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海见闺女其实已经有了主意,就是怕连累到他才犹豫不决。
长叹一声道:“不用顾虑爹,你想救就救吧。反正现在这形势,不是因为这个罪死,也可能因为八竿子打不着的罪死。爹,无所谓了。”
既然爹爹如此说了,苏影也就横下心来准备救人。
“那孙二夫人这两天临盆,孙叔会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把孩子秘密送到我那去,只是我该如何向外人解释,咱们家突然多了个孩子呢?”
父女俩正在商量如何安排孩子,突然门帘被人掀起。
王芸深情地看了眼苏文海,勇敢道:“交给我吧,就说是我的孩子。”
“王婶?”
“她王婶——”
父女俩同时出声。
王芸道:“我守寡多年,膝下连一儿半女都没有,就把那孩子交给我吧,说我买的也好,领来的也罢,我都认了。”
这么多年,苏文海都没敢直视王芸。
今日这事非同小可,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盯着她,劝道:“不妥。你说不出孩子的来历,便是没人往罪人之子方向去想,也怕对你名声有损,怕是,怕是……”
怕是连偷汉子生娃的话也能说得出来的。
这对一直本分守寡的王芸来说,也着实太难听了。
王芸心一横,“我不怕,随外人怎么说去吧。”
苏影一直盼着爹爹和王婶能在一起。
可爹爹是个闷葫芦,根本不敢表白。王芸又怕外人说她是惦记苏家的家产才选择苏文海,也一直抻着不想占这个便宜。
苏影早就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撮合他俩了。
眼下,倒是个机会。
“爹,王婶,你们都是勇敢善良的人,在这样的世道下,还敢冒着性命危险救一个尚未出世的婴儿。既然你们两位死都不怕,那我倒是有个主意,能把这孩子的身份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过,需要你们配合才行。”
“怎么配合?”两人异口同声。
苏影走到王芸身边,拉着她走到爹爹跟前,把两人的手放在了一起。
两人立即满脸羞红,手也发抖,想抽回来,却被苏影硬按在了一起。
“死都不怕,还怕在一起么?”苏影对两人说道:“就说这孩子,是王婶和爹爹的孩子,如何?”
王芸自从脱离了张家后,心情彻底好了起来,人也心宽体胖了不少,也的确有那嘴上无德的妇人,知道她是寡妇后,管不住自己男人惦记王芸,就背地里说了她不少坏话,说她是不是偷汉子怀了孩子什么的。
王芸已经不知道被气哭了多少次了,所以自己开了小吃铺子后,就雇了个人在前台干活,她自己则尽量做些幕后之事。
现在若是承认自己有了孩子,倒也算顺水推舟了。
与性命比起来,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我,我,我愿意。”王芸抽开手,突然红着脸跑了。
苏文海哆嗦着嘴唇,小声道:“我,我,就这么做吧。”豁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文海就把路长太请到了自己家,让他帮着把私塾布置起来,他自己则跟着闺女和王芸,一道去了县城。
苏文海正式做起了王芸‘背后的男人’,‘不经意’地被排队买小吃的百姓发现了。王芸羞红着脸,摸着大肚子,算是承认了自己偷汉子的事实。
这下,许多妇人总算放心了,反过来还要摸王芸的肚子,“孩子都这么大了,几个月了?”
苏文海赶忙上前护着,“快生了,快生了,别摸。”转过头就让王芸回屋休息。
苏影这边,则紧张地等着小孙夫人生孩子。
孙沿山没有叫那不靠谱的小儿子孙强,只叫了靠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一起,再次给苏影下跪行了大礼。
大家早就做好了准备,甚至齐县令已经已经托人带了口信,说要齐家上下近二十口人全部在家中集合待命,一个都不能逃了。
也没人敢逃。
衙门的户籍册上,明明白白写着的人,谁敢逃呢?
一个逃了,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只能束手就擒。
可眼看着就要到官兵上门捉拿的时辰,那孙二夫人却是死活生不下来。
孙沿山红着眼道:“我孙沿山一生,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生意场上也从未坑过任何人,却为何会有今日报应,连一线生机都不给我们孙家?为何呀,为何呀!”
哪有人回答他?
外边官兵的脚步声渐近,早看淡自己生死的孙家父子也越来越绝望。
苏影还在客厅里等着抱孩子,这会儿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大家彻底放弃了希望之际,只听得里面一声妇人大吼,随即没了动静。
随着一阵阵血腥味传过来,孙夫人含着泪把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被抱了过来,里面的婴儿极其虚弱,连哭声都如蚊虫般细小。
孙夫人抱着婴儿如同千斤重,最后看了一眼,才郑重交给了苏影。
“是个男婴。这是我二儿媳用剪刀剖了肚子,拿命换来的孩子,也是我们孙家这一支,最后的血脉,我们交给你,苏东家,只要他能活下来,我们孙家人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原来孙二夫人已经等不及孩子自然落地,竟用了如此惨痛的法子,让人用剪刀,生生剖了肚子,才将这孩子取出。
苏影抱着孩子,已经无话可说,转身要出门,却见满身血迹脸色如死人般惨白的孙二夫人,正无力地扒着门框往这边瞧,人死如灯灭般的眼神里,却对这个婴儿尽是不舍。
“你们放心,我既然答应保住这个孩子,就绝对说到做到。”苏影只能如此无力地安抚。
且保证道:“你们孙家的家产,等这个孩子成年后,我也定当一文不少地交到他的手里。我会教他做人,继承你们孙家的作风及遗志,未来定然也如你们孙家人一样正直善良。”
孙家人知道这个孩子事情的,也只有在场的几个嘴严的大人,他们也绝不会走漏风声。
苏影知道自己该走了,抱着孩子就要出去。
谁知还没出了客厅,官兵就已经到了院子里,而齐县令也正拿了名册进来清点人数。
看到苏影,还有从她怀里的包被里,发出来的几不可闻的婴儿啼哭声,齐县令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