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昌县保定,陛下欲走蒲阴陉?”王进朝问道。
“正是。”
巍巍八百里太行将山西、河北分隔,而太行八陉正是连接两地的山中通路。
蒲阴陉乃第其中七陉,山岭上有紫荆关城扼守,南下大同经由此地可直逼河北腹地。
崇祯之所以如此熟悉,是因为在明正统年间,瓦剌部便曾取道紫荆关进犯大明京师,作为后人理应铭记教训。
话题是越聊越邪乎,陛下先前还说与建虏野战无有胜算,怎又要攻建虏的城了?
“北直隶的情况我军掌握甚少,贸然攻之是否不妥?”
一旁的马鹞子有些意动,开口与王进朝道:“或许陛下不是要真打?而是虚晃一枪?”
“啪,啪,啪。”崇祯笑着鼓起掌来,马鹞子算是隐隐触及其中关窍了。
不是三位总兵无能,实乃崇祯的思路过于超前,众人从未打过这般弯弯绕绕的仗来。
“朕的情况不比那闯贼,军中步多骑少,身后还有几万民众跟随,论速度定然快不过建虏。”
“若要发挥出流寇之精髓,需得借势,而这太行山便是朕的势。”
分派好事物,崇祯带着武官离去,在大军动身前,当务之急是为各营补充兵员进行整编。
“孙府尊在为何事发愁?”
见是宋献策发问,孙宣怀本不愿搭理,可一想到粮仓起火的事,他终归也出了份力,这才勉强开口道:“迁移民众兹事体大,就怕有的人不愿离去。”
尽管看出孙宣怀不情愿,宋献策依旧面带殷勤道:“下官有一言,不知府尊愿不愿听?”
“讲。”
“策以为,若是放在战前,那时敌我胜负未明,迁城必生民众怨怼。但如今陛下已先胜一场,建虏后续又定然反攻,何去何从应该不难选择。”
“道理没错,但叶落归根,有的人走不动了。”
“绑走便是,何来两难。”
“你”话不投机半句多,孙宣怀后悔与其多言,拂袖离去。
“热脸贴个冷屁股。”讥讽的话刚说完,宋献策便记起昨夜面圣场景,到了现在都觉着脖子发凉。
他和李玄之间的那档子烂事,崇祯早就知晓,并且细致到收了几块金子都一清二楚,之所以不急着找他俩,是因为战事紧急无暇顾及。
“事情办不好,无外乎能力不足,朕自有考量,但聚在一块蝇营狗苟,可就是找死了。”
陛下说这番话的神情历历在目,左右明晃晃的长刀将李玄吓得直接昏死过去。
宋献策情急之下紧忙向崇祯举荐,称太原有个神医,名叫傅山,本打算为陛下邀来营中任事,为战事所阻这才一直没有动作。
“好好学学人孙宣怀,再有下次,定斩不赦,滚蛋。”
万岁爷啊万岁爷,小的倒是想学,没门路呐?宋献策苦巴巴地返回伤兵所,接下来他还得为转运伤兵的事情想法子。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记清楚了?”崇紧紧盯着蒙猜的眼睛,仿佛将其看穿。
“记清楚了。”
不管蒙猜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至少从头到尾没有表现过不服,态度也算恭顺。
“那开始吧。”崇祯向王进朝点头示意,看押俘虏的营寨门被打开,蒙猜用满语呼唤了一句,陆续有降俘从中走出。
周围的明兵严阵以待,里外三层将此地团团围住,谨防生变。
崇祯负着双手,近距离听着蒙猜与走出来的降俘对话,想必这几个就是他手下的牛轱辘额真了。
“陛下,要不您还是离远些,这,太危险了。”唐通有些担心,上前劝说道,毕竟是万人的阵仗,即使个个赤手空拳仍不可小觑。
“怕什么,难道你们都是摆设不成?”崇祯不以为意,还顺势向前再挪了两步,他坚信,蒙猜更在乎生者,而非胜负。
唐通见状心中直犯嘀咕,与过去判若两人!见马鹞子、王进朝等人面色平静,明显是习以为常,莫非自陛下来了大同,性子便一直如此?甚至通晓兵略?
正当他纳闷间,人群中出现争吵,有人神色激动地冲着蒙猜怒吼。
蒙猜回应了几句,那人情绪更加不稳,出手朝蒙猜的脸上狠狠挥去。
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面门,蒙猜高大的身形却岿然不动,要不是嘴角慢慢渗出的血迹,很难不怀疑他俩是在做戏。
“皇帝大人,可以了。”蒙猜改用汉语说道。
“给他刀。”
蒙猜接过明兵递过来的小刀,口中一遍满语,一遍汉语,既说给满人听,也说给崇祯听。
“我蒙猜,愿意归顺明朝,从今天开始,大明皇帝就是我们的大汗。”
说着,左手将脑后小辫拉直,右手手起刀落,形似鼠尾的辫发坠地。
“叛徒!”方才拳打蒙猜的满人大声惊叫,蒙猜叹息一声走上前去,眨眼的功夫便将那人割喉,旋即用小刀割下那人的头颅高高举在空中。
“我蒙猜,愿意归顺明朝,从今天开始,大明皇帝就是我们的大汗。”
“大汗说了,被选中的可以留下来当兵,没被选中的可以回家。”
“每个人,都要和我一样,割掉辫子。”
空气中一片死寂,在万人的注视下,蒙猜不停重复着这套说辞,有任何反对的声音出现,他都会默默前去将人杀死。
崇祯见大功告成,将剩下的交给马鹞子和杨伯先盯着,自己则带着三位总兵返回帅帐。
王进朝、姜喧二人合营,共计三千五百余人,为了快速凑齐七千整数并且保证战力,崇祯决定从唐通麾下抽调精锐来进行补足。
另外,缴获建虏所得甲、盔也尽数拨给二人。
“待会去挑三千五百俘虏充入你营中,蒙猜的人不可以动,朕要亲领。”
“啊是。”唐通还沉浸在刚才,一时没反应得来。
好家伙,这一个个可都是正儿八经的真虏,建州女真!在陛下手中乖得跟个小妾似得,真他娘得邪门。
崇祯今日是单独面见的蒙猜,其余人皆在帐外等候,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午末造饭,未初开拔,军情紧急,不得有误。”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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