上前,道:“少侠叫小的,有何吩咐?”任是非道:“这母猪是你家的,我买下了。”袁三农道:“不敢,不敢。小的恨这恶霸,恨这狗官,就捐出来,让他们抱一辈子。”任是非道:“不行的,不然有人说老子赖皮,银子一定要付。”右手在怀里掏了一张银票,也没是多少,往袁三农手里一塞,道:“袁大叔收着。”袁三农一个劲地道:“少侠,使不得,使不得。”任是非道:“袁大叔要是不收,才是使不得。”袁三农见他甚诚,不忍拂逆他的意思,只得道:“谢少侠。”拿着银票,来到蚕娥身边,道:“女儿,爹不识字,你帮爹认认,是多少。”蚕娥俏媚眼一瞄,道:“爹,是,是……”袁三农道:“是多少?”蚕娥道:“是,是五……五十万两。”惊愕之下,话也说不出来了。袁三农道:“真的?女儿,你没骗爹?”蚕娥道:“爹,是真的。”袁三农大叫一声,道:“五十万两,这么多?”一口转不过来,晕过去了,往地上就倒,蚕娥母女忙扶住。
任是非随手掏的银票,自己也不知是多少,心道:“有这么多吗?”往袁三农手里一瞄,真是五十万两,心道:“乖乖不得了的了不得,老子买母猪花五十万两,真是旷古绝今的大手笔。如此大价钱,老子太亏了,一定要换回来。”转念一想,心道:“要是换回来,一定有人说老子赖皮。哎,算了,便宜这老小子了。”
蚕娥道:“爹,爹,你醒醒。”任是非道:“蚕娥别着急,大叔高兴得背过气去了。”右手食指一弹,天机指力应指而出,点在袁三农人中穴上,袁三农醒过来,大叫道:“发财了,五十万两,发大财了。”蚕娥道:“爹,太多了,还给任少侠。”袁三农道:“对,对,女儿说得对。”上前,呈上银票,道:“少侠,小的实在不敢受。”任是非道:“大叔别客气了,收下好了。”袁三农道:“少侠,小的委实生受不起。”任是非道:“要是大叔嫌少的话,我再给。”从怀里掏出银票,道:“大叔,还要多少?”为了显摆,把银票摇得沙沙响。袁三农道:“少侠,小的花不了这么多,就是十辈子也花不了这么多。”任是非道:“你花不了,请人帮你花。”袁三农嘀咕道:“请人?”任是非道:“共县百姓有上顿无下顿……”袁三农道:“少侠,小的明白。谢少侠。女儿,老伴,走,兑银子去,兑好了,分给父老乡亲们。”一家三口欢欢喜喜下台去了。
消息不胫而走,百姓赞颂之声不绝,道:“青天大老爷万岁。”“少侠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更有人跪下,向台上叩头。任是非听在耳里,在眼里,乐在心头,心想早知这么高兴,老子多给点,给个五百万两,不,给个五千万两,只觉五十万两银子一千个,一万个值,就是再多百倍,也是值。
任是非道:“何掌柜。”何无年换好衣服,心想任是非好玩,定是少不了虎,叫上伙计,赶着大花小花,来到台下,一听他叫自己,忙不迭地道:“少侠,小的在,小的在。”跑上台来。
任是非一瞧,何无年胭脂已洗去,一身收拾得倒也整齐,道:“你来了就好。”何无年道:“少侠吩咐,小的自当尽力。”任是非拉开嗓子,道:“各位父老,官方仲伏法,共县无主,小子之意,由何无年暂代县令一职,各位父老以为如何?”百姓自是惟他之言是听,齐道:“谨遵少侠吩咐。”何无年双手乱摇,道:“少侠,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小的没当过官,也当不来官。”任是非道:“你今天办事甚称老子意,老子才这么高兴,赏你这么个官儿当当就是。”何无年道:“为少侠办事,小的前生修来的福气,不敢领赏。”任是非道:“你不想当官?”何无年道:“是,少侠。”任是非道:“那好。”何无年道:“谢少侠恩准。”任是非道:“官方仲,你官复原职,过来审案。”官方仲大喜,道:“谢谢少侠,谢少侠。”松开猪头,屁颠颠地跑过来,跪下给任是非叩头,道:“谢少侠,谢少侠。”任是非道:“何无年,你去抱母猪。”何无年大惊,道:“啊。”任是非道:“你不当官,就让官方仲来当,你顶替他,抱一辈子母猪就是了。”何无年知他说得出,做得到,说要自己抱一辈子母猪,定是抱定了,只得道:“小的愿当,小的愿当。”任是非道:“要当就快,不当就抱母猪。”让在一边。何无年知道他是要自己坐在正中椅上,只得走上去,坐了下来,道:“来呀,把官方仲拉回去抱母猪。”第一声号令倒也似模似样,有几分威严。衙役过来,拉着官方仲回去,官方仲伸出手,抱着猪头。用母猪逼人做官,任是非恐怕是盘古开天地以来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
