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飞觉着张惠兰不对劲,可是究竟有什么问题,他也说不出来,转而问道:“他们家住哪儿?”
秦淮柔道:“就在咱厂子的家属楼……”
说完了具体地址,她又张了张嘴,想问到底咋回事,却是没问出口。
她情知杜飞要是能说,必定会主动说,既然没说,便不要问。
转又看向那架钢琴。
深棕色的原木花纹,原本看着特别好看,此时却有些碍眼。
秦淮柔并不会弹钢琴,但并不妨碍她艳羡会弹钢琴的人,甚至偷偷想把两个闺女弄到少年宫去学弹琴。
尤其当初看到张惠兰要卖钢琴时,心里更是痒痒的,不然也不会半推半就把钢琴搬回来。
可是此时,虽然杜飞没有明说,但聪明的秦淮柔却意识到,这个张惠兰肯能有蹊跷。
杜飞却没那么多想法,听秦淮柔说了张惠兰的住址,立即心念一动,派出一只乌鸦,径直飞向轧钢厂的家属楼小区。
既然觉着张惠兰有问题,胡猜乱想没有用,干脆去看一看。
如果这个女人真有什么蹊跷,很可能跟这次炮钢丢失有关。
杜飞对轧钢厂的家属楼很熟悉,乌鸦不一会儿就飞过去。
按照张惠兰家的门牌号找过去。
张惠兰家在三楼,屋里还亮着灯。
杜飞通过视野同步看去。
这时候已经快到半夜了,楼里还没睡的人家不多。
操纵乌鸦降落过去,窗户里面挂着窗帘,透过蓝白格子的‘的确良’布能看到里面人影婆娑,好像是趴在写字台上写东西。
杜飞又让乌鸦飞到住宅楼北边,看看能不能进去。
张惠兰家的窗户关的很严实。
杜飞索性也不执着,让乌鸦落到附近的电线杆顶上盯着,就断开了视野同步。
杜飞趴着,一时没做声,秦淮柔只当他是在想事情,一下一下按摩也没出声打扰。
直至完事儿翻身躺下,杜飞的手摸索过来,又被她按住,低声道:“摸摸就得了,明天你还有正事儿,好好休息。”
杜飞“嗯”了一声,拨弄两下,嘿嘿道:“这么长时间,都不想我?”
秦淮柔白了一眼:“你个小没良心儿的,我是担心你身子,平时怎么都依你,但现在赶上有事儿,劳心劳力的,再年轻力壮,身子也没这么造的。”
这话虽然有些卖乖,但听着让人心里暖呼呼的,谁不乐意让人关心,还是这么个美人儿。
杜飞倒也没多么色急,这次轧钢厂的状况更令他上心。
像王战东那种已经冒头的敌人不可怕,只要有针对性并不难应对。
反倒现在轧钢厂这边千头万绪的情况更棘手。
另外,自从跟秦淮柔有了这种关系,每次都,鲜有什么也不干,简简单单在一起睡到天亮的。
杜飞干脆由着她,今晚上就安安稳稳吃一回素。
然而,这个想法终究没有如愿。
两人刚躺下不大一会儿,杜飞忽然心头一动,立即开启视野。
与此同时,在轧钢厂厂内。
一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青年,顺着墙角下的阴影快速穿行,不一会儿来到厂办大楼。
平时这个时候大楼已经关灯闭门了。
但今天,一楼会议室的灯还亮着。
这名青年腿脚麻利的进入了会议室,呼哧带喘道:“头儿,头儿,目标动了!”
汪大成和蒋东来还有几个人都在会议室。
原本因为到了半夜犯困的几个人瞬间精神起来。
汪大成一拍桌子,喝了一声:“行动!”
呼啦一下,屋里的几个人全站起来一股脑冲出去。
与此同时,在三车间的门口,下中班的工人纷纷出来。
虽然白天出了事故,但只损坏了一台机器,并不影响其他人的工作。
再加上白天耽误了一上午,更得加班加点。
半夜三更工人么拖着疲惫的身体,全都赶着回家,去取自行车。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个头不高的干瘦青年,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拍大腿道:“哎呀,我东西落下了,你们先走,我去取来。”
其他工人也没在意,有的应了一声,有的根本没理。
这名青年转身折返回去,却没回到车间,转而进了小路。
这些小路没有路灯,黑漆漆的在夜里根本看不清有人。
青年鬼鬼祟祟来到一课柳树下面。往四下看了一眼,蹲下身子去扒土。
没几下扒开上面的浮土,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干瘦青年眼睛一亮,立即伸手去抓出来,打算塞到自己的兜子里。
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道手电的光柱冒出来,直直照在他身上。
霎时间来的光亮把青年吓了一跳,勐地回头去看。
却在这时,又有七八道手电光亮起来,全都交汇到他身上。
青年一脸惊恐,手中的东西“砰”的掉在人行道上,在水泥砖上砸出一道白痕。
“张忠祥!”蒋东来冷笑着向前一步,叫出了青年的名字:“没想到真是你!”
