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天爷造人,在光阴长河中揪一撮淤泥,捏出大小模样,舀一口水,在那头顶天门注入活力。着一捏一滴下也就成功了大半,但这拼凑的人遭受风雨雷火却是不怎禁造,缺肢断臂,歪歪斜斜,好一个凄凉。
见此情节,那位慈悲天爷大手一挥,变见的天地翻腾,捻着一口混沌气放在嘴边,一吹下,混沌变黄气,抛入泥人身上,泥人自天灵起,延伸出粗细百来经脉,至此这“人”这就成了“人”。
至于现如今的武道修行,就是要找着那口子黄气,抓着它,抱着它,强着它往经脉走,将体内那座雪山气海炼化,而这最终的道,无非是从这“人”往那“人”走罢。
小民羡慕修行,念叨于此,神往多,惋惜有余。
而此刻,在商南橘的雪上气海内,大小两人,眼对眼,鼻观鼻,默契的一哼一跺脚,各自转过身去。
“喂!”不过三息,高处那个少女首先沉不住气。想来是丝缕未着,寒风呼啸,耐不住性子罢。
“干嘛?”少年没有转头,明显有些不耐烦,竟抖动起双肩来,声音倒是大了一分,说完就低声念叨起些什么,凑近了,哦,是佛家的静心诀:
“不起凡圣见,不作涅槃解,二边三际断。常应诸根用,而不起用想;分别一切法,不起分别想。劫火烧海底,风鼓山相击,真常寂灭乐,涅槃相如是。”
蚊子大小声音,脸颊粉红。
倒也无怪这儿郎,实在是少女风光极好的。
名叫璃珠的少女听着了,嬉笑道,“喂,小鬼,难不成你准备出家当秃驴?嘻嘻,小冬瓜,木脑袋,咚咚响……”
商南橘停下念叨,提了一口气,入口清凉通透,停顿一会,正色道,“妖……姑娘!你別莱祸害我啊!小民一不抢二不赌,勤勤恳恳练剑修行,武道初始,才迈出一步,您老想来是哪修炼有成,神通傍身的大……妖,不是大人物!就放过我吧!好吗?”
不愧是得了葛老剑仙真传,话语恳切,犹有泪腔,又得装出那正气凛然来,难得!更难得是那“一偷二抢”硬是脸不红心不跳将“偷”给捞出去。
“呸呸呸!把姑奶奶当什么了!你转过身仔细看看,姑奶奶哪像妖了?正儿八经的龙!你晓得不?宝贵着,腾身就是三万里,俯首更是山河震溃……”璃珠唠叨着,见下面那位死活不肯转过身来,面上见寒,蹿到商南橘身后,雷厉风行,一掌拍下,哪有最开始的可人,瞧这力度,已有四五成了!
龙之力,挥爪下,万匹不得量!
“砰!”
预料之中要在这掌下湮灭的少年仍站着笔直,只是乌篷的头顶叫雪花见多。
璃珠却是遭殃那个,万钧之力,看似威风,真下去见真章时,商南橘三尺内好死不死撑出个透明的罩子。罩子硬接一击,不见破碎,凹了一下,璃珠身子便往里一陷,不多不少,带出一步,罩子吃力,向外张伸,璃珠身子同抛锚一般,撞在身后雪山上。
落雪好客,自山上来,将这突然到访的少女掩埋。
“啊?”商南橘再难镇静,犹豫再三,还是转过身来,却是不见了那位有着怪癖还脾气暴躁的媚妖。
“妈的!姓陈的臭书生,等姑奶奶出去,定要将你陈家气运吸食干净!”
雪下,熟悉的声音响起,商南橘听着了,心头一紧,又莫名升起一丝欣喜。
“喂!看什么看!姑奶奶出去,第一个就是先吃了你!”窸窣声里,一颗小脑瓜子从雪层里拔出,先是摇晃一下,定眼看到那可恨的小子偏偏在自己落魄时转过身来!还是那么俊,只是那嘴角上扬是什么玩意?璃珠瞪着她那火红双眸,眼里有火!
商南橘心里骂着“神经病”嘴上却不敢放肆,小心道,“龙大仙,你没事吧?”说着,,听她的闭上眼睛,缓缓向她走过去,继续道,“我不看,我不看!”
