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有个叫白兰竹的的画师从沈七欢那里花了重金买通自己的住处。那段时间,白兰竹也来到杏花村,躲在草丛里暗搓搓的偷窥自己。
他活了很久,却不想在这世上留下什么痕迹,于是每当他发现白兰竹偷偷作画,便一道剑气将其撕碎。
那天也是,白兰竹用手在空气里划过他的轮廓,感叹道:“这骨相真美。”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纸便碎成灰尘。
白兰竹跑出来一通寒暄,当问他,“剑仙最近怎么不练剑了”时,肖贤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他不开心时,不想亵渎剑法。
他这个人,对剑有一种特殊的执着和信仰,就像是对她的爱那般。
白兰竹尴尬的笑了两声,是村子里的一个孩童战战兢兢来唤肖贤该上课了。
肖贤不理会白兰竹的聒噪,去了前不久刚建好的学堂。见他来了,一个个顽皮的小脑袋都安静了下来,聚精会神的听着。
那时他看上去总是有些严厉得不近人情,可白兰竹却觉得这样的一剑独秀看上去更平易近人了些。白兰竹扒着窗户,也有些听痴了。
当他念道‘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时,忽地走了神。因为他想起来那时在虚境里,他也是这般给她念着道德经。她靠在他的肩头上,全神贯注的听着。他有时在梦里还会梦见那一幕,真怀念啊。
大约一炷香后,他合上书卷让孩子们稍作休息,没眼力价的白兰竹又凑了过去,双手合十放在额头上央求道:“大剑仙,就让我画一张吧,求您了!”
话音刚落,就从门口嗖嗖嗖冲入了几个人影。有想传颂他伟大事迹的说话人,有梨园写戏词的师爷,还有几位他在道门的师侄前来讨教。
一群人围着肖贤叽叽喳喳。
肖贤心底暗骂沈七欢,到底收了多少黑心银子。
几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肖贤情绪不佳,就在肖贤准备御剑离开躲个清闲时,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怯懦的道:“先生!有位长得好美的仙子找您!”
肖贤的目光错过那打成一锅粥的几人,直直落在学堂外杏花树下的少女。
——他还以为,她不会再来了。
见到她,肖贤心中依旧喜悦,赶紧理了理衣襟,就差摘朵花儿别发髻上了。
只是走近时,他的眸子又冷了几分,他没有看她,“何事。”
“没事啊,”她拿出背在手里的一个紫檀木盒,“送你的,前几日,多谢了。”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慕紫苏打量着他,“你还在生气?”
似乎戳中了某人的心事。
他撇开目光,“贫道六根清净,何来生气之说。”
“那你干嘛不收下。就算做不成夫妻,也不必反目成仇吧。”她小声嘟囔,“小心眼。”
他心道,是啊,他对旁人都大度,唯独对她小心眼。
见他无动于衷,她便道:“不要算了,我去送沈七爷,他肯定喜欢。毕竟是八云砚~”
肖贤怎能容忍这等好物件落在出卖自己的沈七欢手里,迅速接过盒子,道:“作为回礼,我请你去江南一带吃些当地美味。”
“不要,我要吃桃酥。”
“这几日没做。”
“你骗人,我看到你桌子上还有一盘。”
他背过身,“那是我自己的。”
一想起她上次不给他留,他就郁闷。
慕紫苏悻悻的伸了个懒腰,“那你一人享用吧,我去找四叔了。”她笑嘻嘻的冲他摆了摆手,“后会有期了。”
他突然叫住了她,有些没好气,“你四叔他闭关去了,你——随我来吧。”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只要面对她,他总要败下阵。
杏花村的村民们听说先生带了个仙女回来,纷纷跑来扒着窗户往里看。只是这仙女吃相凶恶之际,有些可怕。
慕紫苏曾随肖贤来过杏花村,只是罗家所在之处和人界时间相差甚远,算算也有十年了。有些年长的村民认出了这位肖夫人,便特意来拜访。
“见过肖夫人,这是我们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慕紫苏掸掸手里的残渣,“我已然不是肖夫人了,是前妻。”她指了指坐在一旁拢着茶杯看书的肖贤,“我们和离了。”
肖贤翻了一页书,也坦然承认,“娘子另有新欢,便将我休了。当真是只闻新人笑,哪闻新人哭啊。”
“什么新欢啊。”
他不语。
真是一对冤家啊。众人尴尬的笑了笑,便退去七嘴八舌的议论起了此事。
“看你自从和我和离后,比过去快活了许多。”话音刚落,肖贤便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睡得还真快啊。
他看着她的睡颜,无声的叹了口气。
几个时辰后,已是夜里,肖贤最近总会去村子张阿公家治病,回来路上还想,那个小没良心的是不是又不告而别了。屋里没有点灯,反而散发出盈盈红光。看来是没走。
推开门,看到她在打坐,只是气韵不太流畅。她察觉到他回来了,便迅速收了功,“真奇怪,为何我在家中就无法入定……”她凑到他面前,半眯着双眼,“是不是你在点心里下了东西。”
“胡说什么。”
“明天我还会来,记得做桃酥。”
“你饭量太大,我这里庙小,供不起少君。”
“小气,记在我四叔账上。”一边说她一边走了出去,转瞬便消失无踪了。
——果然啊,她只是为了点心。
后来那段日子,慕紫苏也不去地界折腾了,常常来杏花村吃桃酥。这位少君除了打架很厉害以外,对生活的事情一窍不通,肖贤却未雨绸缪,每日肖贤都会早早做好新鲜的桃酥,放在桌上,打好井水,怕她无聊,还准备了些她喜欢看的话本,才去学堂。
慕紫苏入定的时间越来越长,但依旧突破不了极限。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郁闷至极的她瞥了眼屋外自己跟自己下棋的那萧闲身影,还是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二人几乎没什么交流,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不过慕紫苏心烦意乱时,就跑去学堂听他讲课。分明他以前在罗家时讲课时,她天天跷课,现在却听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