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滚滚,黄沙漫天。
裴硕章领着北地军望着拒夷城那高大的城墙,心头一时感慨莫名。
北藩三王当初为了自保,弃了这塞外沙城,如今又为了自保,重新抢回了这塞外沙城。只可惜这诸多的将士们,血洒边疆,无辜殒命。
“裴将军,城中的北夷兵已经尽数斩杀,我们…进城吗?”身边的副将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对于这位新上任的将军,谁也摸不透他的脾气。
裴硕章收回思绪,感慨归感慨,该做的正事还是要做的:“进城!”
两万北地军斩杀三千北夷兵,这算不得什么大胜,但是也足以鼓舞军中士气了,最重要的是,北地境外最北边的拒夷城已经收复,至此,境外全部沙城,无一遗漏,全部收回。
裴硕章拨马入城,一路走一路向两边张望,城中没有太大的改变,诸多营帐,土房,一如当初离开时一样。就连刚刚攻城之时,沙城的各防御工事,弓箭部署都没什么太大的改变。
看样子,北夷对于这座白捡的城池,也并没有多上心。
“裴将军,我总觉得…这城…攻得太容易了。”副将在一旁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裴硕章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那我们是不是该禀报王爷…”
“只将战事经过如实汇报即可。”裴硕章扭过头望着副将:“刚刚你身先士卒,斩杀一十三名北夷兵的事,本将看得清清楚楚,但是王爷那边,就不要起邀功的心思了。”
副将被裴硕章说中心事,多少有些尴尬。
“王爷心思缜密,我们只需将战事如实汇报上去,王爷心中自有定夺。主动邀功,王爷反而会不高兴的。”裴硕章拍了拍副将的肩膀,劝慰说道。
“末将遵命。”副将连忙低头,领命而去。
裴硕章望着满地尸首,轻轻叹了一句:“王爷,我们这次错了…”
……
“呵?本王错了?本王哪里错了!”北地王金穆大马金刀地坐在大厅中,冷哼着问道。
周子儒坐在一旁,轻轻地笑道:“王爷,北藩三王六百年来一直守望相助,大启的北部边境虽然时常被北夷骚扰,可是也一直相安无事。”
“可是现在呢?北地和定辽的境外沙城不过失而复得,而凤城已然失守,这…难道还不算错么?”
“北夷如今已成一统之势,丢失一座城池,难道不是在情理之中吗?本王既受朝廷任命,镇守北地,自然要先确保北地不失,本王何错之有?”北地王金穆大义凛然地说道。
周子儒微微扬眉,有些诧异地看着北地王:“王爷,与在下辩驳一二倒没什么,只是这千秋基业,可容不得王爷马虎,还请王爷三思而后行。”
北地王瓮声说道:“此事不劳周相费心,来人,送周相去歇息!”
周子儒见北地王心意已决,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已无法说服,只得起身说道:“本相就不在这里浪费王爷的米粮了,既然王爷不愿相救,在下愿提兵马,去援救安西,还望如有借道之处…”
“周相自便,沿路城池,俱会放行!”北地王扭过头去,不愿相谈。
周子儒一撩袍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北藩三王的所作所为以及名声如何,周子儒便是在京城也有所耳闻。本以为他只是一时糊涂,赶来劝说,不料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蛋,实在是庸碌无能。
但是周子儒不敢怠慢,既然北地王不愿提兵相救,安西现在恐怕危在旦夕。周子儒只得亲自提兵去救,毕竟凤城之南可就再无坚城了。
眼见着周子儒离开了大厅,逐渐远去,北地王金穆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地掼在了地上:“可恨!贲儿误我啊!”
门外的下人伸头向门内张望了一眼,又缩了回去,装作没听到。
摔碎了这个茶杯,北地王靠倒在座椅上,闭眼仰头:“老张啊老张,你怎么连凤城都丢了…”
门外王府管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正要进入,被门外的下人拦住了:“李管家,别进去,王爷正在发火呢!”
