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大人没看住两个孩子,说出去都要被人笑话。
舒云归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们只顾着寻找线索、交流任务去了,谁也没注意孩子什么时候跑丢的。
“别急,从化验室过来的时候我还看到小小靖了,肯定刚跑不远。”
程靖迅速回身去化验室看了一圈,她以为小孩子贪玩化验室的器材,可那边并没有两个孩子的身影。
“是回去当NPC指引任务去了吗?”
程思空道:“本来他们也不应该与我们同行。”
话音未落,朱新月忽然指着前方高声道:“在那!我看到小小空了!”
朱新月迅速跑过去,但两个孩子像在跟他们玩躲猫猫,只要有大人靠近,他们就跑,最后身影一闪,从走廊尽头的门缝里钻了进去。
舒云归定睛一看,这不是通往地下室防腐池的大门吗?!
他拔腿追了下去,熟悉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倒在池边的恶变体尸体已经开始腐化,散发出尸体初期的腐朽气味。
地下室只有泛着紫光的消毒灯,视野不好,小孩子又灵活,少看一眼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舒云归站在防腐池边,毫无头绪地四处张望。
就在他不知道该继续寻找小小靖和小小空,还是不管他们以团队任务为重的时候,裤腿突然被人拉了一下。
两个小孩子竟然从防腐池下面探出了头,小小靖伸手拉了他一下,张嘴喊他:“爸爸!”
小小空则还是板着一张臭脸,看见大家都朝这边跑了过来,立即转身消失不见了。
舒云归这才发现,防腐池旁边竟然有一道通往地下深处的楼梯,只是以成年人身高来说,这里灯下黑属于视线盲区,但对小孩子来说刚刚好,稍微猫个腰就钻进去了。
“好家伙,还真是给咱们带路的NPC啊?”
路亭跑得气喘吁吁,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道:“这么隐蔽的入口,下面怕是藏了不得了的东西吧?”
毕竟正常人对泡尸体的防腐池避之不及,谁会趴在地上看下面有没有空间。
“下去看看?”
朱新月试着先把双腿放下去,然后双手撑着台阶慢慢往下滑。
“没事!可以过!”
她是可以过,其他人就惨了,即使以坐滑梯的姿态往下滑,但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士还是在狭窄空间内举步维艰。
其中最难受的就是程思空,他一米九八的大高个不仅腿伸不开,连上半身都抬不起来,感觉自己被装进了一根吸管中,两端都见不到头。
这段路,完全可以用古地球诗文中的“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来形容。
没想到骸骨病院下方竟还有如此大的空间,里面没有灯也没有窗,却光线明亮,应该是采用了很多面反射镜将地面上方的光线反射进来了。
究竟是什么地方,竟连通风采光的设计都如此小心翼翼?
这里乍一看上去像一间宿舍,里面整齐摆放了很多张单人床,都铺着白床单,又有些像住院部。
但肯定不是宿舍,没人喜欢住在地下室中,也绝对不会是住院部,让病人住在防腐池下面,院长脑袋都能被患者打出包来。
小小空被小小靖拉着满屋子乱窜,小孩子还在玩你追我赶、我藏你找的游戏,他们两个在十几条长腿中跑来跑去,一下撞到蒋如舟,又一下撞到舒云归。
“小小靖,别跑了,女孩子要安静一点。”
路亭喊她:“待会摔到了,擦破相就不好看了!”
话音刚落,小小靖飞速跑过朱新月面前的时候被朱新月鞋尖绊倒,“咚”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小孩子摔出去好远,撞到床脚才停下来,皮娇肉嫩眼看露出来的胳膊和腿上都红了一片,朱新月赶忙去抱她。
“好了好了,不哭啊!”
朱新月半跪在地上哄小小靖,小小空却正玩在兴头上,他躲在单人床另一边,掀开垂下的床单,从床底下冒出一个脑袋吓唬朱新月。
“小调皮鬼!”
朱新月一手抱着小小靖,一手去抓小小空,小孩子跟条鱼似的滑溜溜钻进了床底,朱新月童心也重,二十几岁了跟着小孩子一起钻床底,三个人跟蚯蚓似的在床下拱来拱去。
“抓到你了吧!”
朱新月双手抓住小小空的腿,她力气大,小小空挣脱不了,朱新月在床底翻了个身,气喘吁吁把小小空搂到身边,想喘匀气再跟他玩。
光线从床单与地面之间的缝隙中投进来,朱新月躺在地上,抬眼看见床板上纵横交错着不少划痕。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默默吐槽,床板烂成这样了还在用。
由于床板是金属的,所以划痕不重,被光线一照反射出光怪陆离的影子,朱新月没来由头脑一热,竟伸手摸了一下。
顺着划痕纹路摸下去,她心头渐渐产生一点异样的感觉。
“这个纹路……”
她突然蹙起眉头,拉着小小空和小小靖迅速爬出床底,然后非常暴力地把单人床整个翻了个底朝天。
果不其然,她刚才摸过的地方,是一个“我”字!
