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尖锐的绣花针刺破孩童娇嫩的脚背,一颗嫣红的血珠子登时沁了出来。
熟睡中的孩子因疼痛醒来,发出了嚎啕大哭。
愉妃却十分冷静地将那滴血滴入了小碟中,然后毫不迟疑地刺破了自己的手指。
又是一滴鲜红的血,正落在了小碟中那滴血上。
宝容瞪大眼珠子,眼都不眨地盯着,生怕错过了最要紧的细节!
愉妃也低头仔细端详着,眼见着两滴血珠子融为一体,丝毫没有排斥!
愉妃松了一口气。
宝容也松了一口气,忙上前道:“如此可见,绵亿果真是娘娘亲孙儿!”
愉妃抬眼打量了盈玥与宝容一眼,“你们两个小辈儿,怎么突然跑来本宫的静恩殿了?”
宝容小脸上满是尴尬。
盈玥微笑着,应对自如:“娘娘是明白人,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愉妃看着软榻上哇哇啼哭的绵亿,吩咐旁边的嬷嬷:“抱下去哄吧。”
盈玥眉心一蹙,愉妃对绵亿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冷淡了……可刚才愉妃明明已经滴血认亲过了,照理说应该信了才对,便笑着问:“两血相融,娘娘难道不高兴吗?”
愉妃不禁一呻,“高兴?嗯,自然是高兴的。”
可愉妃脸上,却未见笑意。盈玥有些惶惑。
愉妃顿了顿,继续道:“两血相融,自然是好事。介时流言四起,本宫便可以抱着绵亿去皇上和太后跟前滴血以证了。”
盈玥面色一震,愉妃这话里的意思……
“娘娘难道……并不相信滴血认亲之法?只不过是想以此保住绵亿?”盈玥虽然明白了愉妃的意思,却不明白愉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愉妃点了点头:“不管绵亿是否是本宫的亲孙,本宫都要竭力证明他是!”
宝容眼珠滚圆,忙道:“娘娘,顺……周侧福晋不敢混淆皇家血脉的!”
愉妃嗤地笑了,“这里没有外人,世子福晋大可不必遮遮掩掩!那周氏是你什么人,咱们都心知肚明。”
愉妃的含沙射影,叫宝容脸色为之一僵,便道:“她从前是我什么人,我不会否认。但如今,她是荣王的遗孀,是您的儿媳妇!娘娘难不成不信您孙儿孙女的生母吗?!”
愉妃看了宝容一眼,肃色道:“她的确是媛儿与绵亿的生母,但不是本宫的儿媳妇!嫡庶有别!西林觉罗氏才是本宫的儿媳妇!”
宝容一噎。
不过愉妃说得,的确是实话。儿子的小妾,能算是儿媳妇吗?侧福晋虽然上了宗室玉牒,但本质上只是贵妾罢了!若贵妾都算儿媳妇,那要将嫡福晋置于何地呢?
这是不能乱了嫡庶尊卑的法则。
盈玥早知道,愉妃并不喜欢顺容,便也不提她辩白什么,她只想知道愉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娘娘既然怀疑了周侧福晋的贞洁,连带着也必然会疑心绵亿的血统。既然如此,您又为什么要保全这个孩子呢?”盈玥真的很狐疑,“您是想有朝一日,让绵亿接您出去,奉养终老?”
自圣祖朝之后,便有了太妃前往儿子王府养老的的先例。这样一则给新皇帝嫔妃们腾出了地方,二则也全了母子情分。只不过孙子奉养祖母太妃,倒是还没有先例。
愉妃哂笑:“本宫都这把年纪了,如何敢奢望能等到绵亿长大成人?”
盈玥暗道,是啊,愉妃都这把年纪了……
愉妃斑驳的脸上突然露出了苦涩,“本宫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媛儿。”
盈玥一怔。
愉妃叹息着道:“媛儿这孩子可怜啊,襁褓中便失了阿玛,本宫这把年纪,如何能护佑她一辈子?她能靠的,只有绵亿这个同胞兄弟了!若无绵亿,媛儿长大好,还能依靠谁?”
原来是为了媛儿。
盈玥不由唏嘘了,愉妃对这个孙女还真真是疼爱到了骨子里。
“其实,妙法庵闹出的事儿,娘娘难道不觉得,像是有人蓄意嫁祸吗?”盈玥徐徐道。
愉妃眼皮都不抬一下,“是否嫁祸,本宫一介深宫妇孺,已经无从查证。她若有本事给自己洗清罪名固然是好,若不能……也是她自己惹下的祸患。”
宝容听得有些蹙眉:“娘娘难道不伸手帮她一把吗?媛儿还小,若失了生母……也是可怜。”
愉妃眉宇疏冷:“她当初撇下媛儿,只顾着自己躲清静。这样的生母,有与没有,已无太大区别!”
原来,对于顺容交付儿女的举动,愉妃也是有所不满的。
盈玥叹了口气,虽说顺容的确是有点不负责任,但当时情况,那的确是最好的选择,顺容若留下,只怕性命便要不保。为了逃命,而选择逃避母亲的责任,也并非不可谅解。
只不过愉妃心疼孙女,自然而然也就会怪怨孙女的生母了。
盈玥低声道:“可是周侧福晋终究是媛儿的生母,若她名节受损,旁人会说媛格格有一个不守妇道的生母!”
听了这话,愉妃皱眉不已,她旋即道:“好吧,介时若她被质疑贞烈之时,本宫会在外人面前力保她的。”
如此,已经是难得了。
盈玥笑着看了宝容一眼,二人一同屈膝致谢:“多谢娘娘。”
愉妃目光打量着二人,“当年周氏撇弃身份,入荣王府为妾,难得你们竟然不怨恨她。这个时候,居然还肯这般帮她。”
盈玥微笑着道:“我并非是帮周侧福晋,只是不忍绵亿与媛儿两个无辜稚子遭受牵连。”
宝容喟叹:“娘娘,周氏她虽然有错,可已经是鳏寡清修之人,也算是遭了报应了。再怎么说,终归血浓于水啊!”
听了她们的话,愉妃突然也有些感喟,“血浓于水……本宫只盼着绵亿这个独苗苗,真的是永琪的儿子。”
盈玥徐徐道:“娘娘,周氏品行缺有瑕疵,您会怀疑她的贞洁也在常理之中。只不过,我觉得周侧福晋应该还没有那么胆大妄为,混淆皇家血脉,这可是会叫他万劫不复的!她是个聪明人,她苦心经营出贞洁名声,如何肯亲手毁掉?真正想毁掉她名节的,应该只有一个人吧?”
听盈玥一席话,愉妃陷入了沉吟中。
良久后,愉妃轻轻吐出一口气,“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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