管家在门外瞥见了一地的茶杯碎片,犹豫了片刻,匆匆回了句:“知道了。”迈步进入了大厅之中。
“什么事?”北地王睁眼见是管家来找,稍稍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沉声问道。
管家低头回道:“回王爷,安西那边传来军情,王将军率一万精兵前去救援,不料在黄河边被北夷兵马偷渡黄河劫营,一万兵马折损殆尽。”
“王将军何在?”北地王淡淡地问道。
管家继续回答:“王将军…死于乱军之中。”
“知道了,你下去吧…”
管家转身正要离开,却又被北地王叫住:“传信于定辽王,相约共同起兵,驰援安西…”
这一句话,北地王说得疲惫异常…
……
“王爷,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又能杀回来了吧?”易小刀指着凤城城墙,对着安西王嬉笑着说道。
安西王沉默不语,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王爷,莫不是被北夷打怕了,连自家的城池都不敢要了吧?”易小刀见安西王沉默不语,不禁出言打趣说道。
“昔日城池在手,尚不能退却北夷兵马,现在…”安西王欲言又止。
易小刀闻言,笑道:“堂堂的一位安西王爷,如今怎么这般畏首畏尾了?莫不是真的被在下言重了?”
安西王再不说话,王玄在一旁说道:“王爷可是怕在这里拼光了兵马,安西其余诸城无兵可守?”
易小刀望向安西王,想看看他的反应。
安西王叹了口气,说道:“唉,先祖基业传至本王手中,现在却连凤城都已经丢了。其余诸城若是再有闪失,本王上愧对列祖列宗,下对不起黎民百姓…”
李定星站出来说道:“王爷勿忧,抢回凤城总不会只有我们这些兵马的。”
“北地和定辽纵然赶来,只怕这凤城早就已经固若金汤了。”安西王望着凤城的墙头,无数北夷兵马正在城墙上往来穿梭,显然是正在修缮城池,准备守城物资。
易小刀说道:“王爷,或许…朝廷的兵马会先一步赶到也说不定。”
“朝廷的兵马?呵,朝廷可巴不得看我们和北夷死磕一番,好坐收渔翁之利吧?”安西王一听到朝廷,多少还是不太信任。
“哈,我们难道不算朝廷兵马么?不也赶来相助了么?”
安西王再不与众人多言,天下八藩,朝廷已收其五,现在还说对剩下的三藩之地没有心思,打死他他也不信。
易小刀也看出来了安西王不愿多说,也不指望这一时半会就改变他的想法,转身回营:“老人家年岁大,想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的啊~”
听到易小刀的阴阳怪气,安西王有些怒不可遏:“本王才刚刚不惑之年,何来老人家一说!”
李定星连忙送上了台阶:“王爷息怒,武定公就好信口胡言,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王爷,早些回去歇息吧,回头还有硬仗要打呢。”王玄也上来,帮忙转移安西王的注意力。
众人回营,易小刀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李定星和王玄二人微微点头。
安西王眼角转动,将几人这细微的动作,统统看在了眼里,皱起了眉头。
夜幕降临,营寨中的灯火点起,将士们回到了各自的营寨,准备休息。
忽然,一只老鹰扑闪着翅膀,从营中振翅而飞,直冲苍穹而去。
“嗖!”
鹰快,箭更快。
一支羽箭从营帐中离弦而去,直追这只刚刚飞入夜色中的老鹰。
“嘤儿~!”一声凄厉的鹰啼声响起,这只刚刚起飞的老鹰就带着羽箭从半空中坠落下来,摔在了地上,死了。
几人从各处缓步走去,向老鹰处走了过来。
“大哥,你怎么知道营中奸细会今晚送信?”李定星抓起地上的老鹰,询问道。
易小刀接过李定星手上的老鹰,从它的腿脚处抽出一个小竹筒,捏在了手中,映着灯火问道:“你们说,这北夷兵今夜还会来劫营吗?”
“咱们已经截断了这密信,北夷兵已不知情,自然是要来的。”李定星急道:“大哥,快看看信上说了些什么。”
一团烈火突然冒起,将易小刀手中的小竹筒连同密信,一起烧了个精光。
“大哥你…”李定星想要阻止,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易小刀随手将手上的灰烬丢在了地上:“信上写了什么其实不重要,今晚让这些北夷兵有来无回才重要,都准备好了吗?”
“大哥,放心吧,都准备好了。”易小刀话音刚落,一帮人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围在了易小刀的身边。
秦往迁、方乾龙、白星龙甚至连易小灵都来了。
“你们几个的伤势还没痊愈吧?来这里做什么?”易小刀担心几人的伤势。
“嘘,大哥你听。”易小灵示意易小刀噤声,众人侧耳而听。
黑夜之中,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自北边慢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