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像中断了,沉默了两秒才又传来声音。
“妈妈在里尔。”
“去看戴高乐?还是美术宫呀?上个月的画展很好,您去看了嘛?”
“妈妈去了你说的那家餐厅。”
简兮一愣,“哪家?”
“妈妈看到你的画了,老板把它挂在墙上,还送了妈妈一杯酒,说是当年你预付了酒钱。”
周载年没见过她这样笑,像个小女孩似的,带着些被戳破小秘密时的难为情,说起话来像在撒娇。
“妈妈,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难为老板还记得,替我谢谢他。他还那么帅嘛?”
“恩,很帅,比大部分法国男人都帅一些。”
“比爸爸还帅嘛?”
电话那边笑起来,话说得更轻更慢了些,“没有,你爸爸更帅一些。”
简兮朝着手机的方向凑了凑,孩子气地说:“有机会我告诉爸爸。”
母女俩默契的安静下来,笑声消了才又继续。
“妈妈也预付了酒钱,下次你来的时候,老板也会给你一杯。”
“好,谢谢妈妈,有时间的话我会去。”
“谢谢你给妈妈的惊喜,简兮,妈妈很开心,再见。”
“再见。”
就像每次通话,随意起个话头聊上几句,聊完说再见,没有更多。
方向盘上的手握紧了又放松,缓缓呼了口长气,难忍失望。
简兮把车驶下高速,开到机场,停在路边。穿上羽绒服站到护栏旁,看着头顶的飞机起飞,或降落,夜里都不停歇。
周载年走到她身旁,递过她的手机。
是妈妈简明发来的照片。
餐厅的墙上挂着两幅画,分别是简兮和妈妈画的,相同的餐厅一角。用最简单的炭笔随手而画,差别挺大,一幅略显稚嫩,另一幅信手拈来。
落款在同一位置,相隔十年的同月同日,相同的签名——简。
简兮发了一条语音:“妈妈,这家餐厅不是我发现的,十二年前你去过,是你告诉我的。”
确认发出后,仰望天空,小声地说:“我只是把你走过的路,走了一遍。”
很快,收到回复,简明说:“妈妈记得。简兮,生日快乐。”
简兮一笑就哭了,眼泪止不住。
手轻轻落在肩上,把她拥进怀里。
以为不会哭的人,哭起来挺能的,衬衣、西装哭湿了一片。
简兮哭够了,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抓着他的大衣领口一拢,就看不见了。
“这是我妈妈第一次跟我说生日快乐。”
难怪,哭得这么惨。
周载年把她的脑袋摁回去,顺着头发轻轻抚过。
“我妈生下我,就不在了。”
简兮知道这事,亲耳听他说起,心疼得不行。
“对不起,我不——”
未尽的话被他堵住,在她唇上浅吻一下,低着声说:“生日快乐。”
简兮笑弯了眉眼,就是眼睛有点肿。
“送你个礼物。”
周载年牵着她大步往前走。
简兮努力跟着,边笑边问:“你要送什么呀?”
“我们去里尔。”
“现在?”
“对,现在。”
简兮猛地停住脚步,“我的护照是随身带的,我就当你也带着,可是明天我还要去医院,你应该也有自己的安排。”
“我明晚飞巴黎,提前去趟里尔没有问题。”
说完,打了通电话让助理送护照过来。
挂断后,把她的手机塞到手里,那意思明摆着就是该你了。
简兮拿着手机,从微信界面转到通话界面,犹豫不决。
周载年托着脑后吻得她发晕,手机举到耳边的时候,已经接通了。
公放里传来陈景先的声音,懒散又调侃,“出门前我怎么说的?开车慢点,你倒好,不出半个小时,交管局李局长亲自打电话给我,问是不是我干的。”
“我——”简兮心一横,“我把车停在机场了,您过来取一下,或者就让李局长安排个人,给您送回去吧。”
陈景先啧了一声,明显在笑,“至于嘛,多大点事,超速而已,又不是撞死人,你还要跑是怎么的?”
“我要请假。”
“这回是要去哪儿?”
“里尔。”
陈景先哦了一声,“不去里昂?”
“妈妈去了里尔。”
陈景先没说话,听声音是要出门,关门声响起后是隐约的脚步声,隔了好一会才又说道:“去吧,注意安,有事随时打电话。”
简兮说好就给挂了。
周载年的表情很微妙,要笑不笑地说:“听着,跟你爸似的,我怎么不知道先爷有个这么大的闺女。”
“像嘛?”简兮似乎在思考,摇着头说:“不,他们俩不像,他还没你像呢。”
周载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伸手要她的护照,接过来一看,挑眉问她:“法国人?”
“就是本护照而已,方便。”
订好机票,一看时间还要等三四个小时,两人坐回车里。
经过允许,周载年翻看着她的护照,精彩程度不亚于他这常年到处飞的人。
“你确实挺能玩的。”
简兮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自嘲地说:“基因很神奇……你要是想听,我可以给你讲到登机,我专门选修过遗传学。”
周载年不置可否,开窗点烟,点燃了问她介不介意。
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想抽就抽,第一次问。
简兮说不介意,紧跟着问他:“能不能给我一支?”
他就把烟盒递过去。
她抽了一支出来,周载年把打火机伸到她面前,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