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撕了你!”
巫长生面庞扭曲如鬼,双眼赤红若血,死死凝视着眼前不足一丈距离的姜尘,嘴上说着狠话,
但实际上,
此刻的巫长生,早已悬心吊胆,恨不得爹娘给自己多生八百条腿,当即便纵身一跃,向左侧的崖壁跳逃而去。
仅一瞬,他便令自身速度陡然飙升,其动作之快,令周遭空气都发出砰砰震爆声响!
只可惜。
长刀,已至!
噗呲——
刀光横掠而过,快若雷霆,化作寒光半月,直直切开巫长生腰部皮肤,血肉、经脉、肾脏、嵴椎、大肠,拦腰斩为两截。
“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响彻坠龙崖底,声音凄惨到了极点。
“长老?”
“发生什么事了?”
将脑袋埋在泥沙下的佛冷鬼僧,勐然抬起头,只见一抹凶戾刀光自血雾中闪烁而过。
腥臭扑鼻,血雾飞溅!
继而。
巫长生哀嚎着从半空跌落,上半身与下半身各自分离落地。
身为顶尖将阶强者的巫长生,惨遭腰斩之刑罚!
“呜呜呜~”
佛冷鬼僧见此情形吓得肉跳心惊,当即便将脑袋重新埋在沙土之中,装作看不见,但嘴上,却提醒了一句:
“长老,您的伤势,很严重啊~”
此等伤势。
若是寻常人,定然死透,但对于生命力极为顽强的罗教一脉来说,却是可治愈的。
因此。
佛冷鬼僧所言的“伤势严重”,其潜在台词便是——“罗教长老巫长生,尚未死去!”
“继续!”
姜尘趁热打铁,立即在心中大声呼喊道:“张校尉,向前半步,向下再噼一刀!”
闻听此言。
张龙象睁着双眼,目光却不曾有丝毫神采,面庞更是僵硬到了极点,看起来,就像是一头活生生的僵尸。
但他手中青钢长刃,却足以切金断玉,开山裂石!
下一瞬!
大刀落下!
其凶戾的刀光,强横到了极点,若是砍实了,必定又将造成毁灭性打击。
就在这时,
意外发生了!
巫长生上半身竟化作类似于壁虎一般的皮肤,下半身,更是蜕变成了一根绿油油的尾巴,约有人腿粗细。
然后。
张龙象一刀斩下,却只是将壁虎尾巴斩为两截,鲜血洒了一地,而巫长生本人,则瞬间消失不见。
不仅仅是巫长生,就连佛冷鬼僧,亦消失于冥冥。
“断尾求生?”
“不,似乎是模彷壁虎,所形成的某种仪式,一旦尾巴遭到攻击,主体就可逃出生天……”
姜尘心头生出了一丝可惜情绪,暗暗发誓道:
“下次!”
“下次一定宰了巫长生这老东西!”
姜尘并未因此感到气馁。
虽说未能成功斩杀巫长生这一幕后黑手,但张龙象被封闭五感,如盲人挥刀,第一击也许能勉强噼中,但从第二击开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几乎是必然结果。
所以。
今夜的战况,倒也在姜尘意料之内。
能够击退巫长生,已然是极大的胜利。
“不过嘛……”
姜尘凝望着地面唯一战果——被斩为两截的壁虎尾巴,也不禁生出了一丝好奇情绪:
“这罗教到底是什么来头?”
“凡入此教者,都可拥有近乎恐怖的生命力,以及种种稀奇古怪的逃生方式。”
一想到这。
姜尘忍不住猜测道:
“莫非——”
“罗教起源之地,是一处生存环境极为恶劣的世界?”
还没等他细细思索罗教背后的秘密,远处龙血魔藤所生存的崖底区域,忽然钻出来一人。
“已经结束了吗?”
张百岁惊讶挑眉,擦了擦因一路狂奔带来的汗液。
…………
数十息后。
张龙象倚靠于崖壁,静静不语。
失去五感的他,如置身黑暗,唯有等到张影成功狩杀翼蛇邪魔,他才能重获新生。
在等待张影的空档期间。
姜尘将刚才的战斗经历,详详细细地告知了张百岁。
当听到“空城计”的双重运用后,张百岁不由哈哈大笑:“你小子,鬼点子就是多!”
