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王承笑了。
他是典型的华夏儿女,天性温良,为人随和。
但是,华夏儿女骨子里可是阴阳与刚柔啊。
自醒来之后,他一直以年长者的姿态在对待这些少年人,包括他的手下,包括眼前这个西门摇风,但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前世的他有幸生于中华盛世,在诸国林立,可以定义为“全球新战国时代”的世纪里,不论大国博弈、他国战乱,他这样的普通百姓总被国家保护的很好。虽每日朝九晚五,抱怨生活,看似透彻人生。但实不知世道残酷,在人性方面幼稚、晚熟。
这个世界不一样,赤裸裸的战乱,还有超凡脱俗的个人武力,人命如草芥。
这种世界里出生的人,之所以把十五岁定义为成年,便是它的道理!
这些人,不是小孩!
他不该再有任何“年长者”的错觉。
快意恩仇,便在此时!
“小屁孩,你羞辱于我,我无所谓,我这人不计较。可你不该辱我父皇,辱我大康。这世上,唯家与国,不可轻辱!”
王承捏着剑刃,微微仰头直视比他高一截的西门摇风,语气淡淡却声音冷冽。
这一刻他是真的怒了,既有个人觉悟,也有前身记忆的影响。
他是王承!
大康王承!
现在是了!
以后也是!
“现在你可杀我,然后大康举国杀你,夷灭九族,不死不休!”
“若不杀,今日这一剑之辱,我必报!”
“你……”
西门摇风心神动摇,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场面。
“五岁始走路,七岁方开口”、“鸡鸭追太子,雷鸣如鹌鹑”、“康帝窃窃语,唯恐太子昏”,康国废太子痴愚懦弱之名,诸国流传,人尽皆知。
这是痴愚懦弱?
这便是废太子?
如此威仪,如此胆色,天下大错矣!
西门摇风一脸震惊,不敢置信!
“你觉得我不敢杀你?”
震惊归震惊,西门摇风乃是剑道天才,自有剑心,瞬息间便恢复理智,王承那声“小屁孩”更是让他真的怒了。
自他十一岁少年成名以来,从未有人敢如此和他说话。
“呵呵。”
王承洒然一笑。
该说的都说了,西门摇风不是蠢人,也不是疯子,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在这里选择杀他。
现在杀了他,先不说西门摇风绝不可能逃过十二宗院的制裁。
就算假设他真的奇迹般地逃了,也如王承所说,大康举国追杀,夷灭九族。
这绝非虚言!
虽大康和越国不是毗连,中间隔着吴、郑两国,但大康可不仅仅是坐拥百万兵锋,比如李思这个老太监执掌的监察司,这样的暗刃,亦不少。
且大康自立国以来,三代康帝皆圣明雄主,奋三世之烈,开疆扩土,威压东南,所以除暗杀之外,甚至可以用纵横手段或逼迫、或交易让越国交出西门世家。又或者广发悬赏,重赏之下,只怕西门世家分分钟覆灭,要知道大康幅员辽阔,资源丰富,仅仅是为了给王承开后门,便能送出一条灵玉矿脉,这样的财力,甚至能让二十四仙门的仙人出手。
国家之力,此类种种,绝非一家可敌。
西门摇风神态自若的翩翩姿态没了,他的目光冰冷、锋利,如绝世剑刃,盯着王承。
同时,一股无形的威压覆盖四方,夜空中本来被浮灯遮了光芒的初九盈凸月,这一刻亮了,万千浮灯也盖不住那半月洒下的清冷银华。
“圆缺剑意!”
“这……西门摇风怎么动杀意了?”
“不愧是十一岁悟剑,十二岁创法,十三岁便登上罗浮‘一万三千阶剑山’的剑道天才啊。”
“哈哈,完犊子,这废太子本来就是出了名的懦弱胆小。此时月神剑起了剑意,只怕是要被吓尿。”
剑意冷冽,无形中散发出去,周围的人纷纷退得更远,生怕被波及。
“剑意?”
