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报讯的帮众近前低声说道:“三当家的应该是担心被镇武司暗探察觉,乔装成商人在寨外递了拜帖,属下还以为是来找咱东海帮谈生意的,便上前问话,不料竟是三当家。”
屠龙田又问道:“你可有将这事告与旁人?”
帮众说道:“大当家的放心,小的是知轻重的,若没有三当家,小的五年前就死了。”
屠龙田说道:“好,以后你便到内寨当差。”
屠龙田又对张万禾说道:“三弟是怕被人认出,才在寨外拜门,不可让寨中众头目接待,二弟你赶紧去,将人接进来。”
“大哥放心。”张万禾说罢便与那帮众往大门处奔去。
徐亦航抱拳道:“恭喜屠帮主兄弟团聚。”
屠龙田回礼道:“哈哈,多谢徐兄弟了。”
徐亦航又说道:“邢兄一到,在下的身份也就确定了,之后当家的可就不要将我当外人了。”
屠龙田略感尴尬,讪笑道:“徐兄弟与周兄为我东海帮出生入死,早就是我东海帮的朋友了。”
不多时,只听堂外脚步声,屠龙田起身便往外迎,一商人打扮的汉子大步踏了进来。
“大哥。”
屠龙田闻言一怔,眼眶泛红,盯着那汉子应道:“唉。”
徐亦航起身说道:“邢兄。”
这商人便是南齐骁骑校尉邢宗良,其身后跟着三个人,这三人一见徐亦航,难掩激动神色,齐刷刷行礼道:“我等兄弟拜见亦校尉!”
这三人正是风石堡刘氏三雄,这刘氏三人早年为北周镇武司卖命,得徐亦航活命再造之恩,早就对徐亦航忠心耿耿,若不是邢宗良与徐亦航的关系,这三人岂会留在南齐军中。
几人久别再见,难免情绪激荡、各叙挂念之情。
午时,酒宴备好,众人落座,觥筹交错,已是酒至半酣。
屠龙田说道:“宗良此时归来,可是为了万船帮的事?”
邢宗良回道:“正是此事,小弟也不瞒大哥,南齐是利用我东海帮,但这也是我们的一个机会。万船帮借北周镇武司之势侵占淮水水域,将我东海帮挤压在这犄角旮旯,我等何不借助南齐之力彻底并掉万船帮,到时淮水之上我等一家独大,北周、南齐要想再动我东海帮,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张万禾点了点头,说道:“确是如此,漕帮便是这般,势大力沉,南齐朝廷也不敢轻易动他们。”
屠龙田说道:“老帮主有令,东海帮不得参与朝廷纷争,更不可为北周、南齐卖命。”
这时徐亦航插嘴道:“大当家的多虑了,贵帮与南齐充其量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邢宗良说道:“不错,小弟虽为南齐效命,但却是心念老弟兄们,穿那一身官服也是为了掌握权势、为徐。”
邢宗良话说一半却是停了,看了看周忠,便没再说下去。
周忠这老油条哪能没察觉,起身就走,边走边念叨:“唉,喝多了,小解一下。”
邢宗良见屋中再无外人,说道:“大哥、二哥,小弟有一事要说。”
屠龙田与张万禾纳闷道:“何事还要避开周大侠?”
邢宗良看向徐亦航,对屠、张二人说道:“老帮主遗命,除了不得为北周、南齐卖命,可还有其他?”
屠龙田说道:“老帮主临终之际,三弟你也在场,为何有此问?”
邢宗良说道:“大哥只说老帮主遗命便可。”
张万禾插嘴道:”三弟莫非是说,若有徐氏后人现世,东海帮即使全帮死绝也要护其周全?”
邢宗良又看向徐亦航,说道:“正是这句,两位兄长可愿遵从老帮主遗命?!”
屠龙田说道:“前周已亡四十余年,这世间哪还有前周皇族后裔?”
