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的是轰轰烈烈。
「就像这冬日的阳光，就算乌云重重也不怕，穿破云层，刺穿琉璃，把阳光洒在每个角落」
「我王湘君就是天之骄女，我配得上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没有例外，我不需要谁同情，更不需要谁可怜」
「我无法低头，宁折不弯」
「我更无法接受失败，所以我必须这样，就算是死也要轰轰烈烈的」
她挺直脊背，再次对着镜子照了照。
「脸蛋还是这么漂亮，身材也不错，我进宫这几年，他也确实没怎么亏待过我，足够了」
「我们这夫妻情分，足够了」
成嬷嬷没说话，流着泪退了出去。
她知道不能再劝，以皇后的性子，再劝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当然，皇后开出的条件也足够诱惑。
当年儿子做官，是瞒着王家的，也确实没靠王家出力，加上又是个地方小官，山高皇帝远，还算不到王家一派上来。
如果这时候皇后放人，她一个老婆子带着大笔金银出宫，被儿子奉养天年，晚年是足够安然无忧的。
可如果她死皮赖脸跟着皇后，就算不死最后也会脱层皮。
所以，成嬷嬷退缩了。
——
皇后果然如她所言，在第二天的深夜，给了她几只紫檀木雕刻的匣子。
「里面是一万两的银票，给你分成一百两、二百两、五百两的面额，就算到了小地方也好兑换」
「剩下的是田庄和铺子的地契，都是京城附近不起眼的小庄子，你可以卖了拿银子远走高飞」
看着成嬷嬷惊惶失措不敢伸手接的模样，皇后笑了笑。
「拿着吧」
「按照规矩，我是该奉养嬷嬷一辈子的，可惜我不争气，让嬷嬷跟着白操心一场」
「这些都是当初我娘给我的私房，不会有人发现，也都不知道，你大可放心」
「嬷嬷，恕我不能给您养老了」
母亲和祖母都死得平静，破落的王家也没给她们办什么像样的葬礼，偌大的院子就那样空下来。
没了长辈的约束，哥哥王齐缮开始吃喝嫖赌。
科举不行，勾栏院里却是大笔大笔的金银撒出去。
「早就到了娶亲的年纪，他却把家产败了个干净」
「谁能想到，当年赫赫扬扬的大盛朝第一世家王家，就落魄成这个样子」
如果没有自己这个当皇后的妹妹，恐怕哥哥就要被勾栏院的姑娘赶出来睡大街。
他当真是连乞丐都不如。
皇后闭了闭眼：「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一切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说白了，这一切都怨我」
「如果我当初听母亲的话，没嫁给皇上，这一切是不是还有回转的余地？」
「可惜一切都晚了」
「这些话我只和嬷嬷说，说完就再也不说了，你走吧」
——
成嬷嬷离开后，椒房宫肉眼可见冷清下来。…
原来在成嬷嬷手底下约束的小宫女们，一个两个都开始懒散起来，绿浮做为一等宫女，说出来的话竟是没人肯听。
每天都被那些吹毛求疵的小宫女们顶撞。
「也不看看宫里的形势，人人都说皇后娘娘不守妇道，光明正大与侍卫私通，咱们连这个门儿都不敢出」
「脸上实在是丢人」
「绿浮姐姐，你不会也有相好的吧？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是谁？是不是跟在魏侍卫身边的那几个清俊少年？
」
「我也觉得挺好的，主子和下人都有相好的，赶明咱们也都去找一个，难道皇后娘娘还能罚我们不成？」
宫女们越说越难听，绿浮实在听不下去，气得扭头离开。
皇后听了却不以为意。
「这有什么？她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本宫做都做了，还怕说吗？」
绿浮眼前一黑，头一回觉得跟在这椒房宫，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当一等大宫女竟是这样屈辱的事。
她熬了这么多年，熬走了成嬷嬷，熬走了红茭，原本盼着有个好结局。
按照规矩，像她这样的一等大宫女，如果没有服侍皇上，将来出嫁是能被指婚的。
有些仁慈的主子还会精挑细选找个好婆家，最起码嫁出去也是正室。
她就是盼着这一天，她才不要和红茭一样埋葬在这深宫里，也不要去当谁的妾室。
好好的女子，要当就当正妻。
可她这些志向全没了，现在主子这样子，她还找什么婆家，她这辈子恐怕都别想嫁人。
——
对皇后来讲，周围所有人的反应都不重要，被人欺负也都不重要。
她最，最期待的就是谢辰瑜的想法。
等了太久太久，从冬天等到春天，从年前等到年后，终于在出正月的时候，也就是二月二这天。
等到了。
谢辰瑜下朝后，难得什么也没干，把所有大臣和随从全都遣散，独自一人一步一步走到椒房宫。
他没有责怪皇后，甚至皇后行礼时他还扶了一把。
「绿浮，你去御膳房交待他们，做一桌皇后最爱吃的菜」
绿浮还未答应，王湘君的眼泪就下来。
「那皇上说说，臣妾最爱吃的菜是什么？」
谢辰瑜也不作假，直接就说不知道。
「朕日理万机，忽略了皇后，也没尽到做夫君的责任，还请你原谅」
皇后哭着笑着。
「原谅？这所有的事，仅仅一个原谅就能过去？」
「皇上啊皇上，你还真敢想」
「你不觉得你是世上最恶毒的男人吗？都说最毒妇人心，我看帝王心也够毒的」
「是朕对不住你，如果你心里舒服点儿，就多骂几句」
谢辰瑜找了位置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茶。
那边绿浮已经去了，很快就回来。
中午，御膳房的人送来一大桌膳食。
皇后看了看，确实有几道自己经常点的，剩下的不知道是按着哪个人的口味做的，竟是都不喜欢。
无所谓了。
王湘君亲自给帝王斟酒：「臣妾也做了诸多对不住皇上的事，那就请皇上见谅了」
「皇后说笑，错在朕先」
谢辰瑜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也亲自给皇后倒了一杯。
「今天朕就好好陪陪皇后，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王湘君噗嗤一声笑了。
「果然，这酒竟是断头酒」
谢辰瑜笑而不语，王湘君也笑起来，最后眼泪都下来。
半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