任是非道:“这儿的事多着呢,你处理,老子寻乐子去。”一蹦数丈,来到洪福和官方仲身边,睁大眼睛,歪着脖子,斜着个眼睛,欣赏起自己的杰构。嘴里不住地道:“嗯,不错,不错。要是台子塌了,再搭个高的,要他们高高在上,父老才得清楚。”何无年正在审案,乍闻是言,忙站起来,道:“少侠请放心,一定搭个高的。”任是非自言自语罢了,没听见,道:“两位贵人抱母猪,与众不同,冬天不能冻着了,夏天不能热着。”何无年惊堂木一拍,正要审案,一听之下,忙站起来,道:“是,是。少侠请放心,一定照办,一定照办。”任是非高兴之下,哪里听得见,欣赏了好一阵子,意兴稍降,道:“这有屁的好玩。”脚尖在地上一点,腾空而起,直上数丈,连翻几个跟斗,落下来正好骑在大花背上,一拍虎头,道:“走,找大哥去。”大花撒开四蹄便奔,小花跟着去。
百姓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任是非已去得远了。远远传来任是非的儿歌,道:“一只老花狗,一身黑黝黝。蹲在家门口,想吃肉骨头。”心中高兴,唱得喜气洋洋。
任是非想到诬赖蒙面人抱母猪一事,才想到这么一个无赖下作法子,还以为不世奇计,沾沾自喜,一路上回味无穷,高兴得嘴也合不拢了。
共县属河内郡,河内郡属司隶部,离长安已是不远。一路上向西,经新丰,过霸水,渭水,而至长安。来到长安,只见市肆繁华,店铺林立,热闹非凡,人挨人,熙熙攘攘,非邯郸,淮南所能比。长安自高祖八年,丞相萧何营造未央宫以来,已七十多年,再加上关中富庶,沃野千里,甲于天下,人户繁衍,非天下任何一座城市所能比。
任是非东瞅瞅,西瞧瞧,只觉新鲜无比,甚觉好玩,心道:“早知道长安如此好玩,老子干嘛不早些来。都是刘安老乌龟害的,要不是他不利于老子师父,老子何必和他呕气。他妈的,这老乌龟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高兴之下,也不急着去找皇帝大哥,找了一家客店,把两只虎留在客店,独自一人去街上玩耍。反正怀里有的是银票,在长安胡乱花起来,好玩的要买,好的要买,好听的也不放过。无奈身上的钱实在太多,胡乱买了几天东西,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过得几天,兴致稍减,才骑了虎,到东大街去找齐和当铺。来到当铺,店伙道:“小爷要典当东西?”任是非道:“当,当,当然要当,不当东西,跑到这儿来干什么?你大姐好,还是你老娘好?”
伙计听他说话不干不净,有心要发作,可一瞧两只老虎紧跟着他,心里发毛,已自怯了,道:“请问小爷要当什么?”
任是非道:“你们这怎么当法?”伙计忙道:“回爷台,本店当东西,公公平平,童叟无欺。我们的价钱,比别的铺子高得多。”
任是非道:“是么?”店小二道:“是,是。小的不敢欺骗小爷。”任是非道:“哼,谅你也不敢。你要是欺骗老子的话,老子就把你的铺子拆了。”店小二一听,就待发作,向两只老虎望了一眼,终于忍住。
任是非假作未见,道:“你们要当些什么?”店小二道:“回爷台,小号什么东西都当?”任是非双眼一翻,道:“真的?”店小二道:“自然是真的。”
任是非道:“那很好。老子就当老子,你老子值多少银子?”店小二刚才把话说得满了,一时无法改口,道:“爷台别开玩笑,哪有当人的?”任是非道:“你说的什么东西都可以当?老子当自己不行?快划价来,老子等着拿钱呢。值多少,一千万,还是一万万?”
店小二心道:“就算活人可以当的话,又哪里能够值一千万?”这话可不敢说,忙道:“请爷台高抬贵手,饶了小的。是小的说错了。”
任是非拉住窗框一使力,咔嚓一声,整个窗子全碎了,柜台露了出来,跳上去,坐在柜台上,双手一拍,大花小花也跳上去,卧在他旁边,骂道:“他妈的,你他妈的不是东西,竟敢消遣老子,活得不耐烦了。老子今天当定了。”手一伸,道:“快拿银子来。”
窗框是用生铁做成的,嵌在墙里,竟被任是非轻而易举地拉掉,店小二哪见过这种神力,知他是有所为而来,道:“爷台,这事小的做不了主。请你稍等片刻,小的去请示掌柜。”任是非道:“这么一点小事,还要去请示掌柜?真他妈没用。快滚。”店小二如逢大赦,进去向掌柜禀报。
任是非闹了这一阵,已有不少人围观,见他竟和老虎为伍,大是惊奇,指指点点,议论不休。任是非也不理睬,把头向后一靠,枕在大花肚上,架起二郎腿,摇个不住,嘴里哼哼唧唧,唱起了俚曲。
过得一会,从屋里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身绫罗绸缎,华贵异常,步履矫捷,任是非心道:“原来是个会家子。”中年人道:“这位客官,可是要当人?”
