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家的仪殡长龙全部过去,日已当空,空气里,带出些微热。好在离荷苑已不太远。
半个时辰后,马车进到清风谷。太阳依旧当空高照,但是四下的温度,却顿时凉上不少。阵阵鸟语,迫进耳中,甚是委婉。
荷苑,就在这清风谷中的清河边上,这里,可以说是真正的环山绕水福地,冬暖和而夏清凉。
在这里,另还有庄子十来座,那些庄子的主人,不是家境特别富裕,就是世族显贵人家。一般的人,是买不起这里的庄子的。
荷苑前,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个跟楚华骄年岁差不多,鼻下挂着条鼻涕的小男孩早在那等候着了。见到马车停下,那小男孩哧溜一声,把那鼻涕吸了回去。
马车停下,中年男子急忙走上前,把早准备好的登车梯放在马车边上,那中年女子则是恭敬的揭起车帘子来,其手在自己的裙衣上使劲的噌了几下后,才伸了手去搀扶华氏下车。
这对中年夫妇,被华家老太爷赐姓为华,皆是华家的世奴。华老爷在大钱购买下这荷院为华氏添妆的时候,也将这对夫妇送给了华氏。
这对夫妇看似普通,实则不然,他们,是自小被华老太爷花费巨额重金,送到南昭城武氏家族接受武艺训练来着。他们,男的名华厚,曾为华家武卫,女的名华梅,曾为华家武婢。他们各有绝技,功夫了得。
原本,华氏是应该将他们带在身边的,可惜中间发生了些事情,令得楚智清不喜,华氏就将他们俩,安置在了这里。
至于这个小男孩,却是这对夫妇在四年前的大冬天,从清河上捡到的,取名---华清河。
“夫人小姐”华厚和华梅都是老实少言之人,严肃的并肩站到华氏面前见礼。
小男孩华清河夹在他们中间,也见礼问好,只是才一声“夫人”,鼻涕就下来了,他哧溜一吸,才又唤“小姐”,神态自若,无半分矫揉不自然。
华氏轻轻一笑,让华厚夫妇起来,同时取出手帕,走近华清河,在其面前顿下来,她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捏了手帕,小心的替他擦拭鼻涕。
楚华骄也几步走上前去,也从裙兜里摸出手帕来,塞给华清河,“给,这个送给你”
原本自若的华清河,到这个时候才神色不自然,双脸更是飞红。他的眼睛看看华氏,又看看楚华骄,手挠了挠自己头发,嘴里轻轻的说了句,“好香”
华氏摸摸华清河的头,看向华厚夫妇,“梅嫂,厚伯,请先带我们进去歇了吧辛苦你们了”
华厚夫妇忙的惶恐着说不辛苦,然后华梅在前领路,华厚与华清河,则是去安置马车,楚华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小小年纪的华清河像模像样的坐在了马背上,长长的鞭子,在他手里抡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楚华骄还记得,上一世,在华氏死后,华厚和华梅带着华清河追随楚华骄一同归老宅。但是楚华骄并不和他们亲近,他们也不是巴结讨好的主,所以楚华骄很快的就把他们忘记在一边了。一直到华厚夫妇自杀,楚华骄才又想起有那么二号人。而华清河,却是不见了踪迹。
荷苑并不是很大,但是精致、典雅,更有清河活水,从庄中穿流而过。依了水建桥掘湖,湖上有画舫飘着,临湖,则有潇湘竹院,院里,有三层高的飞纱小楼。
华氏和楚华骄住的,就是飞纱小楼。飞纱小搂得名,是因其顶层四面通透,只用昂贵的飘纱相遮。
在翠珠和翠玉的帮助下,华梅很快的就整治了一桌子酒菜出来。菜肴都简单,但是味道相当的不错。
饭毕,华氏喊累,要躺着歇息一会,楚华骄心里明白,这是身孕的缘故。她看看平嬷嬷,想,母亲怀孕的事情,迟早是要知道的。只是能晚一天,是一天。
“阿骄,你让她们陪你去坐坐画舫吧”华氏躺下前,还不忘安排一下阿骄的事情。
楚华骄扭了下身体,看看一直在在最边上没有怎么说话的华梅,有些惴惴的道,“娘,阿骄不想坐画舫,阿骄想让梅嫂教阿骄功夫”
华氏一听,呵呵呵呵笑起来,她只当楚华骄是贪着玩,等吃了苦头就没兴趣了,便点点头,“那就去吧”
“梅嫂,阿骄就麻烦你了”华氏转头看看华梅,客气的道。
“是”华梅上前一步,回答的简单干脆。
华梅恭顺的领着楚华骄离开飞纱小楼,来到荷苑靠西的花园处。这规划的是花园,但是种的,实际上都是树,树木四环成圆,在中间处,漏出一块颇大的空地,地上草色青而厚实,恍如铺了一层厚实的绿色地毯。一间小巧的八角凉亭,修在空地的边上,凉亭再过去,就是荷苑的人工活水湖。湖的对岸,就是另外一家庄子修筑起的高墙。
华梅领着楚华骄一直走到凉亭里,等楚华骄坐下,华梅浅笑着恭敬问道,“小姐想吃点什么,奴婢去拿来,这里的风景是很不错的,又凉快的很,小姐可以一边吃东西,一面在这里歇息一下”
楚华骄笑着摇摇头,站起来上前扯住华梅的裙摆,抬了头笑道,“梅嫂,阿骄可不是来吃东西赏风景的,阿骄是想跟你学功夫呢娘说,梅嫂的功夫是很了得的,阿骄想和梅嫂一般”
华梅在楚华骄抬头的那刻已然蹲下了身,她听楚华骄说完,脸上淡淡的笑了笑。在略微迟疑了一下后,华梅就答应了,“那好吧那奴婢教小姐一套简单的拳法”
重活一世,上一世学的书籍、乐技、书画,她其实都会。但是唯有保命的功夫,她不会。或许是因为上一世遭遇的太多,在骨子里,楚华骄总有些不安全感。她很担心,自己逃不出宿命,要对抗宿命,怕是会遭遇九死一生的危机。
故而,楚华骄想学功夫,想学防身的功夫。上一世,如果她有保命的功夫,就不会被人害成那样,然后死的那么凄惨了。
但是,楚华骄看的出来,华梅却是没有真心打算教她的意思。华梅打的那套拳路,华丽的很,更像是拳舞,要说保命,怕是不能的。楚华骄也理解华梅不教的理由。不是华梅藏私不授,而是在华梅心里,想的和华氏必然是一样的:她楚华骄娇滴滴的小姐,如何会肯在功夫上吃苦,怕是一时兴起好玩,若真吃了苦头,就又哭嚷着,不愿这样不愿那样了。
楚华骄心里一叹,但是嘴上什么也没有说,只华梅教她什么,她就带着欢喜,认真的学做什么。
毕竟,学武的事,重要,但是当下来说,确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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