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德华将两人从西河区的公安接回住所，时间已经来到7月1日的凌晨。
华霖在管家的督促下，喝药休息，黎舞独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复盘这个混乱的晚上。
虽然公安要求宾客在事情没有彻查之前暂时保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爱德华等在公安接待室的时候，就已经在网络上看到了宴会血案的视频。
新世教派在昨天的宴会上简直风头无二，嚣张地踩着帝都所有宗教的脸面上位，又能兵不血刃地身而退，不得不让人赞叹一句蓄谋已久、策划周详。
看似核心的罪罚使者却成为教派离开时候的断腕，他本人却甘之如饴。
狂热的信徒愿意神明奉献一切，这种情况她自己是有所体会的。
只是他们口中所谓“末世带来的新世界”究竟要通过怎样的方式达成？
“为了创造新的世界，牺牲也是必须的。”
黎舞反复咀嚼着使徒留下的那句自言自语，不由地联想起几个月前在天穹飞船上直播自杀的那个驾驶员黎天高。
他最后一句遗言是“我已经完成了神明赋予的任务，希望神可以救赎我弱小浅薄的灵魂。”
直觉告诉她，黎天高口中所称的“神明”与新世教派的神子，也许存在着某种联系，甚至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因为他们的理念都有一个相同的前提，就是“地球上将有一场浩劫来临”。
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幕后推动事态的逐步升级发展，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而去。
而更糟糕的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足以让普通人民对政府的信任产生动摇，过上坐立不安的生活。
无风不起浪，黎舞隐约感觉到，华夏政府目前肯定隐瞒了一些重大信息，这些信息在少部分的高层人群中发酵，更被有心人恶意利用渲染，才会导致现在这个局面。
晨光熹微，天空渐亮，她在房间里踱步许久，很多事情还是理不出头绪。
房门被扣响，华霖的声音传来。
“出来吧，该吃早饭了。”
周末，爱德华返回雨林庄园去处理堆积的农活，顺便把下周要吃的食材运回来，意味着这两天黎舞与华霖要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显然这两天的生活质量要比平时下降一个档次。
因为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华霖看起来有些没精神，他比平时话更少，整个人有气无力地扒拉着盘子里的面条，却迟迟不把它们送进嘴里。
黎舞边吃边说：“我有预感，如果政府不采取措施，这个新世教派会发展得很快。”
华霖想了想：“其实只要能破解他们控制雷电的方法，我觉得并不会有多少人会真的相信他们。”
“问题的关键是雷电吗？”
黎舞挑了挑眉毛：“力量崇拜只是个小因素，根本的问题并不是这个。你不觉得政府隐瞒了一些重要信息吗？……希望真相揭开的那一刻，民众还能保有对国家的信任。”
“你是怀疑国家隐瞒了关于末世的信息吗？”
华霖不以为意：“即使能够确认恒星是因为第三方掠夺能量而提前熄灭，对人类来说也只不过多了一种被灭绝的方式而已。”
“人类目前的脚步还没有迈出太阳系，临近的行星资源开发还只是初具雏形，而外星种族的科技已经可以跨越星际、毁灭恒星，我觉得两者的科技水平不在一个维度上，如果真的遭到入侵，大家象征性地反抗一下，然后躺平就可以了。”
博士的发言诚恳现实且悲观，黎舞瞬间觉得嘴里的食物都不香了。
“哇，你怎么说得这么绝望……这不是还有时间嘛，人类还有提升空间。”
她乐观道：“化压力为动力，也许我们可以快速突破科技瓶颈，开启新一轮科技革命。”
华霖看着她努力挂起的灿烂笑容，觉得非常刺眼，但是他没有反驳，只是无所谓道：“那让我拭目以待好了。”
一如既往，华霖对人类未来生死存亡的话题表现得漠不关心。
或许是因为自身疾病的关系，又或者是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学术，对他来说没有多少留恋的东西。
他不觉得未来几十年后人类的浩劫与他有关，也就不值得浪费宝贵的时间去烦恼忧愁，所以，末世降临对于他而言，是没有讨论意义的。
黎舞望着博士优雅进食的姿势，一股悲伤油然而生。
两人互相交换秘密之后，她明白博士的内心深处是乐于孤芳自赏的，却又会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看到他落寞的表情。
再强大的人格，在寻求自我与真理的过程中，也会有孤独的瞬间，这是每个生命都不可避免的缺憾。
他似乎已经准备好，就这样在追寻真理的路途上，独自远行。
作为他的朋友，她希望他活得更好，更乐观快乐，却不能把一切她所想的生活强加给他。
于是，在这个夏天的清晨，黎舞再一次提议：“要不然你还是请我为神吧，初次结缘，我可以满足你一个不过分的愿望。”
她掰了掰手指：“虽然我现在能力有限，但让你多活几年还是可以做到的。”
华霖望着她澄澈的双眼，却缓慢又坚定摇了摇头。
“不用了……”
“虽然我很想活得久一点，但是我更不想在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会依赖，我已经不想再依靠他人生活了。”
“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坦然接受自己的身世，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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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舞所思所想都浮现在脸上，自从知道他的身世起，华霖时常能够看到她对着自己露出略微同情的目光。
同情，在男女关系之间，是一把双刃剑，有时间能拉进彼此的距离，让人不设防地靠近，也会阻碍好感的产生。
他感到有些不适，选择岔开话题，把爱德华收集的部分关于“轩辕羽”的资料发到黎舞的光脑上。
对头的信息完吸引了女人注意，华霖终于感到松了口气，开始远程指示爱德华处理农场的事务。
林野的通讯请求在此时发送过来。
他随手接起来：“什么事？”
“还是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先听坏消息吧。”
“坏消息是，昨晚的事情现在整个帝都传遍了，上头为了平息舆论，一方面严查虚灵混沌观的问题，一方面问责超自然能力协会帝都分会，所以，你那个项目估计要停摆了。”
得了，工作没了。
骤然成为失业人员的华霖无语了一会，接着问：“好消息呢？”
“哦，好消息是姜丹峰被带走调查了，之前那个武器项目大概率会转回到我们家手上了，我把你的名额再安排进去怎么样？”
按理说，这对林家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是画面那一头的林野看起来并不十分高兴。
眼看着帝都风云四起，其实华霖并不是很想搅合进去，他想了想还是婉拒了林野的邀请。
“我知道你身体会有点勉强，但是现在局面不一样了。”
林野对这个答复并不意外，却没有像之前一样轻轻放过，而是选择进一步的劝说。
“项目不错，姜家之前选择的研究院其实离你的庄园也不算远。”
忧愁和彷徨有一瞬间覆盖了林野的脸庞，但是他很快挣脱了负面情绪。
“项目的主要内容是研发战斗机甲，如果你真的不感兴趣，那我也不勉强你……不过国家现在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成为国家一级项目的科研人员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庇护，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