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倦疑惑道:“她说有鬼怪纠缠,方丈没有生疑吗?”
广海双手把着佛珠,眼皮耷拉着,半晌才幽幽道:“老衲自然给她看过。”
“她身上确有一道极为古怪的阴气,就是老衲也无法祛除,但人在寺里尚有佛祖护佑,那些阴魂恶鬼暂时无法近身伤害她。”
胡茄疑惑道:“竟是连方丈也没办法?”
广海大师轻颔首,叹气道:“老衲也没见过这种手段。其实那缕阴气对她身体并无太大伤害,而且……看得出来,阴气的主人和她之间也有一些纠葛,所以并不好祛除。”
“之前老衲试过一次,还没有将那道阴气拔除,她就痛不欲生,所以只能暂时将她安置在寺内。”
花倦道:“她肯定对莫家的案子是知情的,就是不晓得她知道多少内情,愿不愿意跟我们开口。”
广海捋着一把胡子,淡定地说道:“你们尽管去试试,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没有把理由说清楚,但胡茄和花倦都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当即也不在这里浪费时间,起身告辞,直接去后院找乌晚宁问话。
……
花倦和胡茄站定在乌晚宁的房门前,蹲坐在台阶边的清元小和尚看到二人,立刻走到他们面前,小声说道:“里面那位女施主不愿意见你们。”
花倦微微挑眉,谢过提前为他们探过目标的清元,很镇定地说道:“没事儿,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你先去忙吧。”
清元站在胡茄身边,欲言又止,最后轻声道:“我真不能跟你们一起啊,我对这案子还挺好奇的。”
花倦咧嘴笑着道:“你年纪还小,等过几年,不用你求,你师父也会把你塞进妖管局历练,到时候有你忙的。”
清元见事情没有转圜余地,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小院。
花倦上前敲门,但房间里的人迟迟没有回应。
他回头看向胡茄,胡茄微微颔首,笃定道:“人还在屋内。”
花倦也担心乌晚宁这女人又和上次一样,假装闭门,实则又偷偷找机会逃跑。
胡茄的天赋在这方面更为突出,有他的一句话,花倦就能耐心和屋内的乌晚宁沟通,直到对方愿意出来配合他们的调查。
花倦站在门外,从背包侧袋抽了瓶水出来,也不嫌累,一个人演独角戏般,吧嗒吧嗒说个不停,说得口干舌燥就喝两口水。
他这操作弄得坐在台阶上的胡茄啼笑皆非,但并没有打断他的表演,反而老神在在等着里面的人开门。
至少他从呼吸频率来判断,里面的人应该是被花倦这话痨弄得有点心烦意乱,恨不得出来给他俩大比兜。
花倦看着胡茄朝他竖起大拇指,嘴皮子越发利索,没过五分钟,木门就被人突然拉开,一张黑沉的脸从屋内的阴影中显露出来,眼神阴恻恻地盯着花倦和胡茄两人。
“你们俩个是不是有病?一直站在我房间门口做什么?我告诉你,我没有犯法,你们没有权利强制要求我做任何事情。”
花倦收起嘴角的笑容,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证件:“先给你看一下,我们是正经的公职人员,负责调查莫家的案子。”
“乌晚宁女士,虽然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你触犯了法律,但配合警方的调查,是每个公民的应尽的义务。希望你能清楚这一点。”
乌晚宁确认了两人的证件信息后,原本嚣张的气焰也瞬间收敛不少,但脸色越发的难看。
花倦收起证件,看了眼躲在门口的小男孩儿,朝着对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但小孩儿宛若惊弓之鸟,立刻就缩了回去,躲在了门后面。
乌晚宁背对着门口,明显是有心事,也没注意到屋里孩子的反应,只捏着手机,冷着脸道:“你们到底想问什么,快点问。”
“问完之后,赶紧离开。”
胡茄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语气温和道:“乌女士,这里不太适合谈话,不如和我们去禅房做笔录。”
乌晚宁站在原地犹豫了挺长时间,回头看了眼光线昏暗的屋子,又低头看着黑屏的手机,眉间拧成川字,最终迟疑地点了头。
“屋里的孩子,要不帮你找个僧侣照看?”花倦提议道。
乌晚宁转身朝屋内走去,轻声喊着:“小玉,妈妈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和寺里的小师父一起玩一会儿,好不好?”
屋里没什么声音,很快乌晚宁就牵着一个穿着夏装的男孩子出来。
小孩儿有些怯生生的,紧紧抓着乌晚宁的手指,避开了想要摸他脑袋的花倦,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气质更温和无害的胡茄身上。
胡茄只静静站在原地,小孩儿偷看了他好几眼,最终在路过他身边时,伸出手指轻轻抓了一下他的袖口。
胡茄掌心轻轻罩在他的头上,垂眸遮住了眼底的异色。
带孩子的任务自然交给了闲得想凑热闹的清元小和尚。
胡茄和花倦借用了寺庙的一间禅房,开始了对乌晚宁的问询。
花倦没给乌晚宁太多思考的时间,上来就直接扎了乌晚宁一刀。
他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又打开了录音笔,浅笑着问道:“我记得你儿子叫莫成玉?就是刚刚那孩子吧?”
