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德水轩,翎钧便请坐在前堂里等的李岚起,与他一起去了六楼备好的房间。
让候在门口的小厮,先带李岚起入座,翎钧就托词有事跟沈鸿雪交待,拉着他到了七楼。
“她腕子扭伤了,让人代笔,给你写了封信。”
把柳轻心之前写了,让他转交的信,交给沈鸿雪手里,翎钧才深吸了一口气,简短的跟沈鸿雪交待了之前德水轩门口的事,“刚才,初一那般做法,是她交待的,目的是为了试探李岚起。”
“把离不了人的事,安排好人接手,待我跟李岚起谈完,就带你去她那里。”
翎钧之前回来燕京,被西北传来的消息气懵了,之后,又接上沐睿出事,把他忙成了个陀螺,直待今日,听柳轻心说,让他把沈鸿雪带去小庙,才是记起,她之前让转交的信函,还没给到沈鸿雪手里。
听说柳轻心已经脱险,之前门口的事,是她安排的,沈鸿雪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腕子扭了?扭得严重么?
沈鸿雪稍稍停顿了一下,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又小心翼翼地跟翎钧问道,“可还有受其他什么损伤?”
“之前,脚踝扭伤了一点儿,已经好了。”
“是顾落尘的人,收到求救,把她救回来的,万幸劫她走的人,还没进宁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翎钧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不跟沈鸿雪隐瞒自沐睿和朱时泽那里得来的消息。
“这两封信,是阿睿和时泽从西北打探来的,你自己看吧。”
打开腰间的皮口袋,把收在那里的信函取出,交给沈鸿雪手里,翎钧便回转身,往门口方向走去,“着人准备两套被褥,具体事宜,一会儿马车上说。”
……
李岚起从未来过德水轩六楼。
一来,以他的身份,订不到此处,二来,以他那一院的财力,便是能得了这面子,也付不起此间昂贵的费用。
“三爷。”
见翎钧前来,李岚起忙起身行礼。
许是于之前时候,念起了身为武勋当有的傲骨,此时给翎钧行礼,倒也少了几分拘谨。
“坐吧。”
见李岚起像是与之前有些不同,翎钧稍稍滞愣了一下,继而,便笑着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不用客气。
“今日请你来,是有个事儿要跟你问询,你不用着急答我,待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翎钧一边说,一边在李岚起的对面坐了,端起面前的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
“三爷请讲。”
李岚起移步入座,待翎钧放下手中茶盏,才不失礼数的跟他问询。
“你是愿继续屈身德平伯府,与你的兄弟们争夺爵位继承,还是想外出立府,为自己的两个孩子,拼一个不是德平伯的爵位。”
说这话时,翎钧的口气平淡如水,仿佛他正在说的,不是这种会关系一府势力的大事,而只是诸如“今日天气不错”这样的闲聊。
“说来惭愧。”
“岚起虽出身武勋,却是在履文职,武技也不精湛,若外出立府,恐难成三爷助力。”
李岚起怎也料不到,翎钧会跟他提外出立府的事儿。
他低头沉吟片刻,才又抬头,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翎钧,“岚起以为,三爷不会需要一个毫无用处的人,亦无必要,将一个爵位,许给一个无法成为三爷助力的人。”
“臣有谋臣,将有智将。”
“并不是所有武勋,都必须得能征善战。”
翎钧笑着伸手,从装盛茶点的碟子里,拈了一块被取名为“美人骨”的点心起来,送到自己的唇边,不紧不慢的咬了一口。
咯嘣。
一声脆响,仿佛被咬断的,当真是一节人骨。
“愿闻其详。”
李岚起抿了下唇瓣,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小口。
“东西两厂,需有人管束。”
“锦衣卫,需有人统辖。”
“御林军,亦需托付给可信之人。”
翎钧不紧不慢的嚼着“美人骨”,举出的“例子”,皆是武勋当领之职,“父皇正值壮年,这些位置,亦有人担当,但父皇,不可能如彭祖一般,享八百岁高寿,效忠我的人,亦需有足够时间,积累显赫功劳。”
“岚起需要些时间权衡。”
李岚起沉吟片刻,最终决定,依着段氏临出门前的嘱咐,先跟翎钧求一个宽限。
“此事不急。”
“刚刚也跟你说了,待你想清楚了,再来告我不迟。”
“还有一事,需你帮我办妥。”
翎钧点头答应,并不逼迫李岚起马上决断,“前日,阿睿被歹人推下山去,受了重伤,如今,正在山上养着。”
“自昨天夜里,至今日拂晓,那山上去了四十多个图谋不轨之徒,都被我留在那里的人捉住,分批送回了府里审问。”
“其中,有一人,是李虎跃遣去的,待你回去德平伯府,替我给李铭传个话,告诉他,这事儿,我很不高兴。”
“岚起定替三爷把话带到。”
听翎钧让他办的,只是传话这种小事,犯了过错的人,又是李虎跃,李岚起便毫不犹豫的应承了下来。
“昨日听闻,黔国公府出事,已过了关城门时候,便没过去探望,阿睿如今情景,如何了?”
之前,沐睿曾多次帮衬李岚起,让他不至因“失仪”,遭翎钧嫌恶,虽然,依着沐睿的说法,这般做,是还李渊茹人情,但李岚起却并不能就这么“当真”的理所当然。
“临出门时候,拙荆还使人备了手礼,说是让岚起从三爷这里出了门,去一趟山上。”
关系越走越近,人情越用越薄。
至少,以目前来看,翎钧对沐睿的信任和亲近,还是没有哪个公侯伯府的小辈能比拟的,他日后,还多得是地方,要倚仗沐睿帮衬转圜。
“死犟地抱着食盒,从庙门口,一直滚到山脚,但凡能知道松手,拉扯点什么,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大夫说,能救活过来,已经是奇迹了,至恢复到能下榻行走,少说得两三个月。”
听李岚起问起沐睿,翎钧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依着柳轻心跟他交待的对外辞令,跟李岚起表示了纠结,“本就是用人时候,他这一伤,可真让人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