张忠祥两腿一软,一屁股做到地上,两只眼睛无神,嘴里一遍遍滴咕着“完了”。
汪大成则是冷哼一声,一挥手到:“拷起来!”
两名公安立即上去,一左一右将他架起来,直至冰凉的手铐套在腕子上,张忠祥才反应过来,大叫道:“领导,正府,我坦白,我交代!”
汪大成嘴角一勾,其实在白天的时候,这个张忠祥就进入了视野。
原本张忠祥今天是白班。
上了一天,到晚上又找人换了中班,说是家里有事,想要跟人换班,提前腾出时间。
这种情况不算稀罕,不少倒班的工人会互相换班,只要不影响工作,车间领导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今天,张忠祥突然换班就引起了汪大成的警惕。
之前打草惊蛇,那个偷了炮钢的小偷应该没胆子在下午下班时把东西带出去。
却发现晚上根本没人检查,又以为是虚惊一场,很有可能趁热打铁,晚上再有行动。
当时杜飞、汪大成、蒋东来三人就商量,打算今晚上守株待兔试试。
倒也没有多大把握,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用汪大成的话说,破桉就没有百分百把握的,哪怕只有一成概率也要去小心求证。
结果还真抓住了张忠祥。
刚才掉到地上的东西,正是那块丢失的炮钢边角料。
杜飞通过视野同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笑了笑。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还能不能从这个张忠祥的身上顺藤摸瓜,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在现场,被抓的张忠祥很没骨气的还没审问就和盘托出了。
“领导!蒋处长,我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都是二车间的王伟,他让我帮忙拿一块废钢,说是这个钢口好,想做一把菜刀,我……我是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啊!”
蒋东来冷笑道:“没想到?王伟答应给你多少钱?”
张忠祥张嘴要说,却被蒋东来喝了一声:“说实话!这时候再撒谎,罪加一等!”
张忠祥打个哆嗦,嘴唇嗫嚅着,小声道:“三三十块钱!”
蒋东来嗤笑道:“三十块!做一把菜刀,这话你信?”
张忠祥低头不吱声。
汪大成冷哼一声,知道这人就是单纯的利欲熏心,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会泄露机密。
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同情,懒得多说,直接问道:“王伟家在哪儿?”
蒋东来也插了一句:“这是你立功的机会,你可想好了!”
张忠祥打个哆嗦,连忙道:“我懂,我懂,他让我拿到之后,直接送到他家去。他家就在南锣鼓巷……”
一听这个,蒋东来和汪大成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担心。
虽然问出了王伟这个人,但是直接把东西送过去,怕是王伟那边早已经有了准备。
甚至在刚才,抓捕张忠祥的时候,就已经打草惊蛇了。
果然,众人马不停蹄赶到王伟家,不出所料的扑了个空。
即使有心理准备,遇到这个结果还是让汪大成直跺脚。
这一切也落在杜飞的视野中。
只不过杜飞通过与乌鸦视野同步,居高临下,视野开阔,看到的也比汪大成他们更多。
此时,在杜飞的视野中,南锣鼓巷的街道胡同就像一张横平竖直的棋盘。
王伟的家在南锣鼓巷区域的西北角。
此时,除了胡同上的几点灯光,从上面看下去全是一片漆黑。
汪大成等人过来,王伟家所在的院子已经落锁了。
汪大成有经验,提前去居委会找一个工作人员来叫门。
说是有事儿找他们院儿的大爷。
不过在杜飞看来,这种欲盖弥彰的手段根本没有用,因为王伟家里压根儿就没人。
汪大成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距离这里不到三百米,一栋红砖楼的楼顶上,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举着望远镜往这边看。
在这种地方,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唯独杜飞居高临下却是一览无余。
这是一个中等身材,四十多岁的男人,眉头紧锁着,愁眉苦脸的,盯着王伟住的院子。
随后收起望远镜,匆匆从楼上下去,跨上自行车直朝西边骑去。
杜飞立即分派一只乌鸦跟上。
汪大成那边虽然断线了,他这里不能断。
王伟顺着鼓楼大街往西,出了德胜门勐又掉头往东,在城里兜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了轧钢厂的家属楼。
杜飞心头一动。
负责跟踪王伟的乌鸦,居然跟盯着张惠兰的乌鸦汇合了!
原本杜飞听秦淮柔叙说,觉着张惠兰这个人有些奇怪,并没有把她跟这次丢失炮钢的事件联系起来。
但是现在,王伟暴露后,半夜来到这里却让他想到一种可能。
到底是不是真的,马上就能得到验证。
王伟来到一栋家属楼的楼下,将自行车停下,抬头看了一眼。
到了这个时候,杜飞已经可以笃定,张惠兰跟这个王伟十有是一伙儿的。
因为王伟正是停在了张惠兰家的单元门前面。
此时张惠兰家的灯已经熄灭了。
王伟抬头看一眼,目光正落在张惠兰家的阳台上。
片刻后,随着王伟进入楼道,张惠兰家的灯陡然亮了起来。
在灯光下,明显看到屋里的两个人正在商议什么。
可惜挂着窗帘,看不到更真切的情况。
王伟没有多待,从上楼到下楼还不到十分钟。
很快就骑车子离开轧钢厂家属楼的小区,这一次再没去别处,直接出城,来到郊区,一口气快到丰台,一头钻进一个不起眼的农家院。
这个地方应该是他事先准备的安全屋,王伟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
反倒是张惠兰那边,在见过王伟之后,屋里灯就没关,人影在屋里一个劲的逡巡,仿佛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直至半个小时,才把电灯关掉。
但杜飞通过视野观察,虽然把灯关了,屋里的人却没睡。
或者说,在这夜,张惠兰再也不可能睡着了。
杜飞断开视野,留下乌鸦盯着,只要张惠兰出去就立即跟上去。
随后他从炕上坐起来。
秦淮柔立即醒了,轻声问道:“怎么了?”
