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展开双手,由着侍书、文墨为他更换好衣裳后,一展玉骨山水扇道:“走吧。”
轻雪、若兰紧随其后。
陵游、重楼和陵泉也紧跟而上。
到了北牢门口,看到等候着的冯守道等人,谢玄瞬间收起玉骨扇,坦然地受了他们的礼后,阔步进入北牢。在烈烈的火把照耀下,他踩着厚实的地衣,在众人的簇拥中,一步一步走到了甲字监。
在甲字监门口,他停住脚步,看向牢内。
牢内并排竖着两个十字木桩。
木桩上绑着披头散发的周大人和孟柏山。
此刻,两人都低垂着脑袋,鼾声如雷。
“怎么回事!”不等谢玄问,冯守道便将牢头叫了过来,怒问道,“谁让他们睡的!”
牢头惶恐道:“刚才铺地衣时,他们还醒着的……”
冯守道狠狠瞪他一眼:“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他们给弄醒!”
牢头应是,也等不及叫狱卒了。快步进到牢中,提起桶冰块化出来的寒水,便朝着两人泼去。
昏睡中的周大人和孟柏山同时一个哆嗦后,清醒过来。
出于本能,周大人在睁眼的瞬间,便大叫道:“孟柏山,你个畜生,你为夺宋家家业,先勾引宋老夫人身边人,为你通风报信,又勾引寡妇杀你儿子,你丧尽天良,你不是人!”
孟柏山也不甘示弱道:“少血口喷人,若非你威逼利诱,我如何狠得下手去杀章儿!”
“你个畜生白眼狼,宋老夫人供你吃喝,待你不薄,你却在背后暗下黑手。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羞于与你为伍!”周大人扬着青白面色的脸,口干舌燥地大骂道。
孟柏山的脸也同样泛着青白,“老畜生,若非你拿着我和吴氏那老寡妇的奸情威逼利诱,我如何敢对章儿下手!”
“这就对了。”见着两人又重新吵起来,谢玄满意的矮身进入牢房,坐到梨木镌花椅中后,接过若兰倒来的酒,慢悠悠地喝了起来。喝过几口后,他道,“这酒不错。”
一旁站着的冯守道连忙道:“这是郡守府自酿的米酒,王爷若是喜欢,一会儿我让人送几壶到睦元堂。”
谢玄看一眼杯里的酒水,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互相咒骂中的周大人和孟柏山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回头看过来。看到他,冯守道立即挣扎道:“求王爷为下官做主,人都是孟柏山这畜生杀的,下官只是一时糊涂,拿了他几百贯钱,庇护过他而已。”
“求王爷为草民做主,”孟柏山不甘落后道,“是他利用吴氏那贱妇威胁我,我才不得已地杀了章儿。”
周大人冷哼:“你和吴氏那贱妇的事,若非你告诉我,我如何得知!”
“我呸!”孟柏山朝着他唾上一口后,冷笑道,“你和吴氏那贱妇之间的事,当真以为无人得知吗!”
周大人气急败坏道:“孟柏山,你可敢对天起誓,说是我威逼的你!”
孟柏山继续冷笑:“我敢对天起誓,是你这老畜生出谋划策,让我栽赃陷害的陈姑娘和陈公子!”
谢玄看向周大人。
周大人自被关进北牢后,就没少听到陈朝颜的事。眼见谢玄眼底冷光,头皮一紧后,立刻反击道:“我栽赃陷害陈氏姐弟,还不是受你这连自己亲儿子都不放过的牲畜蛊惑!”
孟柏山也看到了谢玄冷冰冰的目光,当下便再接再厉道:“我杀章儿,是受你威逼。栽赃陷害陈姑娘和陈公子,却是你主动提出来的!你亲口应诺,你出面解决陈公子,事成之后,再多给你一百贯钱!你说此事时,宋家的管事也在当场!”
