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先帝南巡,想要走的是一样的路,嘉陵府是江南最大的一处城镇,也是先帝当年选好的地方。
只不过,当年先帝还没过江就被费鸠怼回去了。
当今如今倒是要来了这里。
也就放晴了一天,当天夜里就又开始下雨。
苏南丞很是不喜欢这种湿哒哒的感觉,但是也没法子。本就潮湿的厉害,在江上就更是如此了。船上能用火,但是得万分小心。只为了烤衣裳还行,要是烤被褥那就暂时不用为妙。因为一点点火也是烤不干的。
所以这几日睡觉被子都潮湿的,别提多难受了。
苏南丞带来的家卷是没资格上前面的船,他城防营的人也只上来几个。
其余的都在其他船上就近护卫。所以此时伺候苏南丞的,是个太监。
谢公公特地嘱咐过来伺候苏南丞起居的。当然这事不是随便可以,他也经过了安帝的准许。不然大臣们是没资格用太监的。
小太监赔笑:“奴婢给您烤衣裳吧,大人不习惯南边的天气,这几日吃饭时候,多吃几片姜才好。免得太过潮湿了,身上长了疹子就不好了。虽说也不碍事,但是难免瘙痒难受呢。”
“你这么懂?”苏南丞诧异。
“不瞒的人,奴婢就是南边的人。不过小时候就进京了,家乡也记不清,只记得是个什么槐树村,都说这槐树属阴,您看这不吉利的。所以那年发大水,一个村子都没了。”小太监摇头叹气。
“树有什么阴阳,无非是人那么说罢了。不过你这经历,倒也可怜。天灾人祸,可怜的人多啊。”
“是啊是啊。”小太监笑了笑,就换了话题。他机灵的想,这世上没几个人愿意真心听你的悲惨过去。说多了,惹人厌烦。
“大人不知,奴婢小时候记得个事,说来与大人一笑。”小太监挤眉弄眼的:“家里穷,衣裳少,到了春天梅雨时候,就总是不够,小时候记得就没干过里衣。奴婢的弟弟就总是偷偷尿裤子,还非得说是潮的。终有一日,还是被奴婢的爹逮住了。他就站在灶台跟前,吃饭吃的好好的就不动了。把灶台下面的火都淹了。”
苏南丞笑出声,倒是没问这个弟弟在哪里。
不必戳人家的心窝子。
小太监手脚非常的麻利,伺候苏南丞洗了脸洗了脚,又给他将衣裳晾在火盆子跟前。
倒上热茶伺候苏南丞喝了。
果然学的就是这个,手脚麻利的比起苏南丞跟前那几个丫头也不差什么了。
皇帝不能赏景后,一点都不觉得寂寞。身边陪着十几个美女,他每天都在船上摆宴。
苏南丞陪着的时候有,但是有时候他就借口护卫陛下,不跟着了。
因为实在有点辣眼睛。皇帝离开了皇宫后,真的是放飞了自我。与当年去栾城时候那个谨慎胆小的太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倒也没有酒池肉林的糟蹋,光是一个好色,已经是十分叫人看着难受。
凡人肉胎,或许各有各的追求。这一位的追求,就是女人的肚皮了。
那些出身本就不怎么好的女子们,看他喜欢这些,更是卖力的讨好他。会歌舞的就歌舞,会唱曲儿的就唱曲儿。不会的,就使劲浑身解数卖乖。
船上天天都是歌舞升平,美酒佳肴不间断。
去年还盛宠的那位胡姬美人早就失宠,根本没带出来。如今盛宠的几个,都是之前选秀那一批里的。
扬州带着的那两个也很受宠。
苏南丞站在船舱外头听着,靠着廊柱,听着外头的雨声。
门开后,一个宫装女子在众人簇拥下出来。
不是旁人,正是郁广。
“臣拜见郁妃娘娘。”苏南丞行礼。
“定襄候免礼。”郁妃笑了笑:“定襄候辛苦了。”
“臣分内之事。”这周围还有很多人,所以他们说话反倒不必避讳。
如今并没有妃子不能与外男说话见面的规矩,只要不是私底下单独见就没事。
“郁妃娘娘有什么需要吗?怎么独自出来了?”苏南丞问。
“并无,本宫只是昨夜没睡好。有些晕船,特地请示了陛下,回去歇着。”郁广低垂眼眸道。
她面色并无不妥,显见这也只是个借口。
别人不知,苏南丞对宫里的事知道的可不少。这一位真是个奇葩。
生就倾城容颜,又很受宠,就算皇帝宠爱的新人一茬一茬的,可也没忘记这一位。她自民间来,一早就封妃。也是一朝飞上枝头的人。
却偏生是个性子孤僻古怪的。
不讨好君王,也不讨好皇后。与皇宫格格不入,倒真有些遗世独立的意思。
苏南丞知道她大概是不想跟那群媚上的女子们一起争宠,故而说了自己不舒服的话罢了。
真真是奇也怪哉,多少高门出来的嫔妃都不得不低头,只求自己日后的日子好过。可这位民间来的娘娘,却是个顾自己心的人。不喜欢就不参与。
不过想来也是,她唯一的弟弟还拜托给苏南丞藏着呢,对皇帝来说,她孑然一身,自然什么也不怕了。
送走郁广,杨雄也从后头熘达过来了。
“这天,今天别想停雨了。我觉得我骨头缝都是湿的,也太难受了点。”
“熬着吧,到了就好了,好歹能点火烤。”苏南丞又靠着柱子了。
“京城消息听说了没?”
“杨兄说的是谢岐下狱的事吧?这事自然听说了。不知结果如何。”苏南丞道。
“还能如何?他和骆统领不睦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落在昭狱……求死个痛快就是好的。他也在宣镇抚司多年了,这些年没少把别人送进昭狱,没想到自己也进了昭狱吧?”杨雄对谢岐没有什么好感。
对先帝来说,谢岐是绝对忠心,可他对别人那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是啊,好歹是先帝老臣了,四十多的人了……”苏南丞拍了一下衣袖:“走了也罢了,这是叫手下人坑了吧?他们大约是看不惯这事,可刺杀小侯爷有什么用?如今好,他们五个都牵连了家,谢家怕是也家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