任是非道:“正是老子要当自己,怎么样?出多少钱?”店掌柜道:“爷台貌相不凡,小店出不起价钱,还请到别处。”伸手过来相扶。任是非知他是要用武功立威,运起上清真气,布满全身。掌柜手伸过来,任是非只觉一股力量直袭而来,心道:“也不过如此。”不动声色。掌柜手一触到任是非身体,手掌一震,滑了开去,竟是不能接触他的身体,暗自惊异,任是非小小年纪,怎么练得如此深厚的内功,知道差得太远,收回劲力,哈哈一笑,道:“爷台定是要当,敝店就赔本当下了。敝店出五百万两银子,爷台如何?”
任是非道:“五百万两自是可以。不过,老子拿了银子,可要离去,等老子有了银子,再来还你。”掌柜不知任是非的来头,心知不是他对手,只有拖延时间,另谋计策,道:“爷台信人,不会重区区银两,自会还来。”
任是非心道:“不出,你老小子蛮会说话。”道:“老子也不占你便宜,就给你一件信物。”掏出文育仁给他的玉珮,递给掌柜。掌柜一见之下,脸色微变,道:“银票费时,还请爷台到里面用茶。”
任是非道:“难得掌柜诚意,就叼扰了。”这次居然不说老子二字,甚是难得。跳下柜台,跟着掌柜进去。
围观众人无不啧啧称奇,世间居然能当活人,自己怎么没想到,要是想到了的话,何不把自己当出去,占个大便宜,极是懊悔。
进到里屋,掌柜拱手施礼,道:“原来是任少侠驾到,齐鸣和多有得罪,还请少侠原谅。”任是非知道定是皇帝大哥关照了他,要不然他怎会知道自己名字,道:“小弟胡闹,还请齐大哥不要见怪。小弟谢过。”施一礼,以示谢意。
齐鸣和脸上甚有喜色,道:“少侠就叫小的齐鸣和好了,大哥可万万当不得。”任是非知他是因自己是当今皇上的义弟,不敢高攀,道:“我和大哥是结拜兄弟,你也是我大哥,齐大哥,我们各交各的。”齐鸣和见他说得甚是诚恳,心下感动,道:“只怕不妥。”任是非道:“齐大哥何必过谦。要是齐大哥瞧不起兄弟,那也罢了。”齐鸣和忙道:“兄弟,大哥不是这个意思。大哥是怕高攀不上。”
任是非道:“大哥说哪里话。大哥,我要见皇上。”齐鸣和知他已经猜到文育仁就是当今皇上,道:“原来兄弟已经知道了。”任是非道:“小弟胡乱猜测,不知对不对?”齐鸣和道:“兄弟,我们这就去。”开了后门,带上任是非向皇宫而去。
丞相萧何于高祖八年营作未央宫,立东厥,北厥,前殿,武库,太仓。任齐二人从东大街去皇宫,要经过东阙。任齐二人来到东门外,当值羽林军见任是非胯下白额吊睛虎,要是发起虎威来,惊动了圣驾或是惊扰了公主,贵人,嫔妃,那还了得,硬是不放进去。齐鸣和是羽林郎,虽是郎官,却不能命令羽林军放行。
任是非一心要在皇宫里面炫耀一番,怎能不骑虎,就是要骑着猛虎进去。羽林军要不是见齐鸣和和他一道,早就向他动手了,虽是碍着齐鸣和的面子,没有和他动手,可也不敢放他进去。一时间,双方争执不休。
就在这时,出来一人,正是水成海,任是非喜道:“水大哥,想死小弟了。”水成海大喜,一把把任是非搂在怀里,道:“任兄弟,大哥也想你。怎么现在才来?是不是忘了大哥?”任是非心道:“忘倒没有忘,只不过去玩儿了。”道:“小弟这就来望大哥,可是几位大哥不让进来。”水成海道:“原来如此。”对羽林军道:“放任兄弟进去。以后,也不用盘查,一律放行。”羽林军齐道:“是,水大人。”水成海对齐鸣和道:“齐大人,你回去。任兄弟就由我带去见皇上。”齐鸣和道:“是。水大人,下官告辞。”向水成海施礼而去。
水成海道:“兄弟,我们这就走。”跨上小花背,轻轻一拍,小花迈开四蹄,向宫里而去。任是非在大花背上轻击一下,和水成海肩并肩向里走。水成海官居郎中令,执掌期门羽林二军,当值的羽林军自是不敢拦阻,躬身施礼,恭送二人。当值羽林军见水郎中对这个少年如此亲热,均不知究里,一时猜测多端,争执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