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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夜之域,晚十一点整,最后一角的月亮消失不见。
昏暗的暮霭缓缓低压下来,天地都好似缝合了,有乌鸦栖在寒枝,僵直的躯体下,有着一滩滩绛色的粘稠液体,丰庆村的广场上,数百人聚集在此,但除去零星的几点哭声外,人们全如死一般的寂静。
猎猎的风吹动残破的白布,空地之上,村民们自发地举着火把,村长李丰田面色悲拗地坐在地上,白布下方,躺着的是他死去的儿子。
“爷爷,许木那个小混蛋应该是怕死躲起来了,等我找到他,一定将他碎尸万段,给父亲报仇!”
李丰田身边,有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被两个同伴搀扶着站了出来,他眼睛通红,显然刚刚哭过。
他叫李安诚,是村长李丰田的孙子。
他的父亲,刚被异鬼杀死了。
至于原因,还要从李安诚四年前,被送去城里读书开始说起。
他就读的地方,是天下第一大商号,金银商号开办的学堂,所修所学都极为专业,是培养异能者的地方。
然而,他却整天逃课,去酒楼,勾栏听曲,把学费都挥霍一空,差点被学校开除。
对于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孙子,李丰田也有些无可奈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觉醒异能,不能强求,所以他不求李安诚,大富大贵,平安就好。
而且这钱也不是白花,至少还能学个专业知识,将来当个守夜人,也是件不错的差事。
但李丰田却没成想,今天,他的孙子却忽然带了几个同学回到了丰庆村。
其中有一位,还是个刚刚觉醒了异能的异能者,所以李安诚的父亲李安华,力排众议,宴请所有父老乡亲,为李安诚和他的同学们接风洗尘。
而也就是这件事,让李安华惹来了杀身之祸。
接风宴散会之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天完全黑了,往常的时候,人们都应该老实在家待着,静待诡夜,但因为李安华喝了些酒,平时活得又得憋屈,便到处串门,找老友吹嘘。
等到正好十点的时候,李安华路过古树,谁知道这时候古树地底竟是爬出了三只异鬼,转眼间就将这个倒霉蛋给咬死。
李安华的惨叫声响彻黑夜,大半个丰庆村的人都听见,于是村民们便都出了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不看还好,这一露面,就立马又被异鬼杀了好几个人,霎时丰庆村就乱作一团,仅有几个还保持头脑清醒的,立刻跑到了许木家里求援。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人们发现,许木竟然不见了。
......
“许木的房里什么也没有,只搜到了这两件东西。”
一片空地之前,四名村民抬着大红灯笼和铜铃挤进人堆,而后一个没拿稳,“咚”地一声铜铃摔在了地上,震得李安诚脑袋发嗡。
“这个许木,怕不是听说了隔壁小康村的事儿,害怕自己先跑了!”
“没骨气的东西!”
李安诚愤愤骂着,他跟许木早年就有过节,他喜欢的女孩暗恋许木,最可气的是,许木竟然还拒绝了她。
李安诚气不过就跑去找许木打架,没想到许木仅仅推了他一下,他没站稳,撞在了石头上受了不小的伤,足足半月都没下床,受尽耻笑。
本想着今晚诡夜降临的时候,他要借着同学的光,好好找找许木这个守夜人的麻烦,没想到突然出了这档子事。
“我爹没了,许木我跟你没完!”
“闭嘴,你个混账,这跟许木有什么关系!”,默默坐在地上的李丰田忍不住了,开口对着李安诚骂,“别什么事都往别人身上赖,是你爹自己不小心,再者说,事发突然,就算许木没走,也救不了他!”
“那后来呢,后来不也还是死人了吗!”,李安诚气不过,继续大声道,“如果许木没跑,至少也能多救一两个人吧,这些人就是他害死的!”
“如果不是我带了辰哥回来,我们这些人能活多少?等到了诡夜,咱们丰庆村就得像小康村一样,被异鬼吃的连渣都不剩下!”
想到那种后果,李丰田身子一僵,叹了口气,想说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其实他孙得说得没错,如果不是那个名叫良辰的异人,他们最少还得搭上十几条人命,才能解决掉那三只异鬼。
而许木确实消失不见了,暂且不论他是否是逃跑,但可以确认的是,如果今晚丰庆村没有守夜人......下场是毋庸置疑的,他们会被异鬼屠村,跟小康村一样!
“我觉得安得说得没错,许木虽然平时当着守夜人,但他性格孤僻,在村子里没什么朋友。”,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皱着眉头,“这样的人,难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说不定他这会儿,已经扔下我们自己跑了!”
