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却知道她向来说一不二,正想着劝一劝,让她不要乱来,若兰便先递过来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月见见状,心一横,干脆不管了,反正最差的结果也就是陈朝颜答应冯守道提亲的事。
三人各怀着心思,很快便到了睦元堂。
陈朝颜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刚准备坐下,便听若兰道:“公子,陈姑娘要和你定亲。”
陈朝颜瞬间僵如磐石。
月见则瞬间呆若木鸡。
轻雪、重楼、陵泉等人,则瞬间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
就是谢玄,也似笑非笑,满是调侃地看着她。
陈朝颜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坐下来,端起茶水浅饮两口平复下心中翻滚的情绪后,正要解释,若兰便又抢在她前头开了口,“我已经跟公子说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陈朝颜忍着情绪,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看向谢玄。
谢玄勾着嘴角一侧,“陈姑娘想跟我定亲?”
陈朝颜微微垂眸,无声地笑了片刻后,抬起眼来,看一眼若兰,又看一眼轻雪、重楼几人后,重新看向谢玄,明眸善睐中,带着丝丝挑衅道:“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谢玄低笑出声,笑声愉悦,只眼中的调侃,如墨般浓郁。在月见等人逐渐放慢的呼吸声中,他恣意开口道:“本王的亲事,原本轮不上本王自己做主,不过,陈姑娘若想与本王定亲,本王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为陈姑娘破一回规矩。”
“考虑什么?”陈朝颜嫣然笑道,“考虑如果我能帮着王爷破了谋反的案子,王爷便恩赐我与你定亲吗?”
谢玄笑而不语。
陈朝颜清眸流盼的收回目光,搁下茶杯,起身走到书案前,将笔墨纸砚摆到桌上后,再次看向谢玄,“口说无凭,立字为约。王爷,请吧。”
谢玄再次低笑出声,收起玉骨山水扇,起身过来,示意她磨墨。陈朝颜看一眼他后,微提着袖摆,拿起墨块。等墨磨好,面含挑衅的扬一扬眉。
谢玄意味深长地回她一眼后,看向轻雪,“将父皇赏我的贡纸和玉玺拿来。”
贡纸和玉玺都是侍书和文墨在保管,但两人昨日夜里忙到天快亮,才将所有案宗抄好。因而此刻,两人都还歇着。
轻雪没动。
谢玄掀眼,目光微凉:“都要跟着造反了?”
轻雪跪到地上,“公子三思。”
谢玄懒洋洋道:“本王不想将话重复第二遍。”
轻雪还想劝,若兰快步去到屋中,将贡纸和玉玺都拿了出来。轻雪张一张嘴,还要阻止,谢玄淡声道:“自己领罚去。”
“是。”轻雪起身,飞快看一眼陈朝颜后,快步走了。
“罢了。”陈朝颜按住纸,“想与王爷定亲的话,不过是个误会,王爷不必当真。”
谢玄瞧着她,戏谑道:“胆怯了?”
“是,胆怯了。”陈朝颜坦然认输。让他立字为据,不过是应他的挑衅,顺若兰的话而为之的回敬罢了。谁知道,在言语上他处处占尽上风便罢,在行动上也如此‘狂妄’。
她不是他的对手。
“晚了。”谢玄以笔尾挑开她的手,而后刷刷几笔,快速写下婚书二字。
陈朝颜自知再‘斗’下去,也不是他的对手,便干脆地转身坐回椅子中,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谢玄不以为意地瞧她两眼,寥寥数语,将婚书写完后,将笔搁到一边,拿过玉玺盖到纸上。过后,他看向陈朝颜,“过来。”
陈朝颜喝着茶,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
谢玄笑了,“这还没有过门,脾气倒先耍上了。”
陈朝颜依旧假装没有听到。
谢玄也不生气,等墨干,他拿着婚书走到她的跟前,将婚书放到旁边的茶几上,扣手轻敲两下后,倾身撑着她椅子两侧的扶手,低眸看着她,语带邪意地说道:“定亲是你提的,婚书我已经写了。不管是误会也好,还是玩笑也罢,在我笔落纸上的那一刻起,你那些不择手段想要逃离我身边的想法,就可以收起来了。我这人虽爱才好士,但心胸并不怎么广阔,你要敢逃,我就打断你的腿!”
