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活?(1 / 1)

舅父口鼻用湿毛巾包裹得严实,着急忙慌的将她推出颜料房。

舅母见了,将她拉到院子里,指着舅父画了一大半的唐卡上的血红色勾线问她:“你瞧,美不美?”

唐卡中这抹血红在夕阳下流转,仿佛活了过来。白泽卿呆呆的回话:“好漂亮啊!”

舅母道:“这是血乌头晒干磨粉调制的。”

她凑近了唐卡,细细嗅了嗅,问道:“舅父就是在做这个颜料吗?味道一样!”

“嗯。”舅母点点头,又郑重的说道:“这血头乌有剧毒,以前山匪将它制成倒流香用来杀人,中毒者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会暴毙,症状如同癫痫发作。”

她担忧的望向颜料房:“那舅父他……”

“你舅父正在用商陆熬制的药水中和它的毒性,这样既不影响色泽,又不容易中毒。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些,不要接触,如果不小心碰到了,一定要以皂角水使劲清洗,知道了吗?”舅母摸摸你的头,同你细细交代清楚。

如果刚才没有醒来,等到天明时,白泽卿就该凉透了。

而且不会留下任何伤口,大概都会以为她旧疾发作。

有人要杀她!

宁州中军大营。

王驰盯着面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冷声道:“沈总督来得好早啊。”

他才从沙场退下,一身杀伐凶气隐藏不住。

沈义成恍若未觉,十分淡然的掸了掸紫金袍,一甩衣摆径自寻了案几坐下,缓缓说:“王少将军这一腔怒气的,怪错人了吧?”他长叹一声,“我刚收到消息便带剑门边军连夜越过长宁关前来支援,哪知白岩一城守军,却连一夜都无法支持,致使边沙要塞防线部崩溃——”

沈义成原本有心再挑唆几句,但见着王驰背后的副将奚远七横刀而立,只盯着他,目光如炬,便适时住口,没再煽风点火。

王驰眯了眯眼,却是突然一笑,适才刀锋般的目光便如冰消融,竟有了一丝佻达轻薄的纨绔气质。

“沈总督。”他往沈义成的桌案上放了一杯酒,“开个玩笑嘛,别那么认真。”

沈义成盯着飞溅而出的美酒,淡淡酒香扑面而来。他复抬头,与王驰相视片刻,突然大笑,说:“少将军,几年未见,脾气见长啊!”

王驰直起身,指了指腰侧的刀,笑说:“都说军中养气性,我这带着刀就当自己半个兵了。嗐,还是喝酒逗鸟的自在。”

沈义成好似才看见,跟着笑道:“好刀!少将军不必忧心,听闻圣上心疼西北王和大将军,特召少将军回京城享福呢。此次少将军收复宁州有功,回头见过圣上,指不定怎么封赏呢!可惜我戍守西沙三郡,不能跟少将军回京喝一杯了。”

王驰颇为遗憾,说:“那可惜了,属实可惜,吃酒还得是京城杏花楼尽兴啊!待沈总督回京述职,我请你。”

“那先谢过少将军了。”沈义成笑应了,“那我便先去郡守府,那边一堆破事儿候着呢。”

王驰笑着目送沈义成带着一众边军离开,脸上的笑容消失,眉眼间积的都是阴沉。

奚远七递上一方帕子,他边走边擦手,回到主案坐下。

奚远七低声说:“宁州军一夜兵败,就算是白岩元宵夜宴,轻敌所致。但宁州城破后,西沙三关要塞尚有一线挽回之机,可渠粟鞑子却有我西沙三城所有的城防图,西沙三关因此沦陷,数万百姓皆丧于渠粟弯刀之下。白岩火烧郡守府,让次子带亲兵私逃……这些事儿无一处不透着蹊跷!这沈总督倒好,把所有罪责推给一个死人。”

王驰冷漠地说:“白岩老狗让宁州城血流漂杵,罪大恶极!但这沈义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西沙三城,血流成河。剑门边军做什么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不过,公子那脚太冒险,那小女娘若是当场毙命,圣上那边怕是不悦。”

王驰冷笑:“老狗余孽,死了便死了,怕什么?况且大哥年前千里奔袭,打下漠北凌霄关,经此一战已经无可再封。父亲更是赏无可赏,我西北王府,早已成为圣上的眼中钉。”

奚远七忧心忡忡:“既如此,公子还要入京。世子爷常道月盈则缺,这次京都之行多半是场鸿门宴。”

王驰将帕子扔回给奚远七,说:“不过想留个人质在身边,总不能叫父亲和大哥去。”顿了顿,又道:“去问问,审得怎么样了。审不出就别审了,留条命,押回京去。圣上要向天下人交代,白家就要有活口。”

狱里灯火灰暗,白泽卿手脚发凉,愈渐喘不上气。

身周白雾缭绕不散,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她仿佛被投进了深水潭,手脚并用拼命挣扎扑打片刻,又无力的跌回粗草。

这些牢狱中随意扔在地上的粗草带着特有的潮湿和霉味,混着血腥味,此时还夹杂着血乌头特有的味道,难闻至极。

白泽卿的双腿被杖刑打得几近麻木,心口那一脚的剧痛更是让她浑身麻痹,此刻耳边嗡鸣,鼻息错乱,像是溺水一般的无法呼吸。

白泽卿转动着眼珠,盯着栏杆外的烛光。

狱堂中几个兵卫正在吃酒,划着拳呼喝,根本无暇回头看一眼她。

白泽卿被白雾浸在粗草上,窒息的恶心感犹如洪水一般埋没了她。

眼前昏花,白泽卿咬着牙,努力抬高头,至少让口鼻脱离白雾沉绕的范围。

就这样的动作牵动心口伤势也让她冷汗淋漓,一时提不起气来。

算了吧,太痛苦了,要不然就这样吧……

她突然卸了劲,再次跌回到粗草白雾中,任这垂死的绝望包裹着他。

在她跌落时,一个暗红色的木雕小人儿从胸口衣衫,掉落出来!

她极艰难的呼吸着,拼劲身力气伸出手,将木雕小人儿紧紧握入掌心。

这是奇哥为她雕刻的元夕礼物,这是奇哥留给她最后的物件!

木雕小人儿成了暗红色,那是奇哥的血,一滴一滴浸透的。

奇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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