凭着记忆,商南橘走出三步,见那位没有阻止,眼皮跳跳,眯出自认为没事的眼缝,却刚好看到那位高高举起的手臂,身子一踉跄,重心不稳,头重先行,以啃泥之姿栽下。
“蠢啊你!小白……七十五年了,你怎么就没变聪明呢?”璃珠声音有些低落,这语气快换之快,倒是很合她顽皮的性子。
商南橘撑起身子,抬头是一脸雪子,舌头舔去嘴上冰冷,很傻憨,纳闷道,“龙大仙,我叫商南橘!可不能因为吃了身雪就改名了,我那姥爷在天有灵,唤来天雷滚滚,您老一身高超神通不虚,我这不能跑,也跑不过,还是怕的……”
听着商南橘的念碎,璃珠却是别有兴致。比之外头那位书生君子的侃侃而谈,果然还是这小子好。好哪呢?璃珠一时模糊,赶忙双手在眼前一顿挥弄,沉思道,“就小白,就小白,你别怕,你那位什么姥爷要敢,哼哼,可不是我吹,我就站着,他就得磕头。嗯,磕多少个呢?三个?少了,那就磕到他阴魂散灭为止!怎么样?小白?”
商南橘这个汗,小手连忙拍打自个小心脏,打起圆场,“阿弥,阿弥,这可不兴!我那姥爷脾气是怪,但也就他老念着我好的,这要劈也是我,磕头更是我来才是,老人家后十几年都是与床打交道,下不了地。”
商南橘说着,竟也不站起,扫开雪花,坐到地上,头颅也跟着栽下来,如此姿态,仿佛只要那位“龙大仙”金口一开,便真的要先磕三个。
“没劲没劲,你别这样啊,姑奶奶步欺负那老头就是!”
商南橘盯着雪地上那露出的头颅,诚恳说道,“当真?”
璃珠一怔,抓着自己的马尾辫,把玩出几个圈,挺胸正气道,“骗你干嘛!做龙第一个就是要有诚信,我一向如此!你……你别这么盯着我,妈的!”
商南橘被唬住了,也不管这做龙劳什子法则,笑道,“不看不看,喂就知道大仙是个好,大仙。不像我哪狗屁师傅,别人说他剑仙,他就蹬鼻子上脸,动不动压我头上,最是可恨!”
“就是就是!我知道你那师傅!跌境武夫,走的是以力证道的法子,倒是有点看头,好几年前就听说燕国有这么一号剑修,死剑入生剑,不过,现在嘛,呵,三跌到天一品,就癞皮狗一只了!”璃珠说着眉飞燕舞,双手跟着比划,但一看自己唯一的听众此刻却是同屎尿噎着一般,罕见的低下头来。
这位大仙还真当是诚信第一!
商南橘却不是璃珠像的那样,思量一番,试探问道,“大仙也练剑?要不,小子这一脚把姓葛那老头踢了,拜在大仙门下,学个小三年大五年,也去外头挣个‘剑仙’当当?”
“啊?好……不好,不好!虽然那小老头不咋样,姑奶奶随随便便一掌就成肉泥,连塞牙缝都嫌肉柴了。但,有句话叫啥来着……哦,对!术业有专攻!你想啊,我修得是,讲究的肉身不灭,硬抗天劫……你细皮嫩肉的,这幅身躯自小没有锻造,如何使得?你学剑,剑好啊,小白,你不是那什么‘天下剑主’嘛,肯定没问题的!咱先把这糟老头压箱底的剑招学了,练它百来遍,成了入生入死,还是走王,去圣,那不就是伸个懒腰,轻松的很!他如果仗着这师徒名号给脸不要,你就一剑戳他屁|眼子!不死,就两剑,我再补他一爪子……”
看着这位大仙风采绝然,商南橘哪还不知,纯打脸充胖子,虚得很!
“对,就得这样,那大仙,咱一言为定?到时,你先上,我先给你打下手!”商南橘说得正派,一掌拍在地上,掀起雪花一挂。
“好……好说,好说!”璃珠嘴角扯扯,没来由想起前几日的遭遇。
龟龟,一个祁花坐镇山头十几年就够受了,栽树百颗,给他抢了好不容易收着的一点福运。又来个葛三,带着这转世人,就同虎口散步,不就是馋嘴,散了点龙威在寒桥上,至于吗?小老头不讲武德,无剑起意,连个商量余地都没,醒来就到这小子身内,哪有理?
“哪个,大仙,要不,今天就这样?你看,咱两也是相见恨晚,天也不晚了,您先回府等候,小子天一亮一定努力学剑修武,来日再会?”
雪山气海这一方世界可无日月,明亮的很。
璃珠回神,盯着商南橘,看他一脸谄媚,打不赢老子,还怕小子?当下纵身跃出,大片的雪花随之炸裂,少女在这一空隙里消失。
“吼!”
雪上气海之上,本是开明万里,此刻见风卷残云,商南橘抬头望去,能捉到一星黑点,黑点有下坠的意向,速之快,刮出流火烧天,所过之地,唯有风啸,圈出个火圈,而中心地,响出一声沉吟。
那应是龙吟了,商南橘想……
“草,不带这么玩的!这是梦?梦……对,一定是梦!”
商南橘隐约能看到那只有在画报上能窥一二的凶物,张大的嘴,眼睛竖起,怎么感觉有些热呢——
“跑!”
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