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闻钊给舒云归安排的宿舍算是整个星流航备站中最好的几间。
由于距离莱特星太远,能源通过管道运输损耗太大,政府跟各大能源公司谈了十几次,都因为价格问题搁浅,导致星流航备站迟迟没能接入“荆棘女神”全星域供能系统中。
蓝晶矿产量低价格贵,早些年星流航备站只能靠传统的风力发电,为了保证发射塔供能,宿舍区域每天有超过二十二个小时断水断电。
这种半饥荒的艰难处境直到二十年前许闻钊上任才得以缓解,联盟高层终于正视了星流航备站的重要航路保障作用,于是大手一挥,给他们加了两百座风力发电机。
看来加入供能系统还是遥遥无期。
舒云归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嘱咐舒心尽快去洗澡,宿舍楼一天只供四小时热水,中午两小时,晚上两小时。
星流航备站上一千五百多名工作人员,全要靠这四小时的热水过活。
澡堂是公共的,虽然带着隔间,但舒心还是不适应,拎着衣服篮子站在女澡堂门口不肯进去。
“怎么了这是?”
人群来来往往,有女军官冲里面喊:“谁家闺女堵门口呢?!”
隔间里伸出一个满脸泡沫的脑袋,眯着眼睛惊奇道:“咦?小心心?”
舒云归没想到舒心十分钟不到就回来了,还带了一个熟人回来。
“新月?”
舒云归觉得十分意外,问:“你怎么也在这?”
朱新月贴着从舒心那里薅过来的面膜,双手一摊,道:“我期末清考又没过,教务处说想毕业就得用实习抵学分,不然谁愿意来这鬼地方。”
朱新月的脑容量比舒心大不了多少,当年进飞行学院走的是体育特招,特长是散打。
“你差多少学分要来这里才能抵?”
“两百多分吧。”
朱新月面无表情道:“也就挂了三十几门课。”
飞行学院要求学生每年修60个文化课学分,四年加起来才两百四十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朱新月和舒心更像是亲生姐妹。
舒云归直摇头,又听朱新月感叹:“你是不是走后门了?为什么你可以住这么好的房间,我只能住八人间上下铺?”
“因为司令员把我哥当成亲儿子了。”
舒心喜滋滋地给她哥当嘴替,气得舒云归想捂住她的嘴,告诉她智商不高可以不用讲话。
朱新月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原来你们还有这层关系吗?”
“她的话你也信!”
舒云归把朱新月扫地出门:“快回去吧你,实习生擅自使用军官宿舍楼澡堂是要扣纪律分的,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朱新月挤着门缝朝舒心挥挥手:“小心心,姐姐带了好多零食,明天晚上过来吃啊!”
舒心眼神发亮,舒云归没注意,只是交代她:“明天我要去飞行平台上工作一整天,中午不回来,你自己记得去食堂吃饭,不要乱跑,虽然现在不用上学了,但书还是要看的。”
舒心满眼期待地问:“那我明天晚上可以去找朱新月姐姐吗?”
舒云归知道他们出发太急,除了必备衣物什么都没带,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看过了,这里只有食堂,连商店都没有。
舒心最是贪吃,要是让她天天吃食堂,估计坚持不了三天。
“把书背完再去,晚上我回来检查。”
舒云归的要求对舒心来说自然是没什么震慑力的,第二天舒心一觉睡到下午,完美错过食堂开饭时间,想着还有朱新月的零食等着自己,便用通讯器找朱新月要了地址,自己先去她宿舍。
星流航备站在霍普星域联盟所有的军事基地中不算大,但能同时起降上百架战舰的地方怎么也跟小字沾不上边。
舒心顺利迷了路。
跟宿舍区的萧条贫瘠不一样,工作区供能稳定、电力充沛,机械运作井然有序,从宿舍区走过来,竟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割裂感。
星流航备站有一百八十个飞行平台,这些平台上下交错,面向宇宙不同方向伸展,又随着发射角度的调整而缓慢旋转着。
若从太空中远远看去,这像极了一颗生长在宇宙中的参天大树。
一道道金色灯光组成的航路在飞行平台上无限延伸,战机轰鸣而去,星舰缓慢降落,这里既是霍普星域的入口,也是出口,若用古地球历史形容,这就是人们远出塞外前的那一座山海关。
舒心被航备站繁忙的景象吸引,只是蹲在边上看了几眼星舰离港,再起身时就找不到方向了。
朱新月说她的宿舍在1号楼,属于R区,舒心抬头一看,自己目前在O区。
以她不太聪明的脑袋瓜,只能想到O跟R在二十六个字母里差的不远,应该再走走就到了。
O区噪音很大,来往的人脸上、身上都是脏的,舒心穿着白色蛋糕裙,走在这里像一张白纸落进了碳堆里。
“这谁家孩子乱跑啊?!”