王承直面剑意,身体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汗毛竖起,那感觉仿佛是无数锋利的剑刃就贴在皮肤上,稍稍用力就能割破皮肤,血流出来,体无完肤。
可他不退,还饶有兴趣,这是他第一次切身体会这种力量。
他的目光依旧直视杀意渐起的西门摇风,没有任何退缩,清澈且无畏。
“哼!”
西门摇风一声冷哼,在旁人看不到的视野里,他的眼中迸发出一道道如月光般银白的剑光,清冷之中暗藏杀机,洒满天地,将渺小的王承淹没。
王承的双目流下两行血泪,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可他咬着牙,咧嘴在笑,微微露出的牙比月光更白。
他的瞳孔深处,突然有一点紫红星芒闪动,几不可见,连和他面对面的西门摇风都不曾发觉。
他的识海里,月华剑光如惊涛骇浪,将他淹没,他如同渺小的蝼蚁在剑意的波涛里挣扎、沉浮。
扑通!
突然,他的心脏狠狠地剧烈跳动一下。
顿时识海里降下一颗不可直视的紫红太阳,又仿佛是一滴紫红水滴,落入剑海。
叮咚!
整片天地都安静了,王承那渺小的意识被包裹在紫红太阳里,天上地下,只他一人。
什么月华,什么剑意,皆无!
“你!”
西门摇风又一次震惊了,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一个连真气都没有,只怕肉枷境都还没入门的孱弱废人,竟然能在他的“圆缺剑意”下安然无恙,连半步退缩也没有,还在笑!
“就这?”
王承眉毛一耸,笑意更浓。
这就是剑意?
这也没啥嘛?
就是让人鸡皮疙瘩,有点渗人。
他这般想着,正纳闷间,突然心脏处一阵剧痛。
“啊!”
痛如刀绞!
是如此的突然,他捂着心头,一声惨叫,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殿下!”
岳颖儿、洪长伟惊呼。
“杀!”
两人不约而同,不顾伤势,爆发真气杀向西门摇风。
“哼!”
西门摇风此时也一脸懵,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这好好地人,他正要表示欣赏,却突然痛苦地跪在了他的面前。但他有他的骄傲,不容挑衅。
刀兵即来,必以剑斩!
这是剑修的信条!
不管何时何地,什么理由。
不过他留手了,一剑出,化成两剑,用的却是剑脊,不是剑刃。
砰!
洪长伟被后发先至的剑拍在肩膀上,砸在了地里。
铮!
“嗯?”
而岳颖儿却是再次出乎西门摇风的意料,险之又险地接住了他的剑。
“真的不错。”
接住了,但没完全接下,岳颖儿银牙紧咬,双手横刀,架着西门摇风的长剑,被压得半跪在地上,西门摇风再一次对她露出赞赏之意。
“你更让我意外。”
西门摇风又看着口吐鲜血,却又要爬起来的洪长伟,发出一声赞叹:“只是灵枷境,却接我两剑,你是第一个。”
扑通!
就在这时,王承却是痛得晕厥过去,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殿下!”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洪长伟大惊失色,以为王承死了,目眦欲裂。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情况,你们将他送进十二宗院看看吧。”
西门摇风对两人仇视的目光视若无睹,看着洪长伟怀里的王承皱眉说道。
“对了,帮我转达一句话给他,说我等他来报。”
末了,西门摇风略一思索,又十分认真地对两人说道,甚至对两人抱拳行礼。
说完,西门摇风长剑归鞘,潇洒离开。
一剑“初一”,齐败六人。
剑意方起,王承跪地。
也是应了废太子之前的传闻:康帝窃窃语,唯恐太子昏。
果然是一吓就昏倒。
在其他人的眼中,这便是今日之事。
废太子之名,再度确凿,深入人心又入几分,还未入门,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十二宗院,沦为宗院笑谈。
“什么意思?”
“报?报仇还是报恩?”
岳颖儿、洪长伟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随后两人皆齐齐看向昏迷的王承,岳颖儿伸手一摸王承的脉搏后松了一口气,对洪长伟道:“背殿下入仙门。”
旋即她起身,走过去一一拍醒被西门摇风打晕的符宣承四人,然后一行人在围观群众指指点点的嘲笑声中,脚步飞快地往仙门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