张万禾也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
徐亦航这时算是明白了,邢宗良想干什么。
邢宗良腾的站起身来,刘氏三雄瞬间奔到门外戒备。
邢宗良指着徐亦航说道:“他便是前朝皇族后裔,徐氏血脉,汉平郡王亲孙!”
“什么!”屠龙田、张万禾二人直惊得呆住了。
邢宗良继续说道:“三弟我流落蜀地本是怕攀云道人来寻仇、牵连帮派,却是机缘巧合结识了徐兄弟,后来知晓了徐兄弟的身世,虽说当时有些震撼,但也没太当回事,与徐兄弟相处日久后,又亲眼得见南齐治下百姓困苦,这才记起老帮主遗言。北周、南齐乱臣贼子!我邢宗良之所以投身行伍,就是想积蓄实力,为徐氏复国做准备!今日,我东海帮亦当如此!”
张万禾回过神来,看着徐亦航说道:“不想阁下竟是大周皇族,失敬、失敬。”
徐亦航被邢宗良这一出弄得有些反应不及,只得回道:“二当家切莫客气,在下如今只一江湖人而已。”
屠龙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缓缓说道:“我东海帮应当如此!”
屠龙田说罢竟起身向徐亦航跪拜行礼,说道:“大周游击营统兵校尉屠良臣之子、屠龙田拜见世子!”
张万禾见状也急忙单膝跪地,说道:“东海帮张万禾参加世子殿下!”
邢宗良竟也行礼道:“东海帮邢宗良拜见世子!”
徐亦航此刻一脸尴尬,邢宗良这真是好心办坏事,直接把他架到火炉上了,能招揽东海帮,他求之不得,但此时为时过早。
徐亦航见着三人跪地行礼,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坐着,只得起身将他三人一一扶起,好说歹说,这三兄弟才各自落座。
徐亦航问向邢宗良:“邢兄如此做,为何不跟小弟商议一下。”
邢宗良说道:“此事宜早不宜晚,这其中细节,兄弟你不了解,若是拖延下去,只会平添损失。”
屠龙田说道:“不错,宗良说的不错,游击营老人岂止只在我东海帮?那万船帮也是游击营残兵创建的!就是那漕帮,也是当年的威南军残部!”
徐亦航这时明白了,邢宗良是担心他不明真相,与屠龙田吞并万船帮时下死手,到时损失的便是自己人。
徐亦航问向屠龙田:“屠帮主可详细说说?”
屠龙田回道:“好,屠某、属下遵命。”
徐亦航说道:“屠帮主不必如此,你我一如之前那般就好,我与邢兄也一直是以兄弟相称。”
屠龙田尴尬地说道:“那就多谢世子了。”
徐亦航说道:“请屠帮主细说这几帮的往事?”
屠龙田点了点头说道:“当年姬氏作乱,家父的游击营一万人马在京畿关外驻扎,得到消息时,京畿八关都督陶文谦已被叛军击败。家父连夜点兵勤王,却被汜水关叛军所阻,又苦无攻城器械,鏖战一夜败退而回,后被镇东军偷袭,家父率残兵两千余人辗转来到了这东南沿海,之后便有了东海帮。几年后家父染病身亡,在下年幼,游击营霍都尉接任帮主之位,后来他与营中的高都尉不和,高都尉带人出去成立了万船帮。。。”
徐亦航低声道:“原来如此。”
屠龙田又说道:“如今霍都尉与高都尉早已离世,但两帮之中都还有当年的游击营老卒健在,咱东海帮尚有老卒三百余人,都是忠于大周的义士,只是都已年过半百。”
徐亦航念叨道:“原来马头领那日所说的老伙计便是他们。”
屠龙田说道:“北周谋逆、南齐称王,均是大逆不道、不臣之举,我等前朝忠臣虽无力挽狂澜、惩奸除恶的本事,但若有英主在世,我等愿舍命一战!”