“嘶,对哦,我下午还看到小许子了,他穿着打扮很奇怪,衣服里头鼓鼓囊囊的,像是要出远门嘞!”
“孙大娘这么一说俺也想起来了,今天下午的时候,我确实看见许木出了村子,难道他那时候就已经跑了?”
“许木这人啊,我早就觉得他......”
被挑起话头,丰庆村的村们便都开始议论了起来,墙倒众人推。
李安诚看大家都在骂许木,难过的心情被缓解了几分,心中暗爽。
前些年自己爷爷还让他跟许木多学习,总拿他跟许木比较,可今时今日倒好,他衣锦还乡,许木倒成了村民唾骂的罪人了!
人们的话越来越难听,就连隔壁谁家鸡被偷了也能赖在许木身上,听的赵大勇的脸色,是一阵儿青一阵儿红。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许木的人品他怎么可能不晓得,那可是救过自己命的人!
“不可能,小许哥不可能逃跑!”
“他为我们丰庆村守了三年的夜,你们好好想想,这三年来我们村子因为诡夜死过几个人,昨天晚上小康村都没了,我们才死了两个!”
“就这样,小许哥任劳任怨,从来都没讲究过我们什么,你们惦记着小许哥的恩情,怎么还在背后这样说他,你们还是人吗!”
赵大勇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吼道。
“赵大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许木唯一的朋友,他还救过你的命,你自然帮着他说话!”,李安诚正在心中笑得开心,听见有人跟他唱反调,自然不乐意了。
“我承认许木确实为丰庆村做了不少,但这也是他应该做的,他领着朝廷的俸禄!”
“而且你可别忘了,当年他还不是守夜人的时候,打猎回来,可从来没分过我们一口肉!”
听见这话,赵大勇攥紧拳头,眼睛瞪得跟牛一样,气的脖子通红:
“什么叫没分过我们一口肉,那猎物是小许哥自己打的,凭什么给你吃,你配吃吗你!”
“李安诚,我也觉得你有点过了,咱们是在说今晚诡夜的事情,别的事儿不该赖在许木的身上,而且他到底是不是逃跑,这事情还没查清楚呢!”
人群中,一名穿着学生服装,装扮朴素的女子也是反驳。
她叫吴佩环,在私塾读书的时候就喜欢许木。
那时候她们都还是学生,背四书五经,学习野外求生的理论知识。
而某一天,吴佩环偶尔溜神,却看见学堂的门口竟有一同龄少年,赤膊拖着老虎的尸体走过。
之后,吴佩环就知道了那少年是许木,而让她震惊的是,据说村子里的猎人吴奎亲口承认,这只老虎是许木设下陷阱,亲自肉搏致死的!
一个少年时期就敢正面肉搏老虎的猎人,在为村子守夜三年之后,怎么可能因为惧怕异鬼而逃跑?她绝不相信!
“佩环,你怎么还帮着这贱小子说话,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了!”
李安诚表情荒诞,他气的笑了,都到这种时候了,他喜欢的女人竟还帮着他的死对头说话?
“如果今天不是我邀请来的同学,良辰大哥出手相助,咱们现在说不定早都被异鬼吃了,许木许木,刚才异鬼吃人的时候,你心心念念的许木在哪呢!”
李安诚情绪激动,指着吴佩环的脸就是一顿咆哮,看的一旁的良辰眉头紧皱。
良辰用余光打量着吴佩环那甜美的脸蛋,而后视线下移,又稍微注意了一下那微微隆起的山峰,而后不自觉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心中冷笑:
“就凭你这个废物也喜欢佩环?”
良辰表面微笑着,他盯上吴佩环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这小丫头根本不上道。
李安诚他倒不担心,这个家伙的存在,完全就是用来衬托他的英勇的。
跟他回这穷乡僻壤,目的也是为了多接近吴佩环,但现在他却忽然发现,吴佩环的心底竟然有别的男人?
“那个叛徒的名字是叫许木么?他跑不掉。”,良辰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义正言辞地对着众人说道,“等我找到他,一定会……”
“会怎么样?”
这时,一个低沉而熟悉的男声从人群后方响起。
李安诚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动作猛地一僵。
良辰的话被打断,他眉毛一挑,表情微妙地向后望去。
密集的人群,如潮水般地向两侧排开,让出了中间的过道。
“我就是许木。”
黑暗之中,一名浑身是伤的少年走了过来,他眯着眼,与良辰对视:
“你,有什么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