几个工人不耐烦地赶她走:“去去去!这是你能玩的地方吗?!”
“我从这边穿过去就好,我要去R区。”
“谁告诉你R区从这边走的?!”
对方指着墙上的标牌吼她:“overhaul检修区,过家家到别处玩去!”
舒心被吓到,连忙道歉转身要走,却被几个穿着实习生制服的人拦了下来。
“哎,这不是昨天来报道的舒云归的妹妹吗?”
众人七嘴八舌围着她:“一百多个实习生,就他带家属,真是不得了。”
“可不是,带了家属就能卖惨住两室一厅,早知道我把女朋友也带过来。”
“你女朋友能有几个面子?还是得有手段,所有实习生都是地勤,凭什么他第一天就能上飞行平台?看看咱们,实习半年也上不去啊。”
“是关系户吧?难怪许司令对他那么好!”
“就是,人家炸了曙光号连牢都不用坐,照样爬的比咱们高。”
舒心一个高中女生哪里见过这场面,当时就吓地要跑,几个实习生却将她团团围住,逗弄猫狗一般戏耍她。
舒心眼眶都红了,眼泪聚成一大滴摇摇欲坠。
“休息时间到了吧?”
不远处,一直低头检修机械的男人突然转过头,右眼从眉骨到颧骨贯着一条长长的疤,看起来凶神恶煞。
只听他烦躁地催促:“时间到了就赶快回工作岗位上去!”
“咱们把这小姑娘送回去就工作。”
初生牛犊不怕虎,有实习生提议:“检修区太危险了,掉下东西砸到小孩子就不好了,我们把她送出去就回来。”
几人挤挤攘攘拉着舒心往外走,男人“啧”了一声,蹙眉欲起身。
“你们几个听不懂我的话吗?!”
他将沾满油污的手套扔在地上,指关节“咔咔”作响,拳头还没伸出去,人堆里突然飞起一具躯体,重重砸在了他脚下。
“废物玩意在这欺负谁呢?!”
朱新月一手握着报修单,一手挥拳将拉着舒心的人脑袋砸偏过去。
跟飞行学院那些文弱的高材生不一样,来这里实习的哪个上学时没打过架?朱新月一拳捅了马蜂窝,整个检修区沸腾起来,分配到这个部门的十几个实习生都围了过来。
朱新月已经二十二了,个子还没有舒心高,十几个人把她们围住,除了此起彼伏的殴打声和痛呼声外,完全看不清是哪边占着上风。
在那些底层渣子眼里,没有尊老爱幼、女士优先的道德准则,朱新月揍左边的人,就有人从右边拉扯舒心,她要是去贴身保护舒心,就有拳头落在她身上。
双拳难敌四手,这一架打的真窝囊。
“去你们祖宗的!”她喘着粗气,右手架在身前,左手背在身后紧紧牵着舒心。
“待会我说跑,你就快跑。”
舒心眼泪直往下滴:“那你怎么办?”
朱新月“嘁”了一声:“打架嘛,总不是你来我往,谁也别想讨到好,今天这场子不找回来我十天吃不下饭。”
朱新月怒火中烧,抬腿一脚把人踹得鼻血直流。
人群出现一个豁口,她猛地将舒心往外一推,大喊:“快跑!”
舒心斜着被推出去,眼瞧着快摔倒,却被人牢牢接住。
“哥?!”
舒心又委屈又害怕,哇哇大哭起来:“新月姐姐还在里面!”
追着舒心过来的实习生一看正主来了,就想在舒云归面前立个威,好好教育教育他星流航备站谁是老大。
拳头挥舞地虎虎生风,骨折声却“咔嚓”作响。
“瞬时防御”触发!
实习生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落在舒云归肩头的拳头,怔楞几秒后才尖叫着倒地!
他的手掌完好无缺,五根指骨却已经粉碎性骨折!
“你!你做了什么?!”
抱着手倒在地上的实习生惊恐地质问舒云归:“你为什么没事?!”
舒云归并不回答他,一脚从他身体上跨过去,迎面接下了另一个人的拳头。
触发!
在第二个人跪地痛呼的时候,横扫过来的第三人的腿已经来不及收回去了!
触发!
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一向认为自己武力值高于舒云归的朱新月。
没有人敢再上前,舒云归朝着朱新月走过去,包围她的人群惊慌散开。
朱新月脸上挂了彩,被舒云归从墙角带出来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人为什么突然变强了。
“初来乍到,有些话没来得及讲,正好今天人到的不少,那我就强调一下。”
他眼神凌冽,眉角青筋暴起,似乎压抑的怒火即将失去控制。
为首挑事的实习生被他抓起来,“砰”地一声头朝下砸在金属地板上!
全场噤声,唯有舒云归的声音在回荡。
“别动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