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二这天清晨。
大顺的拷饷工作,已经进行了六七天了。
而对于拷饷工作,李自成也是格外重视,所以,这天一大早,皇极殿上召开的朝会上,李自成就将目光对向了刘宗敏,向他问道。
“汝侯,拷饷拷的如何了?”
“皇爷,还在继续,现在已经拷得了两千万两银子了!”
“才两千万两?”
李自成的脸色刷地就变了。
他看着面前的刘宗敏,忍不住嘟囔道。
“汝侯,怎么才拷到这么点?才两千万两银子?”
是啊,两千万两银子够干什么?
大顺号称拥兵百万。
虽然实际上没有百万大军,但他的五营老营精兵,加起来也有近十万人马,再加上那些个乱七八糟的部队,以及东征以来,陆续投降李自成的明军,李自成现在麾下的兵马数量,虽然没有吹嘘的百万之众,但三十万还是有的!
三十万人马,现在都得靠李自成来养活了——大顺入北京之前,那是没得天下,大伙不拿饷银也就罢了!
但大顺既然已经夺了北京城?
已经坐了龙庭!
那弟兄们跟着大顺,打生打死,奔波了这么多年。
必须得过过好日子了吧?
没娶媳妇的要娶媳妇,没起楼盖房子,置田地的,也要置办这些东西。
而且,弟兄们都帮你李自成打下了北京城。
让你李自成当上了皇爷了!
你当了皇爷,弟兄们也得分着喝口汤吧?
不得发些赏钱?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千万两银子对于大顺是真心不多——当然不多了,才两千万两而已,两千万两除以三十万,均到每个士卒身上,才六十多两银子而已!
而且,这论功行赏也不是按人头分银子——当官的总得多分点吧?
何况,李自成也不能够一口气把这两千万两分完了——都分完了他以后还过不过日子了?
所以,如果只有两千万两银子,李自成撑死给下面的弟兄们一人发个七八两银子的赏钱。
这就有些太少了。
弟兄们恐怕会不太乐意。
弟兄不高兴,李自成这个皇爷就当不稳。
李自成可是造反起家,他原本就是给大明朝卖命的,就是因为大明朝非在栽他的员,发的钱太少,所以才跳槽了,另起炉灶,自主创业的。
李自成麾下的军兵,也有相当一部分是从大明朝跳槽到他李自成这的。
所以,李自成心知,必须要给弟兄们待遇搞好了。
否则他们将来,也不定会出现一个什么人,来个另起炉灶,自主创业,到时候,被赶出北京城的,就是他李自成了……
一想到这,李自成的眉头就扭作一团。
而刘宗敏见皇爷李自成有些不太高兴,也苦着脸道。
“皇爷,这实在是怨朱贼太子,他临走之后,带走了可多的贪官勋贵,而且,那些个跟他走的贪官勋贵,据说一口气捐给了朱贼朝廷四千万两银子,这北京城就是有金山银山,少了四千万两银子,再算上那些个逃走的贪官勋贵们卷走的银子,能拷出来两千万两,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朱贼太子着实是可恨啊!”
李自成咬牙切齿,他原本谋着的打算是打下北京城,把北京城拷一遍,总能得个七八千万两银子吧?
到时候,他就钱粮不缺,这笔财富足够支持到大顺政权稳定下来。
可哪成想,朱慈烺临走时把钱卷跑了。
所以,李自成当下是恨得牙痒痒!
刘宗敏也是咬牙切齿。
“将来额们大顺逮到了朱贼太子,绝不能轻饶了他!”
“这事先不提!”
李自成抬眼看向了刘宗敏,他吩咐道。
“你再去逼一逼那些个没逃走的贪官污吏,另外,搁北京城里,找一些民愤大些的奸商恶霸,也逮去拷饷,把他们的油水全部榨干了为止……”
“额知道了!”
刘宗敏拱手道,李自成挥手,示意他赶紧退下拷饷。
刘宗敏才退下。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进来,只见到李自成的大侄子,大顺的亳县侯李过,风尘仆仆的步入到了皇极殿内,一进入皇极殿,他就扯着大嗓门,朝李自成喊道。
“阿达,阿达,额手底下的军兵来报,朱贼皇帝还有太子并没有逃走!”
“甚?”
李自成眼睛一亮,在场大顺文武,也都齐刷刷的将目光,对向了李过,只见到李过,笑呵呵地禀报。
“皇爷,昨个额派果毅将军张能去收武清县,结果到了武清后,逮到了当地的县主簿,他向额们报了一件喜事,朱贼皇帝并没有离开天津,他们在天津设了行朝,然后撤到了大沽,还听说建了个御前亲军,打算跟额们大顺,顽抗到底呢!”
朱贼朝廷要跟大顺顽抗到底?
这事怎么看都不像好事啊!
但李自成却是高兴地站起身来,激动地道。
“朱贼皇帝没走?这岂不是说,那他那几千万两银子也没走?”
“皇爷,应即刻发兵去打天津,务必要截下朱贼行朝,夺下他们卷着的财货……”
这时,殿内的大顺丞相牛金星拱手朝李自成说。
“对对!”
李自成点了点头,然后朝李过看了去!
“过儿,你赶紧领着兵马去打朱贼,对了,朱贼的这个御前亲军有多少人马?”
