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玦黎就让人将尤利娅的东西从江宅搬了出去,说是托尼会来贴身照顾自己。尤利娅就算是再笨,也明白了江玦黎的意思。一方面是要让自己彻底的死了这条心,另一方面也是在避嫌。
“托尼,是不是你同他说了什么。”尤利娅眼眶红红的看着面前的一堆东西,声音有些沙哑。
“利娅,你看着他的眼神,还要我说什么吗?”托尼轻轻拍了拍尤利娅的肩膀,虽然有些心疼她,但也明白,如果不趁早说清楚,对于尤利娅来说,其实伤害更大。
“等等!你们先不要搬!”尤利娅静默了片刻,突然叫停了仆人的动作。
尤利娅给江玦黎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江玦黎看见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号码,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
“江玦黎,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理解你的担心。可是除了江宅,我没有更加顺手的实验室了。现在我的研究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了,如果换了托尼来,说不定很多东西又得重新开始。你知道的,你的身体其实就是在跟时间赛跑。我保证,以后不是特殊情况下,我不再出现,等你痊愈了,我立即搬出去,好吗?”尤利娅头一回在江玦黎的面前,这么好声好气。
“尤医生,其实我的身体怎么样,都已经没有你什么责任了。你实在不用这么费心的,而且我这个人向来不怎么记得别人恩惠的。”江玦黎淡淡的说着,语气里带着些不忍。
“你明知道我的心思,我怎么忍心看着你去死。如果你不让我参与你的病情,那我只会更加自责,如果我尽到了我的责任,至少我不会再自责。”尤利娅有些急促的想要解释,但越是解释越是说不清楚。既然江玦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倒不如就干脆承认了算了。
“你……”江玦黎还是不能放任她在自己的身边,想要继续拒绝。
“三个月,就三个月。如果我的研究还是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我保证离开。”实在没有办法了,尤利娅只能给了一个时间期限,至少争取一些时间。那个时候,尤利娅是真的没有死心的,只是一心想要治好江玦黎。
沉思了许久,尤利娅都以为江玦黎已经挂掉了电话了。
“好”江玦黎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答应了她。江玦黎不怕死,但是如果有活着的机会,他还是不能放弃,至少好好活着,能看着两个孩子长大,也是好的。
托尼惊诧于江玦黎的突然改变主意,他以为江玦黎是绝对不会改变自己的人,但是尤利娅竟然劝住了他。
既然是定好了时间的,尤利娅觉得光凭借自己的力量,或许是没有办法在约定的时间内研究出结果的,于是她花费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来跟托尼一起分享了这段时间,自己的一些研究。
江宅里,尤利娅努力的想要将这个难题解答出来。而费家,费罗站在一副画面前,长久的沉思着。那画是一大片的樱花树林,除了费罗自己,没有人知道,那就是他跟千雪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先生,已经联系上那头了,夫人已经答应跟您见面。”下头的人来跟费罗汇报着,费罗的身子一僵。
“好,按照原定的时间地点,下去吧。”费罗听见那人离开之后,抚摸了一下那画。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有五年了吧,他从怀中拿出之前江玦黎给他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子不似从前这么明艳,但仍旧是美丽的。
可能时间终究没有这么宠爱千雪了,她比较以前老了许多。费罗温柔的抚摸了一下照片,眉梢全是柔情。
为了这次见面,费罗特意的准备了一下,将自己的白发染黑了一些,还准备了一身全新的衣裳。为了这次终于相见的场景,费罗激动的有些站不稳,下车的时候差点滑了下来。
走上楼梯,费罗一眼就在诺大的餐厅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倩影。朝后边的人摆了摆手,费罗激动的独自往餐厅里走了过去。像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那倩影也楞了楞,然后缓缓的转过了身来。
