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暴雨就快要把温柔和江游两个人都吞没了。
听见江游的这句话以后,温柔并没有做什么表示,而是沉默以对。
隔了一会,雷声轰隆,温柔在雷声里缓缓说道,“江游,这都是你自找的。”
这都是你自找的。
她从未在上一段感情里叫过太多苦,更多时候是旁人评论她犯贱。
而温柔一字不发,也确实打从心底里承认了这个评价。
她犯贱。
她喜欢配合江游作践自己,喜欢感受痛苦,喜欢江游身上不可一世又不爱任何人的冷漠与残酷,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够有活着的感觉。
所以江游,过去旁人骂我贱,骂我有病,看我笑话,我从不否认。
我只笑他们不懂。
那么现在的你呢。
温柔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来,递给他,“你把肩膀上的水擦一下吧。”
“我以为一个月很短的。”
江游并没有接过温柔的手帕,眼神暗了下去,“陆霁跟我说,忘掉一个人会很快,夏也跟我说,只要不联系了,感情就会淡。但是尉婪跟我说……”
“拿新欢去忘掉一个人,只要再见面就还会回到原点。”
“我不信。”
江游自然是不信的。
他只信他自己。
可是现实给了他狠狠一个巴掌。
江游看着温柔的手要缩回去了,登时就将她的手握住了,然后攥在手里,结果被温柔硬生生抽了出来。
她笑得有些尴尬,对着江游说,“我们之间账也算不清,情就没必要说了,你把你身上擦干,然后回去吧。”
江游手里只剩下温柔给他的那一张手帕。
男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温柔,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没有那么讨厌你,没有对你做那些,你会不会现在不那么恨我……”
话还没说完,温柔的笑声就打断了江游,她像是瞧见了什么好戏似的,拍了拍手,对着江游说,“听听,你在说什么呀,江少。”
江游的心脏倏地抽痛了一下。
“您最开始可是信誓旦旦说过不会心疼我一丁半点的,这会子怎么突然开始假设起这些没用的东西来了。”
温柔拍完手还捂了捂嘴笑,对着江游露出了复杂的眼神,“江游,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我从未想过,我这种自我献祭自我感动式的付出还能够撼动到你。”温柔的声音忽然轻下来,对着江游摇了摇头,“千夫所指的时候我在为虎作伥地爱你,而现在,江游,大家好像对我的评价忽然间就中和了一点。”
“在我最艰苦的时候爱你,在我足够活下去的时候,我就不用再爱你了。”
温柔说出这话以后,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我能靠自己活下去了。”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江游,甚至脸上还明晃晃挂着笑,“终于不用靠爱你来感知活着了。”
“我不怕旁人审判我,指责我爱上你这种不够干净的人渣是昏了头,是活该。”
世人都只觉得只有好人才配被供养。
而他们都不够清白。
江游是个把恶意放在明面上的渣男,他有钱又好看,放肆不羁,行事作风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也没必要在乎,所以他能轻轻松松说出最伤人的话语,做出最残忍的事情。
爱上这种人,一败涂地,正常。
江游,你消遣我,太正常了。
“你怎么敢这样对我……”江游的手指倏地攥紧了,“你把我当什么,取悦自己的工具吗温柔?”
他们之间到底是谁在取悦谁……
到底是谁把谁当做猎物。
“像我这种女人,就只配喜欢你这种男人。”温柔乐了,“所以你也别觉得你是什么了不起的货色,江游,咱俩谁跟谁啊,都下三滥。”
江游的眼神盯住温柔,好像能要了她命似的,“你真的有爱过我吗?还是说你只是在我身上寻找着那个男人的影子?”
“你这么想说明你已经输了。”
温柔第一次在江游脸上看见挫败这种表情,他强大到了从未有落人下风的时候,而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在她面前,竟然像是被人扒光了铠甲。
江游,原来被人丢下的时候,你也是浑身**的吗?