“一万来人,都是乌合!”
李过轻蔑一笑,不屑一顾。
“额领着后营,就能把他平了,对了,让陈永福也跟额一块去好了,阿达,实不相瞒,得知此事时,额已经派张能领着三千人马过去了,现在估摸已经到了天津城下……”
“好好,做哩不错!”
李自成点了点头,心头狂喜异常,他用一只独眼在殿内一扫,目光定格在了那个投降的明军将领陈永福身上。
陈永福曾经射瞎过李自成一只眼睛。
不过,大顺皇爷李自成这点肚量还是有的,他并不计较这事,此时,是朝陈永福下令道。
“陈永福,你也跟着过儿去打天津,务必要用命,打好了,额可不吝啬封赏!”
“皇爷放心,我定将朱贼皇帝,太子,还有百官逮过来献于皇爷面前……”
陈永福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李自成这边,正进行着部署,要向天津杀去的时候,刘宗敏已经回了镇抚司拷饷。
随着大顺攻克京城,刘宗敏这个大将也闲置下来了,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拷饷,此时,当走到镇抚司时的时候,那一声声凄惨的惨叫声,传到他的耳边。
“饶命啊,我是真的没钱了!”
“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诸位好汉,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你们这群该死的流寇,老夫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在阵阵惨叫声当中,不时还有几具被拷饷致死的尸体,通过镇抚司的大门,运出去。
刘宗敏走在镇抚司内,然后,挨个看了一眼,检查了一下好汉们进行的拷饷工作,这时,有人过来通报。
“侯爷,还是有不少人,宁死也不肯把银子交出来,那个前明的首辅陈演,才交出来了八万两银子,现在怎么打他就是不肯交钱……”
“这些文官们,抠得很,反倒是那些个没卵子们太监们大方,那个杜勋相当痛快,交了十五万两!”
“这么痛快,肯定没交干净!”
刘宗敏一听,顿时做出英明至极的判断。
“把他逮过来,再让他交银子!”
“是,侯爷!”
手下连忙接了命,就要带兵去把刚刚放走的杜勋逮回来。
这时镇抚司门口站岗的士兵过来禀报。
“侯爷,外面有个娘们来了,说要见你……”
“娘们?什么娘们?”
刘宗敏微微皱眉,他刘宗敏的女人缘可不太好,男人缘倒是不错,有好多好弟兄,所以,刘宗敏还真好奇,会是什么娘们来找他的。
“是那个龚鼎孳买的婊子,秦淮八艳,叫顾横波,侯爷要不见见?”
“那就见见!”
刘宗敏明显听说过顾横波的大名,而且这个时空进北京的刘宗敏,也没陈圆圆可以抢(朱慈烺已经把陈圆圆带走了),此时听到一个跟陈圆圆齐名的秦淮八艳过来,自然是心中痒痒。
他大笑几声,然后进了镇抚司的大堂,大咧咧地坐下后,不多时,只见到顾横波进来了。
“奴家见过侯爷!”
顾横波今年才二十七八,端的是一位惹人垂怜的小少妇,看得是刘宗敏十分满意,他朝顾横波道。
“哈哈,坐坐,额们大顺这,不好这种虚礼,额听说你是来龚鼎孳哩?”
“侯爷,奴凑来凑去,又凑了三万两银子,再多实在是没有了,侯爷饶了奴家夫君吧?”
顾横波楚楚可怜地看着刘宗敏说,刘宗敏呵呵一笑,朝一侧的手下问。
“龚鼎孳还欠多少银子?”
“侯爷,您定的是二十万两,算上这三万两,龚鼎孳总共交了十二万七千六百两,还差七万两千四百两银子……”
“七万多两银子啊,不是个小数目,额身为侯爷,理应秉公执法,哪能够说免就免?”
刘宗敏将自己的黑漆漆的大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他站起身来,走到顾横波面前,把顾横波吓的够呛——顾横波当然怕了,刘宗敏壮的跟头牛犊子似的,又黑又大,还留着连鬓的大胡子,看起来甭提多吓人了,而且还是凶名远扬滴大贼头,顾横波现在腿脚都有些哆嗦……
这时,刘宗敏已经走到了顾横波面前。
笑呵呵地,用那看起来让人特别恐怖的笑容朝顾横波道。
“不过,额们大顺也不是光要银子,也可以拿东西抵债!”
“额听说你可值钱了?这么的吧,就拿你来抵如何?啥时候他龚鼎孳凑足了银子,啥时候,额就放你回家,你嘛这些日子就跟在额身边,伺候伺候额就好了……”
“你看咋样?”
“奴家……”
顾横波都快哭出来了,她跟龚鼎孳可是有真感情的啊。
而刘宗敏也不是怜香惜玉的主——他当然不是了,他是流寇,是强盗啊,平常看中什么女人都是用抢的,哪会怜香惜玉?
让他拷饷那是专业对口,但让刘宗敏怜香惜玉?
这不是强人所难?
他也不管顾横波同意不同意,拦腰将其抱起来。
“就这么办了,传额滴话,把龚鼎孳给放了!”
“另外,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给掩上……”
“侯爷放心,额们这就出去……”
一旁的大顺军士,呵呵笑着,连忙出去,顺道替刘宗敏带上了门……