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虽只三十左右的年纪,但久在高位,举手投足间早已没有半点年轻人的影子。
此刻这齐王端坐在卧榻上,面色肃然,看样子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王兄,就没有其他法子了?我大齐辜负他一次了,难道又要将他舍弃?”说话的是宕渠侯姜白华,那如玉般的俏脸竟透着几分怒红。
齐王道:“其身份暴露,行事又自作主张,这人留不得了!”
姜白华急道:“王兄?!若是如此,今后还有谁愿为我大齐效命?”
齐王一拍案几起身说道:“你我要为大局着想、权衡利弊!不要感情用事、因一人而坏大事!若是南蛮得知消息必会借机生事!这蜀地边陲才安稳了不到三年,你难道想再起战火?北周铁骑已经平定西羌叛军,二十万大军就在玉剑关外枕戈待旦!你觉得穆子玉、秦占雄挡得住北周、南蛮两面夹击吗?”
姜白华欲言又止,竟无话反驳。
齐王又说道:“为兄已着手将他抹除,只是尚不知计成与不成。”
“什么?”姜白华惊道。
齐王道:“别怪为兄瞒着你,以你与他的交情,若是让你知晓,只怕你先跑去救人了。”
姜白华道:“徐亦航为我大齐出生入死,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王兄怎就这般狠心!”
齐王道:“身为帝王岂能被牵绊?!好了!你退下吧!为兄尚有要事要与赵侍郎商议!”
姜白华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齐王已不再搭理他,只能愤愤地转身离开,刚推门而出却见门外立着那赵瑁赵侍郎。
姜白华白了一眼赵瑁,暗道:“王八蛋!必是你这佞臣撺掇的王兄!”
赵瑁虽被姜白华剜了一眼,但却不失礼数,躬身行礼道:“下臣见过侯爷。”
姜白华也不答话,气冲冲的走了。
赵侍郎小步踏进齐王书房,那齐王低头翻阅书简,头也没抬的问道:“可有消息?”
赵侍郎小心翼翼地回道:“事败了,那飞剑门霍英并未除掉徐亦航。”
齐王闻言缓缓抬头,道:“此事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尽快将徐亦航除掉,不能被北周抓到把柄,若是北周以此说动南蛮,我大齐将腹背受敌,毕竟当年与南蛮的和谈是以处斩亦天航为前提,若是蛮王强巴得知亦天航还活着,唉。。。”
赵瑁回道:“要不要将邢宗良、余巳仁的人马撤回来,让徐亦航独自对付铁马帮,或者将其召回、催促其对漕帮动手,继续借外人之手除之。”
齐王寻思了寻思,说道:“撤回邢宗良和余巳仁太过明显,逼其对漕帮动手?到时东海帮必会牵扯其中,两帮大战于民生不利,漕帮还须缓图之。”
赵瑁道:“既如此,大王可有妙策?”
齐王问道:“飞剑门被灭门了?”
赵瑁道:“一把大火化为焦土,百余人丧命,霍英及十余弟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齐王道:“若是霍英活着,必会找徐亦航寻仇,你继续派人盯着。孤有些乏了,你退下吧。”
。。。
中原腹地,重镇大梁,四海酒楼。
这四海酒楼可谓是大梁城最耀眼的建筑,楼高七层、建构宏伟、装饰豪华,又占地极广、有前中后三院,前为酒楼,中为花园,后为酒楼一干人等的居所。
酒楼一楼大堂可摆八仙桌六十八张,如繁星拱月般环绕着大堂中央那个硕大的歌台;二楼起,大回廊,立柱支撑直到穹顶,楼上雅间的客人在饮酒作乐的同时,也不耽误欣赏大堂歌台上的曼妙舞姿;五楼六楼为客房,七楼闲人止步,只招待贵客。
四海酒楼不同于寻常酒肆,世人皆知四海楼是通宝钱庄的产业,主要招待富商士绅和江湖人,天南海北的江湖客只要来到中原,必会来这四海楼一趟,除了结识江湖各路豪杰,更是为了一睹四海楼花魁离莺的倾世容颜,更有士族纨绔长年住在四海楼,大把的撒着银子,只为博佳人一笑。
行走江湖,若是从未去过四海楼,绝对会被人耻笑。
时近傍晚,这四海楼已是彩灯高悬、灯火通明,一楼大堂里更是熙熙攘攘、人声嘈杂,一眼望去尽是江湖打扮的武林人士,那些有钱的豪绅、公子哥自恃身份高贵,不愿跟这些大老粗坐到一起,几乎都上了楼上雅间。
徐亦航、周忠又挑了张角落里靠窗的桌子坐下了。
徐亦航向来不喜这种乱哄哄的环境,本不愿来这四海楼,但又拗不过周忠非要来,此刻正拉着脸品着杯中清茶。
周忠却是兴致极高,说道:“之前听公孙老头大吹特吹这四海楼,今日亲眼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不枉你我一番车马劳顿啊。瞧瞧,这些个侍女都天姿国色,那尚未露面的花魁离莺还不得倾国倾城?”