“我现在看你这样,我很想高高兴兴地去庆祝一场,很想告诉天下人。”
温柔说话的时候隐隐带着颤抖,就仿佛是退无可退了似的,“我很想嘲讽你,很想报复你,很想伤害你,可是江游,一看见你现在这副样子,我根本开心不起来,因为我就像看见了过去那个一丝不挂的自己。”
她倒也想大呼一声痛快。
可是江游,这一点不痛快,只有我知道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你现在感受到的一切,不及我当初万分之一。
“你现在的情绪流露。”
温柔顿了顿,说了一句无比残忍的话,“连取悦我的及格线都还达不到呢。江游,我连痛快都感觉不到,你受的伤实在是太细微太轻了,几乎什么都没有失去。我快乐不起来,不痛不痒的。”
“下次请你,再更大的雨夜里,再被淋湿得更彻底一点,再更惨一点的时候,来敲开这扇门。”
温柔说话如同在杀人一样,偏生她还要笑着,“否则这幅样子算什么呀,不上不下的,不如照我说的那样,我瞧见了,还能稍微开心一点呢。”
说完这个,温柔就再也没有给江游回应的机会,直接关上了门。
摔门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就好像与此同时地球上的某个角落里发出了一声枪响。
而这枚子弹,掠过大海穿过丛林,经过重重人山人海,擦过无数高楼大厦,不远万里,精准无误地,击穿了江游的心脏。
在这之后,彻底归零。
原来名为爱情的谋杀理,没有一个人是赢家。
******
温柔再也没去管江游的存在,只是一个人揉着眼睛回了房间里,而后泡了个很烫很烫的水的澡,滚烫的热度带着痛觉却又令人舒爽解气,她出来的时候浑身热气,好像这样就可以把心脏的冰冷盖过去似的。
躺在床上的时候,温柔闭上眼睛,回想起来的竟然不再是阿寒那张她魂牵梦萦的面孔,而是一个名为江游的男人眉眼杀人的模样。
离开你的戒断反应,我好像快挨过去了,江游。
早上起来的时候褚浩是最早醒的时候,他习惯性开会门透透气,结果拉开门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吓得褚浩这一米八的壮汉打着哈欠直接给吓得憋回肚子里,“你你你你!”
门口站着的赫然是江游。
褚浩傻眼了,“你一大早在我们家门口干嘛?”
江游总不能说自己是在这里等了一晚上吧!
说出去让人笑话!
江游开口,声音嘶哑,“温柔醒了没?”
“没呢,她和秦若都还在睡。”
褚浩回头看了一眼,便走出来,拉着江游走到了外面,“哥们,你这是何苦呢,你看你一大早这疲惫的样子……”
江游没有去管褚浩说什么,“我再等会,温柔醒了喊我一声。”
褚浩叹了口气,“别吧,你还是回去吧,一个月没见你怎么还瘦了,回去好好照顾自己。”
江游多看了褚浩几眼,“我放心不下温柔。”
“温柔现在挺好的,她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生活。”
褚浩犹豫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有些不忍心,但他还是说了,“你别再出现在温柔的生活里了,你俩都离婚了,这,这像什么话,是不是。”
江游原本脑袋里最后一根弦绷紧着,听见褚浩这话直接就断了,男人咬着牙齿,眼露凶意,“你懂什么——”
话音未落,江游就这么直接昏在了褚浩的怀里。
褚浩反应快,下意识扶了江游一把,发现他身体烫得厉害,这是发烧了?
想起半夜下过雨,褚浩惊呆了,这人不会从昨天夜里开始就等在这里了吧!
来不及说话,褚浩思前想后,还是将江游带去了医院。
给秦若打电话的时候,褚浩已经在医院了,身边还有小护士在窃窃私语。
“他早上搂着一个男人来的诶。”
“两个都是帅哥啊。”
“黑皮帅哥和白皙美人,受不了了……”
褚浩脑门上滑下冷汗,他跟江游?想想就犯恶心!
替江游交了钱,褚浩给江游写了一张欠条,让他醒来把看病的钱和挂号费打到他银行卡里,办理完一切手续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江游,褚浩转身就要走,一边还对秦若说,“我马上从医院回来。”
“你干嘛还要带江游去医院!让他昏倒不管他得了!”
秦若正在客厅双手叉腰,“你多好心呢!褚菩萨!”
“哎呀,万一他死了呢。”
褚浩打了个车回家,还要无奈地笑说,“总不能让你家门口出现过死人事件啊,那以后影响房价。”
“……”秦若愣了愣,而后隔空对着褚浩竖了竖大拇指,“还是你小子高瞻远瞩。”
回来的褚浩给秦若带了早餐,秦若对此颇为不满,“都赖你,送江游去医院一趟,耽误了做早餐,害得我吃不到你亲手做的。”
褚浩在厨房给她榨果汁,顺便也做了还未起床的温柔的份,听见这个,男人乐了,“就这么想吃我做的啊?”
秦若对着褚浩健壮的背影,伸出舌头舔了舔说,“嗯,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