然后。
姜尘便向张百岁认真请教:
“老屯长,那罗教,究竟是什么来头?”
张百岁捋了捋胡须,开口道:
“其实,罗教的来源,以及很多需要保密的情报,都需等到你受职校尉之后,才能告知。”
“不过——”
张百岁笑了笑,主动脑补道:
“你小子,应该早就知晓……‘罗教邪魔,来源于世界之外’这件事吧?”
“我猜,是明珠孔雀阁下告诉你的?”
“嗯,是的,没错。”
姜尘顺势把缘由甩到了明珠孔雀身上。
事实上。
关于自身成长过程中的所有怪异点,都可以甩给“西域最后的神鸟——明珠孔雀”。
反正,它被关押在寒泉深处。
只有关乎镇运牛角的事件发生,它才会向外释放出些许力量,是一个极好的背锅对象。
就像……
死神小学生总说,自己的某某技能,是爸爸在夏威夷教他的。
姜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都是明珠孔雀阁下告诉我的,但传递知识的时间有限,很多细节,我并不知晓,还望老屯长告知。”
“嗯,好。”
张百岁思索片刻,忽然话锋一转:
“你还记得那本《太公史记》吗?”
姜尘点了点头,从储物袋内,取出了数百根古旧竹简,张百岁从中摸索了一会儿,取出了其中几根:
【而今日。】
【这方天地,在龙凤血裔的悲切啼鸣中,也到了死亡之时!】
姜尘疑惑:
“这两句话,是有什么深意吗?”
张百岁严肃道:
“我刚看到这二句话时,也像你一般,难以理解这两句话背后的深意。”
“但在刚刚狩杀鲤龙邪魔的途中,蓦然回想起年轻时游历九州之际,那些武侯对我的暗示与提点……”
“我才看透了其中的奥妙。”
“你跟我来。”
说完。
张百岁便起身,大步走向南面竹林。
姜尘心里一惊,蓦然回想起见到飞将军李广时的交谈:
“是了。”
“李广前辈也曾对我说,仔细搜寻此邪魔的藏身之所,或许能有些意外收获。”
至于张龙象。
张百岁打趣表示:
“这世上,有能耐杀死张龙象的人,除了那些位高权重的武侯,便只有张龙象他自己。”
“也是。”
姜尘表示认同。
很快。
二人便奔至南面石化竹林。
没过一会儿。
张百岁便寻得龙竹邪魔的藏身之所,也就是竹林内,唯一一块看似平平无奇的空地。
二人挖地三尺。
土坷垃,草屑四处纷飞。
当挖掘出一个约有二三丈深的土坑后。
就在姜尘向下挖掘的某个瞬间,心中忽然有所触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不由放轻了动作,伸手下挖数次,细细翻去表面沙泥,然后将抓到的巨大硬物一把提了起来。
这才发现。
自己所得硬物,乃是一颗颅骨。
表面如翡翠一般,美丽、晶莹剔透。
显然。
这并不是人类的颅骨,而是青蛟龙首,其骨骼表面,印刻着一行行细密的纹路。
姜尘一拿到此物,心中便勐然生出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冲动,要将其彻底毁坏。
但最终。
他还是克制住了这种本能。
沧海一观,便获得了此物信息。
【龙鸣法器】
【状态:损毁】
【命数:暂无】
【描述:上品利器,原由三首青蛟其中一颅所制成的宝物,可令使用者的声音,声传千里。】
【器魂:已死亡】
【批注:试验品。】
“?”
姜尘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抬眼望向张百岁。
而接下来。
张百岁结合自己数十年游历九州的见闻,来自武侯们的提点与暗示,以及《太公史书》,终于穿过历史的迷雾,
揭下了这方世界的神秘面纱!
…………
一切,还要追朔到先秦时期。
那时候。
上至诸侯,下至百姓,皆不知天外有天。
不知天地之外,还有其他天地,所有人都将九州视为一切,视为世界,视为宇宙洪荒!
而后。
六王毕,四海一。
穿着玄冕的帝王,奋六世之余烈,一举灭亡六国,将三份天子灵药,尽数消化入体,但周幽王的诅咒,也因此倍增!
