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成二等宫女的浓云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白胖脸蛋,只是眉宇间少了往日的稚气,难得沉稳干练了许多,这几个月又跟着许嬷嬷精学宫规礼仪,一举一动已经颇有几分样子。
重新回到娘娘身边伺候,浓云没有急于表现,只规规矩矩办着素雨姐姐分配给自己的差事。今日她带着两个三等小宫女前往缎库领取娘娘的份例绸缎,娘娘已经贵为嫔主,每个月的绸缎衣料已经有八匹之数,浓云与两个小宫女抱满了怀。
走出缎库,浓云迎面遇上了春答应身边的宫女秋莹。
这春答应对娘娘一直颇为不敬,浓云虽心有不忿,见了秋莹,不但没有惹是生非,反倒主动打招呼:“你也是来领缎料的?”
秋莹一见是姚嫔娘娘宫里的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满以为会早到刁难,没想到这个宫女倒是和气。秋莹松了一口气,讷讷点头。
浓云道:“那你快去吧,再迟些,缎库就该落锁了。”
秋莹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跑进了缎库。
三等小宫女冰玉低声道:“浓云姐姐,那可是春答应身边的宫女,何必给她好脸色?”
浓云淡淡道:“娘娘素来与人为善,以后出了门,谁都不许惹是生非!”
冰玉缩着脑袋底下了头,“是。”
这番话叫秋莹听了个真真,其实姚嫔娘娘也不是坏人,也没为难过小主……小主为什么竟会恨上姚嫔娘娘?秋莹眼神懵懂,实在无法理解。
忽的,秋莹咬了咬牙齿,抱起小主份例的两匹缎料,脚下飞奔,直追上了满怀绸缎的浓云三人。
见秋莹飞奔追来,浓云露出疑惑之色:“怎么了?”
秋莹压低声音道:“小心……齐妃娘娘!”
说完这句话,秋莹扭头便跑,她拿得绸缎少,因此一转眼就跑出老远,倒是把浓云弄得有些迷糊了。春答应的贴身宫女让她小心齐妃娘娘?
这是什么意思?
浓云见识了宫中的算计,早已不是往日那个粗枝大叶的单纯丫头了,她陡然一个激灵:秋莹这是让娘娘小心齐妃?
浓云脸色一变,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急匆匆赶回碧桐书院。
浓云顾不得许多,让冰玉和冰梅这两个三等宫女把绸缎送去库房,便直奔娘娘寝殿而去。
少不得迎面碰见大宫女素雨,“素雨姐姐,我有急事要禀报娘娘!”
见到浓云这般冒冒失失的样子,素雨皱眉,明明特意叫许嬷嬷好生严厉教导浓云规矩礼仪,原以为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这般模样。
素雨沉着脸道:“到底什么事?告诉我就行了!”娘娘在里头撸猫呢,若是被打搅,怕是要不高兴。
浓云咬牙道:“齐妃……可能要害娘娘!”
素雨的脸色陡然白了,“什么?!”——宁嫔娘娘倒是曾三番五次提醒小主防备齐妃,因此素雨此刻虽然惊讶,倒也没太过失态。
她二话不说,将浓云拉到一旁细细询问,“这话从何说起?”
浓云忙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详细陈述,素雨听得脸色隐隐泛青,“跟我进去,你再详细禀报娘娘一遍!”
撸猫撸得正欢的姚佳欣,结果却听到了这样一份消息。
春答应的贴身宫女秋莹告诉浓云,小心齐妃?
这意思,的确是让她小心齐妃。
姚佳欣将鸳鸯放回地上,收敛了素日里那副懒怠的模样,神情透着异样的肃然,“春答应的贴身宫女,怎么会借你的口通风报信?会不会是个圈套?”
姚佳欣喃喃自语,又忙询问浓云:“这个秋莹,秉性如何?”
浓云忙道:“秋莹不过是个才十四岁的小宫女,素日里很是胆怯懦弱,不过似乎往日受过春答应的恩德,一直还算忠心。”
既然忠心,怎么会背叛?可若真懦弱胆怯,会背叛倒也不稀奇。
毕竟,人都怕死。
是了,秋莹只说小心齐妃,并没有说小心她的主子春答应。严格意义上说,这个不算背叛。
毕竟秋莹决计料想不到,姚佳欣会知晓春答应屡次暗中接近齐妃一事。
姚佳欣定了定心神,“看样子我真的要小心些了。”这个秋莹,明明已经背叛,却说这种有头没尾的话,只说小心,却没说齐妃会如何对她动手。
姚佳欣蹙了蹙眉头,这个齐妃,竟真的被春答应给挑唆起了歹念,也是够蠢的。
素雨正色道:“娘娘,不如奴才叫尤嬷嬷把这碧桐书院上上下下好生搜检一遍吧?”
姚佳欣摇头,她的碧桐书院防守严密,关键饮食端然不至于被动了手脚。齐妃若要对她的动手,应该会在外头……看样子,若无大事,她还是不要外出了。
“不要大张旗鼓,一处处慢慢排查。”姚佳欣正色道。
“是,娘娘。”
接下来的日子,姚佳欣坚定地坚守在自己的乌龟壳中,圆明园中倒也看似风平浪静。
素雨的暗中排查,姚佳欣原是不报以什么希望的,没想到太监唐印竟真查出了问题来!
唐印是个精瘦的小太监,十分机敏,一双眼睛虽小却极为有神,先前就是她发现了秀妍的异样。
唐印打了个千儿,低声道:“娘娘,停泊在后湖岸边的那艘兰舟,外表看上去无异,但奴才发现不显眼的边角儿处竟被钻了好几个洞!”
姚佳欣愕然,“若是钻了洞儿,应该会漏水才对啊!”怎么会外表无异?
唐印低声道:“那几个小洞都被填上了木屑,然后又用鱼胶封了口,又涂上与别处一样的漆色!停泊的时候并不会漏水,但是若乘着这样的船去湖上——”
听了这话,姚佳欣顿时不寒而栗!真是好算计!这样的算计,绝非齐妃这种蠢人能想出来!肯定是春氏给出的主意!
姚佳欣不禁咬牙切齿,若不是她发现端倪,仔细盘查,小唐子又细心机敏,又哪里能察觉?!
姚佳欣忍不住问唐印:“那你又是如何察觉?”——明明小洞都封了口还涂上一样颜色的漆,理应难以察觉才对。
唐印笑了笑,“那漆虽然涂得很仔细,但还是别处稍微新一点点。而且鱼胶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这个小唐子不只是眼尖,鼻子也相当灵敏啊!
姚佳欣颔首,忙问:“这件事你没有告诉王以诚吧?”
小唐子道:“奴才一发现,就立刻禀报您了。”——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粗使太监,已经是个小领头,有资格进殿伺候娘娘,自然就不需要通过王公公嘴了。
姚佳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好。”这么好的一场谋划,若是直接揭穿,可就太浪费了。她要——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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