冯守道、王达、宋衍忠等人听着两人爆出来的话,全都心惊肉跳地看向了谢玄。
谢玄慢条斯理地喝着酒,并无别的动作。等将一壶酒喝完,他才搁下酒杯站起来,慢慢踱步到两人跟前,“吵了两日三夜,还没有吵出个结果来。看来不用刑,是没有人肯说真话了。”
“既然如此,本王就成全你们。”
“来人!”
随他令下,明晃晃的火光中,几个黑衣人迅速出来。在向着谢玄揖手后,便麻利地打开对面的乙字监,开始布置起来。
也就盏茶时间。
其中一个黑衣人便转身,向着谢玄揖手道:“公子,刑具已经布好。”
“带过去!”谢玄退开两步。
几个黑衣人迅速来到甲字监,粗鲁地将周大人和孟柏山解下十字木桩后,拖拽到对面。之后,同样以十字束法,将两人固定在两张特制的椅子中。
随后,又扯住两人的头发,使之与地面保持平行。
在两人面孔正上方,悬着两个木桶。
木桶底部,有个如铁针大的塞子。
在两人以仰头姿势被固定绑好后,黑衣人看向谢玄。得谢玄点头后,黑衣人迅速拔去塞子。在冯守道等人的注目中,有水珠在孔口慢慢的凝聚,而后‘啪’一声滴落下来。
水珠不偏不倚地滴落在了周大人和孟柏山的额头上。
惊得冯守道等人,头皮瞬间一紧。
但受刑的周大人和孟柏山却无知觉。
两人已经被迫争吵了两日三夜。
这两日三夜,仅有粗粮糊口。
水是一滴也没有喝过。
因而两人的嘴上,都裂着大大小小的血口子。
眼见头顶水珠,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张开嘴,意图接住它。
直到数息后,仅仅尝到一点迸溅水花的两人,才渐渐地觉察出不对劲来。
然而,已经晚了。
天光乍亮的瞬间。
陈朝颜睁眼坐起来,偏头看向书案。
书案上空空如也。
谢玄还没有将指纹还回来。
陈朝颜皱眉看向端着药碗过来的月见。
她的目光凌厉,月见吓得立即止了脚步:“我这就去将指纹拿过来!”
“不用,我自己去拿。”陈朝颜掀被下床。月见赶紧上前,为她换好药,又伺候她穿好衣裳,洗漱过后,在推着她往睦元堂走时,才小心地问道:“陈姑娘昨夜没有睡好吗?”
“为何这样说?”陈朝颜问。
月见快速看她两眼,“陈姑娘刚才的眼神,跟公子没睡好时,一样吓人。”
“吓到你了?”陈朝颜稍稍反省了一下后,问道。
月见点一点头:“吓到了。”
陈朝颜浅浅的一弯唇,“那我道歉。”
月见沉默了片刻后,说道:“陈姑娘还是别道歉了,听着比刚才的眼神还要吓人。”
陈朝颜轻笑出声:“比剖尸更吓人吗?”
月见实话实说道:“一样吓人。”
谢玄已经起来了,但似乎没有睡好。懒散地歪坐在贵妃榻中,手肘撑着凭几,手掌微握成拳头状支着脑袋,闭着眼睛打着盹。听到轮椅的声音,他微微睁眼,略显惺忪地看过来。
看到陈朝颜,他又闭眼缓了一会儿后,睁眼看向窗外。天刚亮不久,太阳也才稍稍冒出点头,落下来的阳光温温和和,只带着点暖意。收回目光,谢玄看着陈朝颜,声调慵懒:“陈姑娘这么一大早就往睦元堂跑,看来对我的美色当真欢喜得紧呀。”
月见迅速看向轻雪和若兰。
两人同时朝她摇一摇头。
公子昨夜没有睡好!月见不动声色地带着陈朝颜,悄悄止住了前行的脚步。
谢玄慢悠悠地朝她看过来。
月见紧张之余,急中生智道:“公子容禀,我是带陈姑娘过来拿指纹的,拿完就走!”
说着,便推着陈朝颜去了放着指纹的书案前。
谢玄笑了一声。
月见吓得不敢动了,只敢悄悄地探出手,扯一扯陈朝颜的衣袖,让她赶紧想办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