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琪,多掺点玉米粉,面粉少放些。”宋母站在院子,边洗漱边提醒小女儿。
这些天要赶着翻地种第二春的水稻,田地距宋家远,回来吃饭太耗时,烙饼子揣着,直接在地里解决午饭。
宋琦正在烙饼,头也不回:“知道。”
面粉十文钱一斤,快赶上肉了,她知道怎么做的。
想到家里这些年的光景,宋琪不禁叹气。
她们家原有十几亩地,三哥参军,每年都往家里寄二十两。
照理说,他们过得应该很滋润的。
可读书的大哥,简直是个吞金兽。
每年不仅要交固定的束脩,送夫子的礼物,还要额外供他去参加诗会,与同窗出游等名目繁多的各类活动,家里可不就入不敷出了?
近一两年更是变本加厉,要的钱愈发的多,家里的地卖到仅剩六亩。
对了,那头老黄牛,若不是跛脚,年纪又太大,卖不上价格,压根轮不到裴潇潇。
大哥十三岁考上童生,如今二十七岁,还依旧是个童生。
也不知道十几年都读了啥。
看着是个无望的事情,偏偏母亲和二哥,总觉得大哥读书还有希望,可着劲儿的供。
她和两个嫂子这些年绣帕子绣得眼都要瞎了。
三哥年初退伍,得知家中情况,气坏了,强硬要求大哥不准再继续科举。
大哥不同意,三哥坚持,双方闹了好几次,最终大哥拗不过,还是从县城搬了回来,自行在家读书。
至此,家里花销才降了大半。
饶是如此,六亩地,依旧供不起十几口人吃喝。
她们姑嫂几个继续做绣活儿,二哥接零工,三哥在天好时上山猎点野味换钱,打打牙祭,日子过得还凑合。
正想着,宋琪听到院中传来“叩叩”的敲门声,扭头看了眼。
蒙蒙青光中,母亲在敲三哥的门。
“老三,醒了没。”
其他两房,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相继出来洗漱了,就东厢房房门紧闭,宋母看着碍眼。
宋瑜应了一声,宋母又道:“你媳妇身子好了,今天让她跟着下地。”
“知道了。”宋瑜又应了声。
房内。
宋瑜系好腰带,踱步至房的另一边,停在裴潇潇床边,道:“裴潇潇,起来。”
没错,因为原主的抵触,成亲近半年,夫妻俩没有圆房,还一直分榻而眠。
这样的夫妻,在别人看来,简直荒谬。
宋家人,尤其是宋母,对此意见很大,可宋瑜就是由着原主,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裴潇潇还想跟宋瑜和离,当然也不会主动打破这种局面。
床内半晌没动静,宋瑜又喊了声。
裴潇潇应了声。
可也就仅限于此。
宋瑜气笑了。
“裴潇潇,醒醒,快醒醒……裴潇潇,听到没有,赶紧起来,裴潇潇,醒醒……”
裴潇潇感觉耳边有烦人的蚊子一直嗡嗡嗡的叫,魔音绕耳。
这是精神攻击,令人抓狂。
她将被子蒙过头顶:“别吵。”
“裴潇潇,你想去挖矿吗?”
裴潇潇用手堵住耳朵:“宋瑜,你有毒吧?大清早喊……”
什么?
挖矿!
裴潇潇打了个激灵,猛地坐起身。
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语气很冲:“知道了!”
一直在养病,这具身体生物钟还没调过来呢。
崩溃!
宋瑜声音愉悦:“赶紧的,我在外边等你。”
隔着蚊帐,裴潇潇对他的背影龇牙咧嘴:狗男人!
窗外的天色才刚蒙蒙亮。
裴潇潇眉头一拧。
该不会以后天天都要起这么早吧?!
吃完早饭,天光已大亮。
裴潇潇匆匆近房带上自制的口罩,扎好在帽檐缝了大半圈遮布的草帽,保证太阳只能晒到眼睛,这才跟上大部队。
“小雯雯,过来,娘给你戴个好东西。”
小韩氏扭头往后看,噗嗤一声笑出来:“弟妹,你这是去抢劫还是去偷东西啊?遮这么严实,丑不拉几。”
一大清早的就没好话,真烦。
裴潇潇丢给她一个“你是蠢货吗?”的眼神:“这都看不出来?当然是不想跟你一样被晒成黑炭咯。”
小韩氏脸一黑。
她本身皮肤不白,还经常要下地劳作,怎么可能白?
“白”跟“勤劳”这两样,哪家人娶媳妇不是选择勤劳的姑娘进门?
也就宋瑜糊涂,娶裴潇潇这种懒货。
她阴阳怪气到:“对啊,像你一样好吃懒做,不就白了?”
“你想不到防晒措施,是你这里的问题。”裴潇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不要拿别的借口掩饰你的蠢好吗?”
小韩氏气结:“你怎么骂人呢?”
裴潇潇懒得再搭理她,快步走到宋雯身边,将帽子和口罩给她戴好。
宋雯扭扭捏捏,不太愿意戴。
裴潇潇问她:“你想晒成黑炭,丑丑的吗?”
宋雯摇头,小表情纠结:“可是戴这个也很丑。”
“戴这个只是丑一天,晒成黑炭会一直丑,你是想只丑一天,还是一直丑?”
“好吧,我戴,我要跟娘亲一样一直白白的,美美的。”
“乖,我们雯雯真是个爱说真话的好孩子!”
众人:“……”
真不要脸。
小韩氏直翻白眼:“矫情!”
裴潇潇哪管他们怎么看?牵起宋雯的小手,径直走了。
十岁的大丫宋雪扯了扯贾氏的袖子,小声问道:“娘,带上那个,真的能一直跟三婶一样白白嫩嫩的吗?”
贾氏神色迟疑:“嗯……应该不会晒黑吧?”
“那我今晚也做一个那样的罩罩和帽子,可以吗?”
九岁的二丫宋露跟着扯住贾氏袖子:“娘,我也要。”
小韩氏:“……”
夏日的日光最是毒辣。
在前边用锄头翻土的人汗流浃背,跟在背后拔杂草的裴潇潇和几个孩子,也是一身臭汗。
裴潇潇甚至觉得,自己随时要中暑。
这具身体从来没有做过重活,在太阳底下蹲两个时辰,已是极限。
不行,要去树荫下喝口水休息下。
她拎起放杂草的箩筐,起身。
可腿一麻,眼前阵阵发黑,一头朝地上砸去。
恰好在边上的宋母扶住她:“小心点!”
裴潇潇好一会子才缓过来,跟宋母道谢。
宋母眉头紧皱:“你身体这么差,以后怎么有力气给我们老宋家生小孩?”
裴潇潇:“……”
没有如以往那般呛声,想来是老三跟她说清楚,她也知错了。
宋母神色稍缓:“知错能改就好,以后多跟我们一起做工,身板自然就结实了。”
裴潇潇:“……”
我只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神特么谁要身板结实啊?
而且,想让她继续下地……
她问道:“娘,只要把翻过的土的杂草拔完就行,对吗?”
瞧,都知道要确认目标努力奋斗了。
并非无可救药。
宋母眼神愈发柔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