陈朝颜波澜不惊地凝视着他。
谢玄勾着嘴角一侧,“当然,陈姑娘要是当真不愿意跟着我,我也不是不可以放你离开。只要陈姑娘如实地告诉我你的身份与来历,便可。”
说完,他站起身,伸出两指再次敲了敲婚书,“这是皇家贡纸,陈姑娘记得好好收好。若是哪日我想借阅,陈姑娘要拿不出来,那可是亵渎皇恩的大罪。”
“王爷不必拿言语威胁我。”陈朝颜淡然的收回目光,将茶杯搁到一旁,过后伸手拿过婚书,仔细看过两遍,确定的确是正儿八经的婚书,且找不到可拆解的漏洞后,边折叠边道,“王爷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尊贵人儿,天下不知有多少的名门闺秀暗许芳心。王爷撇弃她们,与我定亲,我高兴尚来不及,怎会想要逃离?”
谢玄促狭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陈朝颜则勾一勾嘴角后,偏头向着月见道:“去跟半夏和子苓说一声,给我多备两碟点心。”
月见下意识地看向谢玄。
陈朝颜漫不经心道:“看来,他们都还不认同我这个未过门的王妃。”
“听到王妃的话了没?”谢玄在她身边坐下来,手搁扶手上,轻敲着两人之间的茶几。在月见应是,出去安排后,他的目光慢悠悠地扫过重楼几人,“以后王妃说的话,就是本王的话。从前怎么听本王的吩咐,以后就要怎么听王妃的吩咐,都明白了?”
若兰、重楼、陵泉等揖手齐声应是。
谢玄回过头来,笑意盈盈地看着陈朝颜,“王妃还有什么指教?”
陈朝颜不动声色地纠正道:“未过门。”
谢玄故意曲解着她的话,逗她道:“知道王妃不喜欢那三个字,不过你现在还未及笄,还请耐心地等一等。”
陈朝颜瞥他一眼,明智地选择了岔开话题,“王爷欠我的赌注,打算何时还?”
谢玄忍不住又一次低笑出声,“本王这么大个人,还抵不过那点赌注?”
陈朝颜很想说是,但对着他隐含威胁的目光,再次明智地转开了话题,“我既与王爷定了亲,那起阳读书的事,就麻烦王爷了。”
“这是自然。”谢玄顺理成章地说道,“对起阳读书的安排,王妃有何想法?”
起阳……改得还真顺口。陈朝颜瞥他一眼,“起阳年纪尚小,又从未出过远门。贸然去国子学或是太学,恐怕并不适合。就请王爷先给他挑一个合适的夫子,单独教导他一年半载后看看情况,若他能适应,再考虑要不要进国子学或是太学。”
“那就按你说的办。”谢玄极是爽快地答应道,“等卢阳郡事了,我就让陵泉送他去京城。至于夫子,就请国子学的博士到王府教导吧,王妃意下如何?”
陈朝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王爷安排就是。”
……
早饭不止多了两碟点心,连菜肴也比往常更精致。在半夏和子苓若有若无的打量中,陈朝颜强制镇定地用过早饭后,便打算回摘星楼,暂时避开这怪异的气氛。但才起身,谢玄便适时地叫住她,“王妃先别急着走,歇息片刻,准备去齐武家。”
陈朝颜平一平情绪,“王爷还是叫我陈姑娘吧,王妃二字,我暂时还担当不起。”
“也好。”谢玄没再逗她,颇是顺从的改口道,“就请陈姑娘稍歇片刻,一会儿过齐武家搜查罪证。”
“齐武回乡省亲,那几个嫁出的女儿,应该没有跟着一起吧?冯大人就没从她们那里,盘问出点什么来?”说起正事,陈朝颜也敛起了因婚书而带来的情绪反复。
谢玄‘嗯’一声,“齐武能驾驭住王达,在心计与谋算上,当是比他更深,也藏得更好。他那几个外嫁的女儿,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现在就看,能不能从他家中找出来一些线索。”
陈朝颜扫一眼重楼几个,“去捉拿齐武的人,还没有消息反馈回来?”
“逃了。”谢玄语气平静地说道。
陈朝颜了然的点一点头,“能在王爷抵达卢阳郡前,立刻做出回乡省亲以避风头的决定,可见他的决策力远不是王达可以比拟的。收到卢阳郡的风声,立刻做出潜逃的行动,倒是能够预料之事。只是不知道他是一个人逃的,还是带着家人一起逃的?”
谢玄起身道:“他的家人可不少。”
“好吧。”陈朝颜也跟着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睦元堂,在往宅门去的途中,陵游风一般地冲过来,“陈姑娘,我们公子真的给你写婚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