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柳轻心跟自己问,是不是跟顾落尘说了在暮云庄的见闻,语嫣的脸,顿时泛起了浅红。
她忘了。
忘得干干净净。
从一进了门来,瞧见了点心,便满脑子都被点心的香甜占满了,哪里还有位置,装盛柳轻心的交待?
但这种丢人的事儿,她怎么好意思承认?
若当真承认了,还不得被遭了她抢夺点心的顾落尘,调侃一辈子!
“得啦!”
“还是我来说罢!”
瞧语嫣那脸皮泛了浅红出来的样子,柳轻心便知,她这是把自己的交待给忘了。
不动声色的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便自顾自的,跟正抬眼瞧她的顾落尘,言简意赅地说起了李渊茹的事儿来。
“朱时泽的嫡妻没死。”
“从脉象来看,应是服用了什么,可以使呼吸暂停,心率变得弱不可闻的奇药。”
“而且,据语嫣说,她的真实身份,是乘鸾宫的宫主。”
一股脑儿说完,在暮云庄的见闻,柳轻心便停了下来,看向顾落尘,等他对此事做出反应。
语嫣曾告诉她,乘鸾宫,鲜少接中原生意,于地盘上,可以算是与摄天门以宁夏为界,各不相扰。
因摄天门杀手,大都行事谨慎,所以,遭其“戕害”的,是盘踞中原的三大杀手门派里最少的,但饶是如此,每年,亦有不少于十人,需向其采购解药续命。
她不知道,李渊茹何时成了乘鸾宫主的,或者说,不清楚,乘鸾宫主,何时成了李渊茹的。
但这并没什么要紧。
只要顾落尘知晓了这事儿,这事儿,便一准儿会被打探清楚。
“待我伤愈,会寻机会,与她当面交涉,这越界之事。”
顾落尘从来都是个表情匮乏的人。
在听了柳轻心说,李渊茹这位乘鸾宫主,一声招呼都不打的跑来中原,还嫁了人,他也只是神色寡淡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后续事宜,他已有考量决断。
“今晚,吃烤全羊?”
“江南那种?”
说完了李渊茹的事,顾落尘才突然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看向刚刚进了门来的翎钧,跟他问了一句。
这两日,本就有底子在身的饕餮,在柳轻心的“指导”下,厨艺日有精进,他也因此,开始对膳食点心,重新有了期待。
“李渊茹,是乘鸾宫主?”
“这,会不会是有什么隐情?”
之前,翎钧“忙着”装伤病,没来的及听柳轻心说起李渊茹的另一个身份,这会儿听了,便讶异的,连眼睛都瞪圆了起来。
若此事当真,他之前,没被德平伯府“处理”掉,可真是十成十的幸运。
或者说,朱时泽说的属实,李渊茹,从未助纣为孽,从未参与过,德平伯府对他的不轨。
只是,朱时泽怕是根本就不知道,他家娘子,还有这么一重身份。
不然,以他那古板的,恨不能自家女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脾性……
一个“兼任”了杀手门派掌事人的嫡妻?
呵,不把他气疯才怪!
“我亲眼所见,而且,她自己也承认了。”
“还有,她用给自己身上的毒,我之前,也曾在旁的乘鸾宫的人身上见过。”
“她们,总喜欢在打不过别人的时候,以装死的方式,试图逃出生天,不过,哼哼,这对我们摄天门,可是半点儿用处都没有,我们是要依着规矩,把人的脑袋割下来,带回山上复命的,在我们面前装死,一准儿会变成真死的!”
提到摄天门的门规,语嫣顿时变成了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就好像,与摄天门相比,其他的杀手门派,压根儿就不值一提。
她可以算是,整个摄天门里,遭门规惩罚次数最多的人。
但同时,亦是对门规,最信仰狂热的人。
在她的概念里,没有什么,是摄天门的门规,乏了考量,缺了束缚的。
摄天门可是有整整三大卷门规,合几百条之多,而且,还在不停增补,而旁的杀手门派,哼,都是些没什么规矩的野鹿,就知道颠颠儿的瞎跑,压根儿不懂“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绝妙境界。
不对,连野鹿都算不上,他们,分明都是些傻狍子!
跟人死磕一顿,打不过,也不知要跟门派里寻求帮助,调派人手来援,满脑子里只有,再寻个机会,给目标个措手不及的回马枪偷袭,不然,待回去了,没法儿交待,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摄天门,就好的多了。
自己打不过,跟门派求援,仅需付一根手指做代价。
而且,还可以自己挑,不要哪根。
嗯,最主要的,是还能换,以不断手指,陪她玩耍的方式来赎罪。
只不过,那些家伙,都是些死脑筋,一个选择后者的人都没有罢了!