“你这不废话,不是我儿子,我带在身边干嘛?”乌晚宁语气不耐,显然很反感他。
花倦对她的态度不以为意,下一个问题突然变得极为犀利:“莫成玉不是你和莫则宸的孩子吧?”
乌晚宁霍然起身,一掌拍在桌子上,怒目而视道:“你说什么屁话!我儿子当时是莫则宸的种!”
“你们警察就能这么污蔑人吗?你信不信我立刻投诉你。”
花倦淡定地坐在椅子上,单手托腮,嘴角笑意不减。
“乌晚宁女士,没有切实的证据,我不会直接开口的。”花倦悠悠说道。
一旁的胡茄拿出了平板,打开了相册。
花倦镇定地继续往下说:“我们在案发现场,也就是莫则宸的书房里,发现了他藏起来的保险箱,里面有一份他和莫成玉的亲子鉴定。”
“鉴定单上写的很清楚,两人并不是父子关系。”
乌晚宁刚想开口,花倦就打断了她:“乌女士,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开口,我们做笔录,开着录音设备,你的每句话都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而且想要证实那份亲子鉴定的真假,也很简单。书房的案发现场有大量的血迹,法医已经证实了,血液属于莫则宸,我们只需要拿你儿子的样本,去实验室做个比对,很快就能得出结果。”
乌晚宁脸色白了几分,扶着桌面又慢慢坐下,抿着唇迟迟没有开口。
对面的两人也不急,胡茄还给她倒了杯水,单手压在面前的文件夹上,声色平和地劝道:“乌女士,距离案发已经过去好几日,这期间又发生了许多事情,而我们警方的调查进度也在稳步推进。”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你与导致莫家血案的邪祟,应该有着很深的关系。”
乌晚宁抬头狠狠的瞪着他,但胡茄嘴角弧度依旧平稳。
“现在我们已经基本能确定莫则宸已经遇害,袭击他的邪祟极为罕见,不仅会吞噬魂魄,还会蚕食血肉之躯,这种邪祟的危险等级在妖管局是很高的级别,目前已经被定为S级邪祟。”
“你可能不太清楚这个S级代表着什么……”胡茄慢条斯理地说道,“上一个被评定为S级的邪祟,还是在三十年前出现的。”
“那是一只从地狱里逃出来的,以血肉和魂魄为食的妖鬼,它从出逃到被抓捕,一共七个月的时间。这只妖鬼前后共吞食了三百四十三人。”
“甚至有一个小山村,因为这只S级妖鬼,一夜之间成了荒村。”
花倦单手托腮,默默看着乌晚宁变脸,还很恶劣地继续补充道:“不管是什么邪祟,一旦尝过人类血肉的味道,就再也戒不掉这个习惯。”
胡茄双手交叠放在桌前,身体前倾,徐声道:“邪祟食人,除非令其魂飞魄散,不然永无休止。”
“现在更麻烦的是——”胡茄平静又漠然地说道,“你身上也有一道追踪定位的阴气,甚至就连你儿子身上,也有!”
“你能在灵正寺躲多久呢?一辈子?”
“你的孩子总会长大,将来肯定要下山去接受教育,你不可能将他关在灵正寺一辈子。”
“而且灵正寺只是一个暂时的庇护所,一旦那只邪祟通过吞食人类变得更强大,灵正寺的佛光到最后也奈何不了它。”
“只有趁着它还没有强大起来,将其除掉,你们母子二人才会真正的安全。”
乌晚宁垂着眼帘,并没有因为胡茄的分析,就立刻缴械投降,如实以告。
在漫长的沉默中,花倦忽然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乌女士,介意我查看一下你身上的阴气吗?”
乌晚宁直接伸出手,并不抗拒花倦他们的检查。
花倦朝着偏首的胡茄微微颔首,敛眉低首,认真地检查乌晚宁体内那道令广海大师都束手无策的阴气。
灵气顺着她全身血脉逐走,但并未立刻发现那道阴气的踪迹。
直到灵气顺着心脉上行,循环到颅内,乌晚宁突然脸色大变,满头大汗地瘫软在椅子上,发出痛苦的叫声。
花倦立刻收回灵力,扶住她下滑的身体,抬起她的头。
胡茄也起身帮忙,压制住乌晚宁乱动的手臂。
花倦翻开她左眼的眼皮,然后又去看右眼,最后单手撑着乌晚宁的右眼眼皮,扭头朝胡茄看去,面色凝重。
“在右眼。”
胡茄抬手将灵气聚集在双目,缓缓睁开眼瞳,异色的眼眸极为清冷神圣,与乌晚宁右眼的鬼瞳对上后,那只鬼瞳眨了眨,然后缩成了黄豆大小。
胡茄凝神观察了许久,才语气沉重的说出自己的判断。
“是鬼眼阴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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