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长欢将林楚江的衣服剪开，露出伤口。
伤口很深，若是拔箭，不说会误伤心脏，就是这流血量，也能将林楚江流死。
此时他脑海中闪过从姜棉给他的医书上记载的“输血”。
若是能够输血，以他的开刀技术，也不是不能将人救活……
不过，在常人看来如此荒唐的行径，应该不会被同意的。
按照书本记载，亲属之间不能直接输血，否则会并发输血相关性移植物抗宿主病。
喻长欢也是看完一整本书，前后联系起来，连蒙带猜理解了什么是输血相关性移植物抗宿主病。
输血相关性移植物，指的应该是输进去的血。
宿主，指的应该就是被输血的人。
血，抗，宿主。也就意味着输进去的血会攻击病患。书上说的，这是一种免疫疾病。
亲属间输血要比其他人输血并发该疾病的几率大得多。而一旦并发该疾病，死亡率高达九成五。
如此一来，只能输送陌生人的血。可是如此一来，被输血的人，血脉如何，就很难定论了。
这在常人眼里，不就是荒唐吗？
喻长欢是医者，不论这些，但难保其他人也不论。
如此，喻长欢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家的人来得很快。
率先到的是林家的老夫人和林楚江的娘亲戚氏。
吴掌柜见到两位贵妇人，立马上前迎接，嘴里的客套话还没说口，便被问道：
“我孙儿呢？现在情况怎么样？”
林家老夫人率先问出声来。
吴掌柜面露难色，“老夫人跟我来一趟便知道了。
吴掌柜带着林家老夫人进入内室，老夫人抬眼一看，便是自家孙儿插着箭的胸膛，差点没被吓得晕过去。
她仅仅拽住吴掌柜的衣袖，“救他，无论要多少银子，都要救他！”
此时刘大夫身边的药童跟林家老夫人说道：“老夫人，令公子伤口位置刁钻，拔箭稍有不慎便会伤及心脏。”
吴掌柜叹了一口气，说：“济世堂最好的两位大夫都在竭力救治令公子，奈何二人本事实在有限……”
“你就直接跟老身说，拔箭成功的几率有多大！”林家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吴掌柜。
吴掌柜看向刘大夫。
刘大夫沉吟道：“半成不到。”
“庸医！偌大的济世堂，竟救不了一个中箭之人？依老身看，济世堂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老身要你十成把握！若是人救不回来，老身让人拆了你这家医馆！”
老夫人对着吴掌柜说。
吴掌柜见过无理取闹的家属实在太多，但从未见过权势如此大的无理老太太。
他此时苦涩不已，但还是强撑着跟老夫人讲道理。
“十成把握没有，五成把握倒是可以。”喻长欢说道。
他此时刚好扎完最后一针止血针。
林楚江伤口的流血量肉眼可见地减缓了。
这一变化，使得喻长欢的话多了几分信服力。
林家老太太像是看到了希望，五成！那可是比方才那老头说的半成多多了！
“小子，你尽管说，要什么药材，老身翻遍临江县也给你找来。”
刘大夫想阻止喻长欢。
喻长欢医术了得，可这一病例情况实在凶险，他说有五成几率便当他是真的有五成几率，但这不是还有五成失败的几率吗？
若是没能将人救回来，林家人首先要收拾的便是这少年……
这本是济世堂的事，怎么能让一个少年扛？
刘大夫说：“小子，你可不要信口雌黄，你年纪才多大？就是我和李大夫，都没有五成的把握，你快些跟林家老夫人认个错，别把不能办的事揽自己身上！”
刘大夫还给喻长欢使了个眼色。
喻长欢说：“我确实有五成把握。不过这救治手段突破人伦，听我讲完这方法，你再做论断还不迟。”
此时李大夫开的药药童已经煎好，吴掌柜顺势说：“那便移步到另一间内室，让出这间内室来给林小公子喝药。”
众人皆移步了。
喻长欢简单地说出了输血的步骤。
林老夫人和戚氏都沉默了。
林鉴恒，也就是林楚江的父亲，如今还在赢州办事，根本就赶不回来。
半晌，戚氏才说：“用我的。”
她是林楚江的娘，林楚江身上本就流了她一半的血，输她的血，即便是身上流她的血多了些，那也还是林家和戚家的血脉。
林老夫人却不赞同。
她想着等她家老二，也就是林楚江的叔叔来给林楚江输。
林家老夫人说：“老大已经赶不回来了，让老二过来输，江儿的事已经有人去跟他说了，他过会儿必定能过来。在大夫们准备好东西之前，必定能赶得来。”
戚氏欲言又止，她想的是能赶快给林楚江输血。方才看到那病床上沾满了血，她心疼。
可是对上林家老夫人的脸色，她蔫了下来了。
“就这么定了，你们赶快去准备输血用的东西。”
喻长欢却说：“或许你们没听清我方才说的前提，亲属之间，不能输血。”
喻长欢此话一出，众人都震惊了。他们方才只是觉得输血一法惊世骇俗，却没留意他这个“前提”，更加的惊世骇俗。
林家老夫人一下子便怒道：“什么歪理！难不成我林家的血脉，还要输别人的血不成！”
“庸医！”
“他可不是庸医。而是一名仵作。”
众人看向门口那说话之人。
正是出了外诊回来的范大夫。
范大夫放下手中的药箱，冷冷地看着喻长欢。
“老夫倒是不知道，你竟然有这等本事，混进济世堂来了。若不是今日老夫拜访的病患说上两句，你这秘密不知要瞒到何时。”
济世堂有喜欢喻长欢的天赋的，当然也有嫉妒喻长欢的天赋的。
范大夫便是嫉妒的那一波人。
他今日出诊的是一户大户人家，那家的夫人感染了风寒，他便给治着。
夫人们之间聊天，他听了一耳朵，听到那“长得俊美的仵作”，仵作与医者，多少有些相似之处，他一下便跟喻长欢联系了起来。
多问了两句，那家夫人说那仵作姓顾，是几个月前验尸还表哥清白的那个少年英才。
姓顾，少年，长得比女人好看。
是他了！
范大夫看完病后便急急忙忙地回来，一回来就听到喻长欢那“输血论”。
输血？呵，荒唐。
范大夫：“若林老夫人，林夫人，若是你们真的是为林小公子着想，还是让刘大夫和李大夫去救治林小公子吧，半成的几率，总比看这小子胡来得好。”
众人皆不可思议地看向喻长欢，眼神里是震惊、嫌弃、恐惧。
喻长欢本人倒是淡定得很。
“劝你们尽快做决定，再磨叽下去，我怕林小公子等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