“我不是质疑你的判断。”
“我是说,李渊茹,这德平伯府出身的嫡小姐,自出生都没离开过燕京的人,是怎么跟乘鸾宫搭上关系,还成了其宫主的。”
面对语嫣的“活泼”过度,翎钧颇有些无奈的,往柳轻心身边蹭了蹭。
还是他家娘子好。
怎么看都好。
“喂!你个病秧子,离我姐姐远点儿!”
见翎钧往柳轻心身边儿蹭,语嫣本能的,就对他出言呵止,完全将他是他们师父的外孙,顾落尘不允她再以“病秧子”这不敬称呼唤他的事儿,抛到了脑后。
然后,未及话音落下,便忽闻自己背后,响起了顾落尘清嗓子的声音。
本能的缩了缩脖子,语嫣下一刻,便“跐溜”一下,躲到了柳轻心的背后,跟她寻求庇护。
反正,他师兄从来都拿她柳轻心没办法,这招儿,百试百灵!
“我给你挡得了一时,却挡不了一世,你啊,还是少招惹落尘为好。”
笑着把语嫣从自己背后拖出来,让她跟自己一起。坐到床边,柳轻心半是“教训”的,用右手食指,戳了戳她的眉心,示意她安稳一些,不要总惹顾落尘生气。
他有伤在身,生气,不利恢复。
“自己身子差,还不兴人说,虚伪!”
闺秀涵养这种东西,是从不会出现在语嫣身上的。
她从来都是,连假装一下都不屑。
朝翎钧吐了吐舌头,又做了个鬼脸,语嫣才像是解气了般的,稍稍安稳了些下来。
“娘子,你好歹,也管管你这妹妹罢?”
“我可是从来都没招惹过她的!”
翎钧倒是半点儿都不介意,语嫣这般挤兑他。
反正,从小到大,他遭的挤兑和敌视,从来也没少过,绰号和诨号,没有五十,也有三十,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也不嫌不多。
他只是想跟他家娘子讨个可怜,若能因为“可怜”,再“骗”个香吻,岂不美哉?
“他好歹也是个王爷,你这般喊他,让旁人听了去,终究不好。”
柳轻心稍稍想了一下,然后,便脸色微红,转向语嫣,低声跟她交待了一句。
她当然知道,知道翎钧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东西”,只不过她不能,也不打算给他成全。
一来,这里还有旁人在,她不好意思,二来,翎钧这只尝了腥的猫儿,实在是可恶,才刚刚沾了“好处”,就又恬不知耻的跑来跟她讨要,若不“惩处”,日后,那还得了!
“就会狐假虎威,哼!”
语嫣终究是个未懂情事的“孩子”,听柳轻心跟她“教训”,便只当是翎钧得了逞,脸上,顷刻间,便染了阴霾,唇瓣微翘,跟翎钧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难得她这两日,瞧他表现不错,对他稍稍有那么点儿好印象,正琢磨着,该是时候,跟他敲点儿好处,就改口唤他姐夫了来着。
就以他今日所为,哼,慢慢等着去罢!
“语嫣乖,别闹。”
知语嫣心里不痛快,柳轻心不禁勾唇一笑,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翎钧,你确定,这李渊茹,从未离开过燕京么?”
安慰好了语嫣,柳轻心才把目光转向了翎钧,唇瓣微抿的,跟他问了一句。
依着语嫣的说法儿,杀手门派,是极重传承的。
门主之位,一般是血脉相传或师徒相传。
断念楼,一直是父子相传,数年来,从未更改。
摄天门,多为师徒相传,偶有父子相传的,亦是因那传承之人,天赋可力压门内众人,又能狠心的,对自己的父亲,下得了杀手。
闻风馆,一直是师徒相传,考较方式,据说是与官家选拔仕子相仿。
而乘鸾宫,则是四个杀手门派里,最特立独行的,门内之人皆为女子不说,考较的内容,更是神秘的无从打探,便是以摄天门的消息广博,也只能依她们历代宫主的本事猜测认为,他们考较的内容,极可能,是制毒和制器,武功,只需“过得去”便好。
但饶是特立独行,也断无可能,将宫主之位,让给一个全无干系,甚至,从未去过门派驻地的人才是。
“从未听闻。”
翎钧稍稍想了一下,迟疑片刻,才又补充了一句,“世家嫡女,未出阁的,鲜少离京,纵有离京远行的,通常,也只是由家中长辈带着,往一些寺院观庙祭拜祈福,而德平伯府,世代供奉关帝,不允家眷有其他信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