杜飞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滑熘熘的很有弹性。
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有点事儿,得出去一趟”
秦淮柔撑起身子,也没问什么事,开始帮杜飞穿衣服,送他到屋门口。
杜飞回身亲她一下:“回去睡吧,我没事儿。”
秦淮柔“嗯”了一声:“你小心点,别太逞强。”
杜飞点点头,跟他来时一样,直接翻墙出去。
原本不确定今晚上能不能有动静,杜飞才来秦淮柔这里过夜。
现在既然有情况,他当然不能继续在被窝里窝着。
驱车回到轧钢厂。
这时蒋东来已经回来,脸色不大好看。
汪大成则带着张忠祥回了局里继续审问。
看见杜飞半夜回来,蒋东来不由一愣,问他咋回来了?
杜飞一笑,直接招呼他上车,又道:“叫俩个人,带家伙,抓人去。”
蒋东来眼睛一亮,他知道杜飞神通广大,立即叫了两个保卫科的心腹,都带着手枪坐上吉普车的后座。
杜飞一脚油门直奔王伟藏身的小院。
半夜里,大马路上几乎看不见车辆。
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丰台。
来这种地方抓人杜飞有经验,先去村里找支队书记。
随后都不需要杜飞他们亲自动手,村支书带着民兵就把王伟五花大绑推了出来。
这货的心还挺大,来到这里没多久居然睡着了!
刚才民兵排长带人冲进去,他还在炕上躺着,没费劲就被按住了。
王伟情知自己可能暴露了,却仍抱着一线希望,嚷嚷着是不是误会。
可惜,在看到蒋东来的一瞬间,他的话一下堵在了嗓子眼。
蒋东来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厂里的事儿。
他在厂里有什么事儿,他心里最清楚。
霎时间,王伟整个人好像泄了气的皮球。
蒋东来见状,不由冷笑一声,一挥手道:“给我带走!”
在车上杜飞也没急着盘问,索性直接把车开到市局,全都交给汪大成去审讯。
虽然这个王伟肯定比张忠祥重要,但杜飞对这两个人并不看重。
充其量就是两个当炮灰的外围成员。
反倒是张惠兰,从她的身份和行事风格,更像是有一定级别的‘大鱼’。
从汪大成单位出来,杜飞一边启动汽车,一边跟蒋东来道:“老蒋,等下你回去,把王伟被抓的消息散出去。”
蒋东来点头:“您这是想敲山震虎,打草惊蛇?”
杜飞笑道:“看看有没有做贼心虚的。”
蒋东来到:“您放心,明儿早上一上班,管叫全厂子都知道。”
说定了这件事,杜飞开车把蒋东来三人送回厂里,转又回到秦淮柔那边。
这时已经后半夜快三点了。
杜飞习惯的翻墙进去。
秦淮柔睡觉很轻,听到动静立即惊醒了。
杜飞一边窸窸窣窣脱衣服一边道:“是我,接着睡吧,明儿还上班呢。”
秦淮柔“嗯”了一声,等杜飞钻进被窝,身子蛄蛹两下,靠到杜飞怀里。
杜飞顺着腋下把手伸过去,放在该放的位置上,很快睡着了。
……
第二天上午,快九点了杜飞才扒开眼睛。
伸手往旁边一摸,没摸到秦淮柔,却摸到一个毛乎乎的家伙。
“喵呜”一声,小乌的大脑袋伸过来,正好跟杜飞的视线对上。
因为小正则太小,朱婷那边没法去,小乌最近颇有些居无定所,有时候去王玉芬那儿,有时候在这里,还有时去水塔。
一早上秦淮柔上班走的时候杜飞醒了,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至于小乌这货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杜飞揉揉毛乎乎的大脑袋,从炕上坐起来。
枕头边上放着干净的白衬衣和内裤袜子。
杜飞逗弄一阵小乌,这才穿上衣服起身下炕。
到外屋一看,桌上果然扣着一个大锅盖。
掀开里边是秦淮柔一早上现做的,包米茬子和大米一起煮的粥,还有摊的葱花鸡蛋饼。
因为放了两个多小时,早已经凉了。
好在这个天气,倒也不用趁热。
谁知还没吃几口,杜飞突然目光一凝,嘴角勾出一抹笑。
张惠兰终于动了。
杜飞很好奇,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女人会去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