张万禾上前说道:“小弟愿随大哥一起!”
邢宗良起身握住屠、张二人的手,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两位哥哥会如此,今后我兄弟三人便要为推翻逆臣、光复大周奋战了!”
。。。
一晃十数日,屠龙田与张万禾一边应付鲜于威德,一边准备全帮搬往南齐的相关事宜,这帮众人数众多、龙蛇混杂,实是难办,这两人已是焦头烂额。
这一日几人正在商议良策。
屠龙田道:“徐兄弟,这举帮迁往南齐,要想避人耳目难比登天,若只带部分人走,屠某又于心不忍。”
徐亦航说道:“大丈夫当断则断,还望屠帮主能拿定主意,那些与帮派不是一条心的帮众,带他们走也只会多添麻烦。”
屠龙田回道:“话虽如此,但如今根本分不清有谁想走、有谁想留,又不能向众人问询。”
徐亦航说道:“我有一计,但需两位当家的演场戏。”
一旁的张万禾来了兴致,问道:“少侠有何妙策?”
邢宗良一直没说话,这时却是微笑不语,也看向徐亦航。
徐亦航说道:“南齐那边,在下已经安排好了,至于咱这边该怎么走,到时自会知晓,还请两位当家的放心。”
屠龙田和张万禾互视一眼,均一脸疑惑,又见徐亦航不明说,又不好相问。
徐亦航继续说道:“南齐船队已经提前出发,十余日后可到北周海域,还是准备劫掠的事吧,还需二当家的多跟鲜于威德汇报,以争取其信任。”
张万禾道:“我?这事应该是大当家的去跟鲜于威德交涉。”
屠龙田也是不解。
徐亦航道::“二位信得过我就照我说的做,大当家的也去,但要表现出敷衍了事的模样,二当家的要经常去找鲜于威德,表现出对此事极为积极的样子。”
屠、张二人更为疑惑了,两人正要开口问个明白,却听堂外脚步声,只见刘氏三雄的老大刘伯礼奔进堂来,说道:“眼线来报,铁马帮的人寻到了开阳县,到处打听亦校尉与老周的下落。”
周忠乐了:“哈哈,老子终于出名了。”
徐亦航白了周忠一眼,说道:“必是因为黄乱的死,看来虞君安已经跟寇猛和镇武司说了广安县的事了,只是不知他说没说我就是亦天航。”
周忠大咧咧说道:“多大点事,就算他们知道了,那也是齐王的麻烦,他们又找不到你我,怕什么。”
邢宗良说道:“这些日子还是小心点好,莫要被他们发现、多些麻烦。”
。。。
开阳县外,镇武司营地,鲜于威德营帐。
鲜于威德于帐中踱步,喃喃的说道:“在广安县挑了花枪门?逼迫陶定武解散门派,却又帮陶定武解围,杀了黄乱、逼退虞君安?这两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帐中一汉子说道:“我们帮主也纳闷,这二人若是为南齐做事,又怎会去找花枪门麻烦?若是江湖人,又哪敢跟镇武司作对?”
鲜于威德说道:“寇猛是什么意思?”
汉子说道:“黄乱是帮主的生死之交,不论是公是私,都要找出这二人。”
鲜于威德冷笑了一声,说道:“生死之交?怕是只想在我镇武司邀功吧?”
汉子脸色如常,说道:“大人说是便是。”
鲜于威德道:“这两人曾在东海帮大寨出现过,你们可以再去查查,不过即使找到了人,你们也未必能留下他二人。”
汉子说道:“多谢大人提醒,到时在下自会派人来通知大人。”
“好,忙去吧。”
镇武司营地外,骏马嘶鸣、刀枪林立,乌压压一片人,个个凶神恶煞,竟是数百铁马帮帮众!
与鲜于威德交谈的汉子大步走出营外,只听外面这几百人齐声喊道:“二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