徐亦航白了一眼周忠,讥讽道:“贪财好色!当年我怎就留了你一条命?”
周忠得意道:“自然是因为老周我姿颜雄伟、豪气干云,是难得的人才!”
徐亦航又白了周忠一眼,也是懒得跟他废话了,只自顾自的喝茶。
周忠说道:“唉,这两年挨了你多少白眼了?老周我都替你担心,你再这样下去早晚嘴歪眼斜,你说你好好一个青年俊杰,到时多可惜。”
徐亦航头也没抬地回道:“滚。”
两人说话间,只见两条彩带自楼上飘落到大堂歌台,歌台上四个侍女两两接住一条彩带,以手臂挽住立在台子中央。
“离莺~”。
一众江湖客见状纷纷起身大呼。
随着众人的高呼声,一女子赤着脚踩着彩带自空中飘下,轻落在歌台上。
徐亦航抬头看去,待那彩带收拢露出那女子的身形,方才看清女子的模样,虽是黑纱遮面,但凤眼撩人,一头乌发只用了双竹筷扎了个发髻,两鬓黑亮的发丝随意飘散,一身黑纱薄衣不仅难掩傲人曲线,更是让那胜雪般的肌肤若隐若现,直将一众酒客看呆了。
徐亦航自言自语道:“搔首弄姿,也不过如此。”
这时酒楼小厮开始给各桌上酒菜,四海楼的规矩,一张桌十两银子,上什么酒菜全由酒楼决定,要想加菜添酒,每道菜每壶酒须再付十两白银,就是这般宰客的手段都挡不住江湖豪杰们对此地的向往。
徐亦航拿起那小巧的酒壶给自己添了一杯,又去给周忠斟酒,却见周忠两眼放光盯着那歌台晃神了。
徐亦航鄙夷道:“姿颜雄伟?豪气干云?只一女子就让周大侠如此失态?”
周忠喃喃道:“黄乱的那三千两银票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徐亦航瞪大双眼看向周忠,说道:“你想作甚?”
周忠盯着歌台目不转睛的说道:“博美人一笑。”
徐亦航将手中酒杯拍到了桌面上,说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徐亦航摔杯子的声音虽然清脆,但在这嘈杂的大堂里应是细不可闻,可那远在歌台之上的离莺却是循声看了过来,那凤眼一挑瞪了徐亦航一眼。
周忠以为那歌台上的佳人瞧得是他,顿时心花怒放,哪管那眼神充满寒意和挑衅。
周忠扭头对徐亦航道:“看到没?老周我的英雄气概?”
徐亦航道:“没看出来。”
周忠回道:“那离莺姑娘于这大堂几百人中,为何只朝我抛媚眼?”
徐亦航懒得继续跟周忠掰扯,暗道:“这女子还真不简单,我只轻拍了下酒杯,她便听得一清二楚。”
离莺只在歌台上献舞一曲便施施然离开了,只剩几个侍女弹琴唱曲。
徐亦航道:“这便是你等心心念的玩意?”
周忠道:“唉,你真是孤陋寡闻,这只是开场戏,待酒过半酣,那离莺姑娘会再次露面,到时才是重头戏。”
徐亦航不解:“不还是唱个曲跳支舞吗?”
周忠道:“酒楼每日会拍卖一个物件,或是一件瓷器,或是一柄利剑,或是一件暗器,价高者得,谁拍得这个物件,谁便可以登临七楼与离莺姑娘煮酒论道,只可惜啊,只能与离莺姑娘相处半个时辰。”
徐亦航疑问道:“煮酒论道?”
周忠回道:“离莺姑娘不仅能歌善舞还颇有学识,远非寻常女子可比,你道是让你上七楼作甚?脑子里净些下三滥的玩意,还青年俊杰。”
徐亦航一脸疑惑地看向周忠,这还是那个欺男霸女、贪财好色的乌陵恶霸韩相吗?
徐亦航环视这大堂里的一众江湖客,几乎都是一副骄奢淫逸、醉生梦死的模样,哪还有半点行侠仗义的侠客风范。
徐亦航瞥了眼身旁的周忠,也是一个德性。
徐亦航叹了口气说道:“老周,在下这几日一直被一件事困扰。”
周忠心不在焉地回道:“徐兄弟有话便说,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
徐亦航道:“我与那霍英厮杀时,霍英曾提过真元二字,你可有听说过?”
周忠随口回道:“真元?什么玩意?”
徐亦航:“。。。”
不知不觉,桌上的酒菜已是残羹,这酒楼里的客人早已带了些许醉意,这时那歌台上一个身着华服的矮胖汉子敲了一声锣,大声说道:“各位贵客,今夜拍卖的是一幅字画,出自离莺姑娘之手,底价百两,每次加价最低十两,一刻钟后,待离莺姑娘的墨宝展示过后,便是各位撒银子的时候了。”
这矮胖汉子话音一落,众人顿时欢声高呼,离莺姑娘的墨宝,在这四海楼可是头一遭,江湖才俊、富商公子一个个两眼放光,有如此表现的机会岂能拱手送与旁人?众人已是各自数着银票,只恨身上银钱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