像是用指甲一次次划刻形成的,每一道笔画都重复了无数次,生生在坚硬的金属板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究竟是什么人?抱着怎样的心情?用了多久才能留下这些痕迹呢?
众人都围了过来,舒云归蹲下身,仔细分辨床板上的文字。
“我不是怪物。”
“她们说我很危险。”
“390220,我不是我,我只是一串数字?”
程靖立刻记起,道:“在化验室血液样本中也有这个恶变体标识编码!”
舒云归面色沉了沉,继续往下看。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其他人说,来了就走不了了。”
“今早抽过血,他们给我换了名字,390560。”
舒云归心中一紧,从编码能看出来,恶变程度在加深。
“清醒的时间很少,我也许真的是个怪物。”
“他们说我昨天咬死了两个人,我没印象。”
再往后就没有内容了,舒云归推测390560恶变体由于恶变程度加深,应该被管理人员处理了。
床板下划刻的文字不多,但每一个字都重复了无数遍,即使是作为旁观者的角度,也能感受到这个恶变体的害怕与绝望。
舒云归沉默了半秒,忽然站起身,把邻近的另一张床也翻了过来,床板上密密麻麻,刻着比390560更多的文字。
众人心中震动,连忙把室内所有单人床都翻了过来,结果令他们触目惊心。
在每一张床板底下,都刻着层层叠叠的文字,有的是祷告与求救,有的是遗言,有的是和390560一样留下的每日记录。
舒云归他们把每一张床板后面的文字都看了一遍,很多床板底下不止留下了一个恶变体的手迹,字迹累字迹,划痕覆划痕,许多掩盖在最下方的字已经看不清了。
相比之下,他们第一张看到的床板反而是字迹最少的。
能看得出来,有些恶变体在这里生活了非常长一段时间,床底的文字记录了好几个同类从被送进来,到被管理人员带走处理的过程。
而还活着的恶变体,就要在同类不断死亡消失的恐惧中惶惶度日。
这已经不是试验观察了,而是对心灵与肉体的折磨与摧残。
按床板上的记录来看,有些恶变体进来没多久就恶变程度加重,他们袭击管理人员,又互相袭击,这间观察室内每天都在上演残杀与自相残杀的恐怖景象。
舒云归闭眼重重舒出一口气,不怪那些恶变体恶化程度加重,哪怕是一个正常人被关进这里,每天看着身边人你咬我、我吃你,没两天也得疯。
“所以,这里是个恶变体观察室,所谓的管理员把恶变体都关在这里面,看着它们自相残杀?”
路亭浑身鸡皮疙瘩直起,颤声道:“连做实验都知道,不能把小白鼠放在同一个培养筐中,他们把恶变体当什么了?小白鼠都不如吗?”
这种行为确实太不人道,连程思空和程靖都觉得匪夷所思。
“我们IAFA中的恶变体都是单人单舱,只要对恶变体有所研究,就知道两只恶变体相遇会互相争斗,直至其中一方死亡。”
程靖咬着下唇,满心忧虑道:“无论是什么时代的管理人员,都不会注意不到这种情况,他们很有可能是故意把恶变体放在一起的。”
“故意的?他们想做什么?!”
路亭突然想起他小时候看过的一本,里面就有一种把所有凶猛虫兽放在一起、让他们争斗的行为。
“练蛊吗?他们要练出最强恶变体?”
说话的人没有多想,听的人却毛骨悚然,路亭的话像一颗惊雷,炸得大家面色剧变!
普通的恶变体已经十倍、百倍强于普通人,如果是恶变体中厮杀出来的最强者,又得恐怖成什么样子?!
舒云归额角渗出冷汗,手指不由自主搭上了腰带上的枪支。
所有大人都面色沉重,只有两个孩子在无忧无虑地打闹着。
他们从舒云归身后溜走,想要从下来的通道再跑上去。
蒋如舟发现了他们的小心思,追上去抓他们。
小小空左躲右闪,爬上楼梯后朝蒋如舟做了个鬼脸,小小靖紧随其后,挤进通道的时候撞倒了小小空。
摔倒之前,小小空白嫩的手指在墙壁上抓了一下,然后两个孩子摔在一起笑做一团。
他们完全没有听到,在通道顶端,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