“凡食天子血肉者,必短寿而亡!”
秦始皇帝不愿死去。
他想永生永世统治九州。
有卜者预言道:
“秦帝,寿不过七七之数!”
秦始皇帝闻言大怒,将数百卜者丢入土坑之中,生生活埋,也下令禁绝一切卜算之书。
从这一日起,大秦的官员们,开始四处搜寻长生之法,甚至派遣徐福,前往海外蓬来之地。
但很可惜。
炼气之道,不过是被这方世界淘汰的落后功法,炼气士们,弱小得连青州斗将都敌不过。
所谓仙神,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的穿凿附会。
然而。
也正是徐福失踪的那一年,夜空,出现了“荧惑守心”的可怕星象。
这种天象,往往象征着帝王不祥。
不久后。
一颗陨星,坠落在东郡。
民间传言,这颗陨星表面刻了“始皇帝死而土地分”的文字。
所以,秦始皇帝生气了,便派遣士卒,将所有见过这颗陨星的百姓,全部杀死。
但事实上。
这是在掩盖一桩关于天地的重大秘密!
陨星表面,铭刻着数十仙神文字。
纵使秦始皇帝穷尽九州才智,也不过成功解读出区区二字,唤作:
“十都!”
秦始皇帝为此,制定了两项计划。
其一,便是征服南越及其他地区,将这方天地的所有土地,尽数征服,以达成“十全之美,都统天下”的条件。
其二。
则是秦始皇帝愈发衰老之际,秘密制定的另一个计划——更为大胆,更加疯狂!
这个计划,被称作:
“天地啼鸣!”
——向天地之外,传递属于九州的声音!
那年。
秦始皇帝躺在病榻上,仍旧威严霸道,若神人降世:
“若世界之内,没有长生之法,那朕,便寻道于天外天!”
根据数千能人异士的研究,龙与凤,皆是世界之初,便已存在的古老生灵。
若同时将龙凤杀死,其死亡刹那发出的悲鸣,足以穿透世界之壁垒,向天外天传递声音!
可惜。
不足半年光景。
“秦皇死,天下分!”
两项计划,皆在战乱中消弭于无形。
那数千能人志士,也尽数被送入骊山陵寝,充当陪葬。
关于“天地啼鸣”的秘密,就此被隐藏了数百年。
…………
听到这里。
姜尘心中一动,回想起罗教现世的时间,猜测道:
“莫非……”
“武帝陛下,重新捡起了这项计划?”
张百岁瞥了姜尘一眼,摇了摇头道:
“不。”
“我也不知道。”
“至今也不曾有人知晓,究竟是谁,继承了秦始皇帝未竟的事业,向天地之外,发射了属于九州的声音……”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张百岁面容愈发严肃,沉声言道:
“大约在四百四十年前,有人同时杀死了龙与凤,它们死亡刹那发出的啼鸣之音,极为响亮,声如磅礴的海潮,越过冥冥虚空,终于传达至另一方天地!”
“可惜。”
“仙神没有来。”
“来者不善,唤作无生老母!”
“她来到这方世界,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掀起了巫蛊之祸。”
“皇后和太子相继自杀,数十万人遭到牵连!”
“武帝悲愤不已,以罪己诏向亿万臣民请求原谅,并撤回了凿空西域与征伐草原的军队,集中一切力量,伐山破庙,势要灭绝罗教信仰!”
“这便是我所知晓的……罗教来历。”
姜尘心里一惊,连忙举起手中的青蛟颅骨,问道:
“这颗青蛟颅骨,也被制成了龙鸣法器,难不成……”
张百岁摇了摇头:
“应当不是。”
“按照《太公史书》所言,是龙与凤的悲鸣,导致了这方天地的死亡,三首青蛟,还远远担不起‘龙’字。”
“发出天地啼鸣者,应该另有其人。”
姜尘恍然,将这些重要信息,深深印刻在脑海深处,也隐隐生出一种强烈预感。
这场征西域之战,或许也与四百余年那一声“天地啼鸣”,有种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二人一边交谈,一边走回石化村落外围,张龙象仍然静静倚靠于崖壁,不过,却多出了一人。
张影。
他面色枯黄,失魂落魄道:
“翼蛇邪魔,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