“阿罗”松岛夫人红唇微启,带着些哽咽的激动对着费罗说着。即便是已经到了五十几岁的年纪了,她见到费罗的时候还是有些少女般的悸动。
“千雪,好久不见了。”费罗也很是激动的走到了松岛夫人的身边,温柔的看着她。见她的发丝里夹杂了一些白发,他的心狠狠的被撕扯了一番。曾经这么倾城的容颜,还是敌不过岁月的侵蚀,他的千雪终究老了。
费罗很难过,但他的难过不是因为千雪老了,而是他们终究都会老去。总有一天,他们会分别。
“我是不是都老了,你都不认识我了。”松岛夫人红了红眼眶,将头发往脑后缕了缕。
“怎么会,你在我的眼里,心里,永远是最美的。”费罗痴情而真诚的说着。这话一丝都没有掺假的成分,无论千雪老到什么程度,在费罗的心里,她永远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女一般,纯真美好。
“你就会哄我开心。”松岛夫人开心的咧着嘴角,脸颊泛起了红晕。
“你既然出来了,怎么不主动联系我呢,还让我等了这么久,从江玦黎的口中才知道了你已经出狱的消息。”费罗牵着松岛夫人的手,就像是恋爱中的少男少女一般,语气中带着一些温柔的责备。
“这几年,我每次照镜子都觉得自己老了许多,迟迟不敢来见你。一是怕你失望,看到我这么老的样子,二也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见翔子。那孩子,想来也已经二十五了吧。”想到费翔,松岛夫人的脸上露出了慈母的微笑。
“那孩子现在已经成熟了不少,改天,我安排一下,让你们母子相见。”费罗握着松岛夫人的手,怎么都不肯再放手了。
这一顿饭,两人都没怎么吃饭,一直在絮絮叨叨的像是恋爱中的情人一般,诉说着彼此的相思。
大概是已经到了一定的年龄,两人对于时间都已经格外的珍惜了,都是抱着过一天少一天的想法。对于相见的时光越发的珍惜,几乎是握着彼此的手就不肯再松手了。
但是他们两个并不是不理智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过分理智的人,所以即便是再怎么不舍得,终究还是不会因为思恋而耽误正事。他们之所以这么努力,说到底都还是为了费翔。毕竟他们的人生已经过了大半了,但费翔的人生才算是刚刚开始。为人父母,除了自己的情感需求,更多的是要考虑孩子的将来。即便是冷漠入费罗跟松岛夫人,都是一样的。
听说费罗好一番打扮之后出了门,虽然许仲不知道其中的蹊跷,但他猜想费罗应该是去见了那个可以让他朝思暮想的人了。人家一家人即将要团聚了,可是自己却不是这个家的一部分,想想,许仲有些同情自己。
忽然,他想到了那个跟自己一样,只是一颗棋子的姑娘。许仲买了一束雏菊,来到了费娜的墓地。
照片上,费娜依旧是巧笑嫣然,就像是当初他见到的那个单纯姑娘的样子。许仲依旧记得十几岁的时候,他来到费家,费娜娇滴滴的站在门口请他进来。那个时候,他觉得费娜就是一个公主,拥有这个世界上他所有羡慕的东西。
可是渐渐的,他发觉费娜其实跟自己一样,不过是费家的一个可以利用的人,丝毫不像是这个家里真正的女儿。很多时候,费罗在费娜看不到的角落里,会用仇视的眼神看着她。甚至,费罗还让费娜去参加这么残酷的训练,还催眠费娜,这只是在为这个家付出。
当费娜傻傻的按照费罗的话来走的时候,许仲不再觉得费娜是一个公主了,她只是一个没有智商的提线木偶。某个夜晚,许仲引诱着费娜上了他的床榻,然后侵占了费娜。原本以为自己会满足,但这之后,对于费娜他却再也没有仰视的感觉。大概这就是人家说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费娜的陵墓前,已经有了很厚的一层灰,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人来看过她了。许仲将雏菊放在陵墓前,掏出手绢,拭擦了一下费娜的陵墓。
“娜娜,好久不见了。抱歉,你的最后一面我都没有见到,让你一个人寂寞的离开了。可能你会怪我,没有在义父面前维护你,导致你染上这个病。但是你知道的,我们在费家始终都是外人,无论是你还是我,其实都没有办法摆脱这个外人的身份。”许仲眼神中挂着忧伤。
对于费娜来说,也许离开反而是一种解脱,她再也不用被人利用,不用做违心的事情了。
许仲跟费娜说着话,也是在宣泄自己的情绪。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不远的地方,费翔从他蹲下就已经站在那里,将他跟费娜的对话听了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